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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善就立在一侧,听见李悦姝的吩咐,也是立时反应过来,当即面上就止不住的惊喜之色。
“对!对!奴婢怎么没想到呢?!”
而温绫被李悦姝抓握着手,神色却有些茫然。
她不知内情,实在是没明白皇后与汪总管在高兴什么。
李悦姝冷静下来,松开了温绫的手,与汪善道:“此事需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接济华法师。济华法师已经巡讲了六个州,剩下的,交给他那些弟子也是无妨。最要紧的,是陛下的事。”
她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汪善,目色有些深沉:“总归不是寻常之事,汪公公定要守口如瓶。具体能不能行,还要等济华法师回京再说。”
汪善肃容垂首:“喏。”
李悦姝便立即召了左武卫将军进宫,命他带二百人马,前去滑州接济华法师回京。
“需骑快马,用急行军的速度,昼夜奔袭。七日之内,我要看到济华法师的人,可否?”
左武卫将军拱手,大声应道:“喏!”
李悦姝便让他离开了。
吩咐完这些,李悦姝又摸了摸胸口,感觉到心跳才有些缓和了。
皇帝身体抱恙,卧病不起。
李悦姝在两日后宣布提前回宫,次日一早,帝后銮驾便从利山行宫离开,回到宫中。
一时百官之中,议论纷纷。
因这避暑避了不到一个月就回来的,实在罕见。大臣们在利山行宫纳凉吹风,还没享受够。又听说陛下龙体抱恙,心中都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但他们看到皇后依然镇定,政事也没有被耽搁,甚至在某一天,陛下还召他们进寝殿说话,他们便放下了心。
元承半躺在榻上,短短几日,他的面容更憔悴了些,李悦姝还在他头上看见了白发。
元承握着她的手,目光向上,注视着她依然美丽姣好的面容,道:“遗诏我都立好了。”
李悦姝眼皮跳了跳,她并不想听他说这些。
元承却自顾继续道:“就放在书房一侧的书柜下面,从左手边数起,第三个柜子里。等过几天,我把那些大臣叫进来,亲自跟他们交代交代。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心等着做太后就好。”
李悦姝道:“你除了与我说政事,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了吗?”
元承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手掌上移,轻轻地抚摸上她的面颊,道:“能两度娶你为妻,我很幸运。”
李悦姝别过脸。
元承道:“若有下辈子,我真想再与你在一起,就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不会像以前那样冷待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体弱,能与你携手白头,是为最好。”
李悦姝这些天哭了太多次,泪已经流干了。
此时她听了这话,面上也没什么触动。
她想,她不要下辈子,她就要这辈子。
她一定要他活着。
李悦姝道:“我把嵇奴他们喊进来陪陪你吧。”
元承嗯了声:“好,你去忙。”
李悦姝便垂下眼睫,起身离开。
未央宫里里外外都被她控制了,宫人们除了照顾元承起居之外,她不想让元承知道的事,便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他。
比如济华法师回京的事。
李悦姝让人把济华法师迎到前殿,看到济华法师因为急于赶路,有些疲惫的面容之后,脸上不由带了些愧色。
“法师见谅,”李悦姝道,“实在是陛下的事有些紧急,所以才要您回京。”
济华法师长吐一口浊息,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殿下心里想的事,我都知道了。”济华法师道。
李悦姝目光一亮,顿时期待起来:“法师觉得如何?能行吗?”
济华法师摇了摇头。
李悦姝面上的神色,便在那瞬间暗淡下去。
支撑她这几日的信念,仿佛也一下子坍塌了。
“为什么不行?”她问,声音不觉带了一丝哽咽。
济华法师双手合十,叹道:“殿下先容我歇息一日,再捋捋个中玄机,明日前来拜见。”
李悦姝忙道:“是我考虑不周,法师就请在附近宫室休息,我这就让人为法师准备斋饭。”
济华法师躬身应道:“有劳了。”
济华法师走后,李悦姝一手托腮,望着窗外湛蓝的晴空,再次茫然起来。
如果济华法师这里行不通,她还能怎么做呢?她真的要失去他了吗?
李悦姝强自镇定心神,迫使自己沉浸到政务中去。
只有忙碌起来,她才不会想那些让她难过的事,不会恐惧于可能的失去。
元承那么信任她,把孩子和江山都交给了她,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下午,李悦姝亲自拟了一道懿旨,是任命云麾将军李业成为羽林卫将军的诏令,正要让查豆前去李业成府上宣旨,新阳长公主却突然求见。
李悦姝抬目,看向这个多月未曾见过的长公主,神色有些淡淡的:“什么事?”
