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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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弥漫起一丝苦涩，轻轻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穆梓乔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连做男宠的资格都没有，还能说什么呢？

呵呵~自己可真是一个小丑一般的存在啊，他勾唇自嘲，笑得明艳凄然。

低垂着头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脸上那凄楚无助的表情，他从来都是独自在黑暗里挣扎，从来都是——只有自己！世子要把他送回去……回烟雨阁吗？活得那么辛苦……绝望中透出一抹迷茫，穆梓乔亦不明白，明明是这般低贱的生命，可为什么还想要那么努力的挣扎着活下去？明明是被所有人都轻视？却总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他太想知道被人疼宠的滋味了，他太想知道欢快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他太想……好想拥有一个家的感觉……

可，现实总是那么无情、绝望、讽刺！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心脏抽搐……

似乎嫌他的心脏疼得还不够厉害，那人轻快的声音继续从头顶传来，“你中春.药的那夜，我也没有占你便宜，或许有得罪的地方，但是，希望你能够谅解，我……亦只是替你解，解那……春.药而已。”

是的，朱珠想，有的话还是说清楚明白的好，她想知道醉酒的那一夜自己（原主）有没有和穆梓乔发生关系，同样的，她觉得穆梓乔也有权利知道他中春.药后被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番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穆梓乔逼得彻底绝望了。

……

听完世子的话，穆梓乔用两手死死扣在床上铺着的薄褥子上，全身乏力，喉咙干涩，嘴里仿佛嚼了一嘴黄连，满满的苦涩，心道，弃之如敝屐？

他把头压得愈发的低，脑中一片眩晕，眼前阵阵发黑，耳中轰鸣不止……不——人家都不屑于触碰他，何来弃？连弃都不屑于……

朱珠的话在他听来，在穆梓乔听来，就是在告诉他，告诉穆梓乔，她不屑于碰他。

穆梓乔死死地低垂着头，深深的闭上眼睫，不多时，一丝水渍慢慢将纤长的眼睫润湿开来，他委屈似的微微蜷缩起身体，试图抵御身体的寒冷，冷，从内到外，冰凉刺骨。

“好。”黯哑的声音从嗓间挤出，轻颤中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

……穆梓乔低垂着头，苍白凄凉的笑……

好——世子即是没碰他，那他们确实没有半点关系，他亦却是没有理由再死皮赖脸地待在镇国侯府，

好——世子虽然间接造成他毁了清白的名声，但是，世子亦救了他一命，说到底，是他欠世子的情。

好——……

冰冷的寒意，瞬间散到四肢百骸，骨骼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打颤，颤到发疼。

千花百草凄凉饮,飘絮寒门风凛冽。

冷心，心冷，原来是这般感觉。

……

听到那个嘶哑凄厉的“好”字，朱珠一时间有些怔然，她从头顶俯视着穆梓乔，这人头垂得极低，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着的脊背似乎可以窥得他此时的心境。

她大抵能够明白他的心境。

朱珠似乎能够理解穆梓乔的心意。

但也只局限于明白、理解，仅此而已！

她不想，也没有兴趣和闲情去管别人的闲事，天下间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她都要一个一个去管吗？这样的话，岂不会累死？！

再者，朱珠想自己指不定哪天就回现代去了，帮穆梓乔？能帮他一时，还能帮得了他一世吗？所以……就这样吧，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以后也各不相干甚好。

悠悠的轻声叹息，“青剑，你进来。”朱珠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一直候在门外的青剑听到自家主子的召唤，立马一溜小跑着进来，规规矩矩站在朱珠面前，再也不敢造次。

朱珠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规规矩矩的态度，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厮心里其实是在和自己怄气呢？

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她再次在心里感叹，原主真的是很宠他的样子？朱珠觉得自己很难理解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和一个比女人还多愁善感的男人，这样的主仆，会是一个怎样的组合、搭档呢？光是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她现在的心情不算差，于是有时间正眼用目光来回打量青剑，眉清目秀的面庞，人儿现在正微微瘪着嘴偷偷地瞥着自己，真是难得，一个男人如此一般扭捏的小动作却不惹人厌烦，朱珠觉得自己好奇葩，居然在某个瞬间觉得青剑可爱，天啦，来个雷将她劈死吧！朱珠想——难道是因为长期被青剑荼毒，所以她的性取向和爱好产生了偏差吗？

