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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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生怕自己认错了人,便盯着那道身影瞧,这身形步态……只觉越看越像。
车比人快,马车很快追过了这男子,沈童看得分明,还真是苏若川!
然而她却犹豫是否要与他打招呼。
苏若川若是有心联系,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萧府所在,但他明明在杭州却不来拜访,也没有投以书信告知自己来了,很可能对以前的事仍存芥蒂……他未必想再看到她。当然,亦有可能是为了避嫌吧……
她正迟疑着,苏若川却朝她的马车看过来了,视线交错的瞬间,他微微一怔,却没有显得很惊讶。
到这地步,倒不好装作没瞧见了。
沈童索性吩咐车夫把车停在路边。
苏若川缓步走近马车。
沈童下车来,朝他福了一福:“先生别来无恙。”
苏若川半抬手作揖还礼:“且还好。”言简意赅。
见礼之后有片刻的沉默,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像是等着对方先开口。气氛略显尴尬。
沈童正要开口打破沉默,却见他也张口欲言,便停下等他先说。谁知苏若川也停下了等她说话。
对视一眼,两人都轻笑起来,气氛倒是因此变得轻松了。
“先生是何时来了杭州?”最终还是沈童先开口问他,接着她又略带责备地道,“书岩这孩子,也不写信告诉我一声先生会来。”
“不怪他。”苏若川道,“是我让他别写信的。”
他果然还是有点在意的吧……
沈童为岔开话题,便道:“这个时节……先生来杭州也好。”
苏若川明白她所指,是暗示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便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神仙打架,吾等凡人还是避远一点的好。”
沈童点了点头:“先生此来杭州,是路过还是……”定居?
对话时两人为避嫌都略微偏过视线,以避免直视,听了这句,苏若川转眸看她一眼,像是确认她提问的用意似的。
“圣上命御史巡按山东、应天、浙江等府,我与巡按同行。因此应会在杭州停留一段日子。”
沈童略感讶异,皇帝为加强监察,经常会派御史巡按各道,督察各地官员,为天子耳目,这本无所奇。但前段日子萧旷招募义勇,又申领了大批火器,在这个时候派遣御史巡按沿海各府……不得不让人多生出想法来。
即便不是特意针对萧旷的,若是知道巡按的监察重点或是其他方面的细节也是有好处的。
她有意进一步打听相关详情,然而站在路边不宜多谈这些,她便向苏若川询问他停留杭州时的住处,随后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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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现画像的那天后,于令秋虽然是留下来了,每次萧旷见他,或是一起商讨军中事宜,他总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一方面他是心中有愧,另一方面又觉萧旷不可能完全不介怀,因此每回说话或是提建议都格外注意。
这种微妙的隔阂,不仅是于令秋,萧旷也能感觉得到。
萧旷并不认为沈童和于令秋之间真有什么。但出了这事之后,他也要考虑于令秋是否会因他某些话或是举动而产生想法,因此言行之间或是下令之时,都需要格外审慎。
他们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虽为主从或是上下属的关系,但却彼此坦然而信任了。
遗憾,可惜,但却无可奈何。
傍晚,回到自己住所,萧旷取出那几幅画,将其打开。他立在桌案前看着,目光流连在画纸上,眼前浮现的却是记忆中她的一颦一笑,顾盼间的眼神流转……
真的是有好多日没见到她了。
他收起画卷锁好,出门命人备马。
疾驰两个时辰,他赶在城门锁闭之前回到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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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听闻萧旷突然回来,惊喜之余还有点担心,这个时辰他匆忙赶回来,也没提前让人来传个话,不会是出事了吧?
“阿旷,出什么事了?”
萧旷牵着她的手大步往里走,一边道:“没什么事。”
沈童仍是不太敢相信,侧头盯着他看,追问道:“那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萧旷拉着她进入内院,示意随侍的丫鬟退开,沈童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机密之事,他却转身搂住她,她微吃一惊,随即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突然很想见你,算算时间还够,就回来了。”
沈童嘴角弯起,伸臂环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下。他的体温,总是比她要高一些。
还是这样抱着好,温暖,真切,令人满足。
她闭着眼睛喃喃道:“昨日我还想起你呢……”
“那么多天了,就只是昨日想过我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小不满。
沈童含笑道:“之前也有,怕说多了你骄傲。”
萧旷低笑起来,忽而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跨过庭院,用脚尖勾开门,侧身进屋后,又用脚掩上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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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慢慢划过天际,斜坠在西边的夜空中。
萧旷起身穿衣,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沈童,她仍然睡得很沉,呼吸悠缓。
她颇为易醒,哪怕他起床再轻,她也会跟着醒来。今天却一动不动地睡着,那对红润的嘴唇半张半阖着,双唇中间的地方微微分开一道小口子。
大概真是累坏了吧?
