105、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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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橙跟去了父母和齐鸿定好的酒店。

夫妻俩出门遛弯去了,只一双儿女留下，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缓和气氛，毕竟等大家心情都平复了,也就能够好好说话了。

齐鸿告诉了齐橙很多事情，哪怕她们两个不在,家里也都发生了不少情况。

“你说,爸妈把富华小区的房子卖了？“齐橙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齐鸿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要是无动于衷反而不是齐橙了。

虽然有些艰难，但齐鸿还是点点头,顺便告诉了姐姐一个更糟糕的事情,“不仅是爸妈，裴爸爸和裴妈妈把房子也卖了。“

齐橙怔怔坐下，再没法开口说一个字。

齐鸿看了姐姐一眼,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一会儿爸妈回来，你别发火啊，其实他们也舍不得，他们就只是……该怎么说呢，就是有点有力气无处使的感觉,所以才做这些无用功。“

齐橙半晌没有开口,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锐利的刀子戳开了一个洞，血肉模糊，生疼。

那是她和裴青绯长大的地方,她们熟悉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小区楼下的那颗合欢树，曾经画画玩耍的草坪，还有小时候闹脾气不好意思开口而用小刀刻在走廊最下沿不起眼处的一句“青绯，对不起。“

太多太多的回忆,就这样轻轻巧巧被打包发卖了。

从此再没有她们卧室间隔着的那道墙壁，再没有让齐橙觉得懊悔但死不承认的薄荷绿墙漆，没有探出身子就能够看到对方的那扇窗户，也没有她们两个同枕同卧一起睡去的两张床……

原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东西，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是真正属于她们的，仿佛是华美的泡沫，轻轻一戳就碎了。

齐鸿劝她不要发火，可她有资格发火吗，她有资格生气吗，她有资格理直气壮谴责父母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房子卖掉了吗？

齐橙没有。

因为那房子，从来不是她和裴青绯的所有物。

那是属于她们各自父母的，只要夫妻双方确认签字，无论是她、青绯还是齐鸿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原来……

她和青绯，还没有家。

这个现实真是让人无比清醒，也痛彻心扉。

齐鸿见她这样，不由得有些担心，轻轻叫道，“姐？“

齐橙微微抬头问道，“怎么？“

她看上去神色如常，可大概是血脉相连的缘故，齐鸿觉得齐橙的心里似乎在哭。

“你，需要一个拥抱吗？“齐鸿问道。

齐橙笑笑，“少来了。“

纽文作为天然的港口城市，拥有语言形容不出的美丽风光，齐家夫妇散步回来，就见小儿子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你姐姐呢？“齐妈妈问道。

齐鸿指了指上方，“大概在酒店的观景台。“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毕竟是冬天，跑去那里吹风怎么行，齐妈妈皱眉，拿了厚实的衣服准备上去找人。

“妈。“齐鸿没有动地方，双手端着手机打游戏。

这是高考前，齐橙躺在他房间玩的那个类似超级玛丽的游戏。

果然啊，人心里藏着心事的时候，确实很容易死。

小人掉进了坑里，gameover。

看着屏幕上要不要再来一盘的提示，齐鸿低头说道，“我把房子的事情告诉她了。“

齐妈妈乍一听，已经走到门边的她突然回身，“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齐鸿抬头，认真看着母亲的眼睛，“她早晚都会知道，我觉得及时告诉她也是一种尊重。“

大人们说不出话，时间仿佛停滞一般，房间里安静极了。

最后还是齐敛走到妻子身边，“你去叫丫头下来吧，天冷。“

送走了妻子，齐敛走到了儿子的身边，他在他面前坐下，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这样平等的目光来审视齐鸿。

自己老了，很多事情齐敛能够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他以为一直需要仰仗他羽翼保护的孩子们长大了，那种欣慰和心酸，让这个做了一辈子警察的男人心情复杂。

除了父与子，他们还应该有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齐妈妈抱着衣服上来，酒店的观景台宽敞而华丽，只不过眼下是冬天，实在不是所有人都有齐橙这样的兴致，瑟瑟发抖也要在这里看着风景、吹着冷风。

“齐鸿都跟你说了？“齐妈妈看了齐橙半晌，终于是开口问道。

让她意外的是，没有质问，没有不舍，齐橙像是已经接受了事实，回头看她的时候，脸上似乎还挂着笑。

“嗯，说了。“

她这个样子，无措的反而是齐妈妈自己，她实在不知道该和女儿说什么才好。

齐橙倒是挺坦然的，她笑着招手，“妈，快来，这里风景可好了。“

齐妈妈走过去，和齐橙一起站在栏杆边上，她将衣服披给女儿，齐橙没有拒绝。

纽文市灯火辉煌，大概所有繁荣的城市都有这样灿烂的夜晚。

唯独有些特别的是，站在这里她们能够遥遥看到纽文灯塔照射而来的光。

“妈，其实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很多我都能理解。“齐橙突然开口道。

齐妈妈看向自己的女儿，她从小小一个长到了现在比自己还高的个子，她从婴儿一天一个样出落到现在自信而美丽，这个过程哪怕只是回忆都让齐妈妈觉得伤感，女儿长大了，这一次是真的，不再只是一个虚幻的字眼。