不行！必须立刻杜绝这种想法！简直是有毒！

想她朱珠喜欢的男人，应该是这样的——有一天，我的如意郎君会驾着七色云彩来娶我，他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一定是个盖世英雄！

或者是这样的——他会锦绣白袍一骑烟尘到来，与我买花沽酒，然后游遍五湖四海！

再或者，是这样的——我的爱人，战马红袍，宝剑弯刀，可他，定要能为我弃得了无限江山。

……

无论是哪一种，肯定都不会是青剑这种的，也……不会是穆梓乔那种的……

咦？朱珠瞬时发现，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了穆梓乔？想到了这个八竿子都不可能和她打到一起的人？

天啦！怎可如此天马行空？！

随即，朱珠立刻像是要摆脱这个念头似的摇了摇头，她逼迫着自己速度的神魂归位，深呼吸——镇定——勉强着自己抽搐的面部神经勾起一个弧度，她对着青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青剑呐，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穆公子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千万不可亏待了穆公子，知道吗？”

朱珠语气努力的保持着轻松和欢愉的语调……

可是——青剑觉得，世子虽然在笑，可他为什么会从世子的笑颜里看出了“狰狞”的感觉呢？！不——他家世子最温柔体贴了，刚刚世子还嘱咐他要照顾好穆公子，所以世子怎么可能会狰狞呢？一定是他的错觉！错觉！

……

努力的说服自己，青剑迟疑着开口，“世子爷，青剑知道了，世子爷您放心吧，青剑一定会好好照顾穆公子的。”青剑端的是一派温柔乖巧。

朱珠看他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忍不住夸赞道：“青剑真乖，吾心甚悦呐。”

——嘶……

闻此，青剑惊得呆立在原处——世子爷刚刚说了什么？世子爷可是说了吾心甚悦？！世子爷这可是第一次和他说这样的话呀，青剑讷讷了半晌，许久亦不知道自己该应和什么，脸上泛起了桃色。

看着青剑突然面得粉面含羞的模样，朱珠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刚才似乎没忍住，撩了自己的小厮？实在是罪过啊！其实……她就是夸他而已，也不算撩吧？

某女深吸一口气——再次努力平心静气中……

……

朱珠这厢演绎着主仆情深，穆梓乔那厢只觉心中愈发悲苦起来，局外人终究只是局外人，别人的欢喜永远都与他无关，心泛酸，泪盈眶，他……永远都只能在黑暗里蜷缩着渴望光明，光明却从未惠顾过他，他似乎是一个被遗弃的弃子？以前是，现在也是……

哪怕是低贱如尘埃，但是穆梓乔亦有穆梓乔的骄傲，因为自卑而被包裹得近乎于自负的内心，他把自己的软弱深深埋藏在心里的最深处。

穆梓乔的骄傲。

一身的冰寒，满眼的冷冽，如凄风冷雨中孑然独立的挺拔白杨……

此时的穆梓乔，透着孤寂与坚忍。

十指扣住被褥，死死挠着，仿佛就靠着这么一点力量支撑身体，从干涸的喉间硬紧出的声音，带着撕心的凄厉，断断续续道：“世子爷，梓乔，便不叨扰了，现在就回烟雨阁，吧。”

现在就回吧，早晚都要回去的，早晚都要彻底陷入漆黑的深渊……那么，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现在就回，现在就去面对。

穆梓乔猛然抬眸直视着朱珠，眸子里，哀、怨、不甘……一一闪过，最后只剩下空洞无光的枯寂……

青剑傻愣在了当地。穆梓乔凄厉的声音和呆滞、空洞得令人心痛的目光吓到了他。

青剑不明白，刚才那会儿穆公子明明还好好的？甚至对着自己露出过温润的浅笑，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凄厉绝望？

穆公子和世子之间到底怎么了？青剑默默地向朱珠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朱珠接收到青剑的眼神，不由的蹙眉，穆梓乔的行为让她不是太高兴，她实在是不喜欢他一副好像被自己欺负了的表情，语气隐隐透出一丝不悦，“穆公子还是等身体养好一些了再走吧。”

常年生活的环境造就了穆梓乔极度敏锐的察言观色能力，朱珠语气里那一丝极为不易被察觉的不悦第一时间便被他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只道是世子已经厌弃他到了极致……

执拗的扬起头开口道：“梓乔，想，现在就走。”

……朱珠蹙眉看了他半晌，“好。”一个字即轻即中，轻飘飘的出口，却砸得穆梓乔身子猛颤。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