萧旷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没有点灯,放轻脚步出门。
到前院,他唤人备马,仆妇过来询问他早饭用点什么。萧旷急着回定海卫,便道:“随便拿点吃的来就行。”
这名仆妇是新来的,不熟萧旷脾气,也不知他饮食口味,闻言便有些为难的样子。
萧旷干脆往厨房走,自己看有啥可吃的。
厨房那小院里,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坐那儿择菜,一个正在打水,俩丫头边干活边闲话。
萧旷走进去时,那打水的小丫鬟正在说着:“各苏先生长得真是好看,像是神仙一样的人。”说话时,语气神情极为向往。
择菜的小丫鬟取笑她:“啊哟,侬倒是看到过神仙的?是哪一只眼睛看到的?”
打水的丫鬟不服气地道:“各当然没亲眼看到过,但是……”
话说了一半,她们瞧见萧旷入内,急忙住口不言,起身行礼。
萧旷看清那打水的丫鬟正是小阮,便问她:“你方才说的苏先生,是从京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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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清晨天光大亮,外头鸟雀啁啾声纷起,沈童才醒过来。
一睁眼,见身边床榻空荡荡的,差点以为他的突然归来,以及昨夜的缠绵绸缪都是一场春梦。
不过被子里仍残留有他的气息,可见那并不只是一场梦境。她把脸埋在被窝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披衣起身,唤箜篌琴瑟进来伺候梳妆,同时问起萧旷,才得知他已经走了。
她不由讶然:“他这就回定海卫去了?”
定海卫来回杭城,要骑几个时辰的马,这人就只是为了过一夜么?睡完了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虽然成婚已经多日,这仍然让人……
箜篌笑吟吟地回道:“将军见姐儿睡得沉,没让奴婢叫醒姐儿,临去前留了话,说是没法在城里久留,但过几天一定会抽空再回来。”
说到“一定”两字的时候,这丫头还刻意咬了重音,笑容促狭。
得知萧旷已经出城,沈童本来微感失落,叫她这一下戏谑,失落是没了,还有些想笑。
只是想不到阿旷这么急就走了,她还来不及和他说起昨天偶遇苏若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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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川离开下榻的驿馆,才出门就在街对面瞧见了萧旷。他一怔之后便恢复神色自然。
同行的还有两名文官,见状问道:“苏翰林,这位是……”
“一位故人。”苏若川微微一笑,“二位不妨先行一步,苏某和故人说几句话便赶上来。”
“他乡遇故知,苏翰林的人缘还真是广啊!”
苏若川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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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替沈童梳完了头,唤丫鬟送早点进来。却见小阮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外,不由诧异:“小阮,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沈童看过来,小阮的脸白了白,迈步进来,嗫喏道:“夫人,奴婢真的不是存心……”
沈童道:“你做了什么?慢慢说。”
小阮咬了咬嘴唇,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萧旷平日对家中仆役颇为和善,极少对下人板起脸来说话,然而方才追问“苏先生”时,萧旷虽未发怒,他的眼神却让她意识到,自家的男主人怕是极为不喜这位苏先生的,说不喜还是轻了,应该说是极为讨厌才对。
看夫人与那位苏先生交谈甚欢,她本以为苏先生是萧家的亲友,与其他丫鬟聊起来也不加避讳,却没想到会被主人家追问。
“将军问起,奴婢不敢隐瞒……苏先生住在哪儿将军也都知道了。”小阮本来就已经十分不安,再瞧见箜篌与琴瑟谴责的眼神,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急忙跪下,慌乱地恳求道,“夫人,奴婢真的是不知道!奴婢不是存心的!”
沈童忽然轻笑一声:“你慌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啊?”小阮有些傻眼。
沈童道:“他们原是旧识,其间有些误会罢了,但也不是什么大恩怨,真要见面,谈开了就好。”
她神情淡然,语气轻松,像是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阮意外之余,也觉得大松了一口气。
“行了,以后做活儿的时候多做事少扯闲话,记住了吗?”
“回夫人,奴婢记住了!”
“去吧。”
沈童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小阮,待她退出去后,眉头却蹙了起来。
遇见苏若川的事,要是她先对阿旷说了,他肯定不会太往心里去,偏偏是让别人先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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