“你们可以让我不见她，但却无法控制我的心不想她。“齐橙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们无知无畏，好奇心旺盛，做的都是一时冲动的选择，看过我们的决心后，又担心我们选择彼此以后没有后代，老了老了就要吃苦了，我说的没错吧。“

齐妈妈满嘴苦涩，齐橙道破了她的心事，很多时候她不是害怕女儿和青绯丫头在一起，她是害怕那些她和丈夫闭眼后再顾及不到的女儿以后的日子。

没有婚姻、没有后代，真到了那个地步，年少时的爱情真的还会那么熠熠生辉吗？齐妈妈是怕齐橙那个时候才后悔，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女儿走和自己一样的路，平平凡凡没什么不好。

齐橙透过母亲的眼睛就能够看出她的挣扎。

“妈，所有的选择都有取舍，选择一些就要放弃一些，我其实都已经考虑清楚了，我真的希望能够得到你和爸爸的支持和祝福，但如果没有，我也已经走出太远，不会回头了。“

齐橙说完看向远处的纽文灯塔，目测算不出它的距离，但是它微弱的光能够穿透黑暗，就仿佛是自己和裴青绯始终坚持的渺小的希望。

她长大了，老房子售卖虽然让人难过，但她会和裴青绯重新组成一个家，她一定会给她一个家，靠她自己的能力。

齐橙情绪挺高涨的，拉着妈妈在观景台上欣赏着纽文市的景色。

两个人在上面待了太久，齐爸爸不放心，和齐鸿悄悄摸上来，两个人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两个人争执的声音，结果……

“哈哈哈哈，这里的人这么有趣吗？“

“可不，你和爸爸要不多留两天，我们去华人街转转，这两天一定也很热闹。“

担心什么的，真是有点多余。

齐爸爸和齐鸿对视一眼，没有打扰人家娘俩说话，直接又悄悄下去了。

齐橙和妈妈再回到房间已经快午夜了。

父母原本该倒时差的，结果被自己拉着聊了这么久，齐橙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嘱咐妈妈早睡。

“齐橙，你等等。“

齐橙刚要走，就被齐妈妈叫住。

“怎么？“齐橙问道。

“这个给你。“齐妈妈递过来一张纸条。

齐橙有些狐疑接过，打开来看是一串她早就印在脑子里的数字。

裴青绯的电话号码。

“这……“齐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齐妈妈笑笑，“虽然你已经有了，可能不需要了……“

齐橙瞬间红了眼眶，笑道，“不，我需要。“

齐妈妈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虽然迟了点，就当作是给你曾经问题的答案吧。“

齐橙一个没忍住，感动到无以复加。

虽然是个简单的号码，但这里面意味着太多太多。

也许妈妈现在说不出支持她的话，但这张字条也明明白白告诉她，有些坎儿，迈过去一步了。

齐家四口人都不是能够让矛盾隔夜的类型，第二天就热热闹闹，一家人说说笑笑滑雪去了。

齐鸿穿着厚重的滑雪服，走一步摔一个跟头，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笑得开心。

齐橙就显得灵巧很多了，摔过几次就能站得稳稳当当。她抱着滑雪板走到了一个高高的山头上，虽然雪对于裴青绯来说一点都不稀奇，可齐橙还是想要打个电话给她。

说干就干，齐橙哆哆嗦嗦透过几层衣服，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青绯！“

信号还好，没一会儿，裴青绯的身影就出现在镜头里。

裴青绯似乎在厨房，碎发上沾染了一抹白，大概是面粉。

“哈哈哈哈。”裴青绯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齐橙忍不住笑着。

“你在做什么？”裴青绯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问道。

“和爸爸妈妈还有齐鸿一起滑雪。”齐橙说着镜头对准雪场。

裴青绯就见白茫茫一片有些刺眼，随后听到齐橙中气十足在那里大喊，“青绯，下回我们一起来吧。”

好。

裴青绯在心中应答。

龙江镇的冬天似乎也因为齐橙的笑声而变得格外温暖，如果这一天来得再快些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宝宝们有没有遇到过外出上学，回来后老房子卖掉了，连招呼都没有跟你打过的情形。

那种感觉会清清楚楚告诉你，你其实没有家，你不过一直寄居在一个又一个别人的房子里。

最初是你父母的房子，你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这是属于你的。

后来是你的学校宿舍，再然后是你租住的房子……

甚至你结婚了，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但如果不幸离婚，很多事情就又被打回原因。

人大概就是生而孤独吧，如果遇到对的人，遇到能够给你一个精神层面家的概念的人，请努力握住它。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