新阳自从去年重阳宴上的事过后,便再不能插手宫务,几位尚宫管事直接向皇后本人汇报。
新阳相当于失去了帝后的宠信,连去利山行宫的避暑,都没能跟着一起去。
眼下元承病重的紧要关头,李悦姝不知道这位长公主还想干什么,心中就有些警惕。
新阳觑她一眼,老老实实地行了礼,道:“是关于云麾将军,有一事需要禀报殿下。”
李悦姝蹙起眉头。新阳怎么还在跟李业成较劲?
她语气有些不耐:“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必再禀了。”
李业成那点心思,她和元承早就知道,只要安分守礼,不犯大错,他们是能容下的。上次要不是新阳长公主算计那一遭,李业成也不至于又被冷待这么多月。
李悦姝是没觉得自己魅力能大到让人念念不忘,甚至生出什么忤逆的心思的。
不管怎样,儿时的情分在,元承又松口了,她是愿意再给李业成机会。
李琮尚未回京,他们需要有人制约辅国大将军。
却不想新阳长公主道:“不知在殿下心中,窝藏罪臣之后,算不算大事?”
李悦姝讶然:“罪臣之后?”
新阳长公主身体前倾,恭声道:“是。他府上那个号称是他亲子的男孩,正是九年前被问斩的反贼李正安的血脉。”
李悦姝愣住了。
新阳长公主垂首续道:“云麾将军那所谓的发妻,不过是九年前李正安养的外室。不过他瞒得紧,连李夫人都不知道。云麾将军曾在行刑前去见过他们,李正安把那怀有身孕的外室托给了云麾将军。云麾将军为了隐瞒那孩子的身世,方娶了那女子为妻,又在那女子生产之后,杀死了她,对外说是难产而亡。”
新阳长公主也就是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李业成为什么拒绝了她的结亲之请,实是因为那孩子是李正安的骨肉,那就是她家阿芙的小叔。
虽同样留着李家的血,但还是不一样。
她的阿芙姓元,又是姑娘,她不承认那是李家的血脉就行了,帝后没什么容不下的。
李业成窝藏下来的,却是个男孩,还曾被送入宫中做太子伴读。这要是日后……那孩子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可不得生出忤逆的心思吗?
新阳长公主幽幽地想,这下李业成,估计是真完了吧?
李悦姝侧首吩咐温绫:“去拦住查豆,先别急着宣旨。”
温绫应喏。
新阳长公主唇角勾起。
李悦姝又派人叫了刑部侍郎过来,吩咐:“把你找到的证据都移交刑部,如果查明属实,我会处理。”
新阳长公主见好就收,屈膝应道:“喏。”
李悦姝步入寝殿。
看到元祯正跪坐在一边的案几旁认真读书,齐奴与馨馨坐在榻上,摆弄着身前的九连环、拨浪鼓这些小玩意儿。元承就躺在他们的身边,安静地看着他们。
宫人们摆上食案。他们一家五口,从前很少同桌用膳,因为齐奴和馨馨还小,一般都是李悦姝与元承两人带着元祯一起,齐奴与馨馨在偏殿和奶嬷嬷们一起。但自从元承病重,他们的每一顿饭,都是一起用的了。
李悦姝走上前去,扶元承起身下榻。
馨馨问:“父皇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好呀?”
元承摸了摸她的头,唇角勾起一丝淡笑:“快好了,等好了,父皇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馨馨重重点头:“好!”
齐奴拉扯着元承的袖子,道:“我也要。我想要父皇也给我做一把小弩。”
去年春猎回来,元承做了两把小弩,一把给了李悦姝,一把给了太子元祯,齐奴虽还小,也看着眼馋。
元承颔首道:“好,给你做。”
太子元祯今年八岁,懂事些,也隐隐知道父皇这次病得很严重。
他没有像弟弟妹妹们那样凑过去问父皇要东西,而是主动上前,帮母后扶着父皇,引着他到桌边坐下。
元承有些欣慰地看着他,嘱咐道:“你是长兄,长兄如父,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孝顺你们母后,知道吗?”
元祯点头道:“儿臣明白。”
用过晚膳,李悦姝把孩子们打发走了,回身坐到元承身边,垂首道:“你既许诺了他们,就得做到。”
元承轻笑:“你明知我是哄他们的。不这么说,难道要与他们对着哭吗?”
李悦姝别过头,不再理他。
只在夜深人静,他睡沉了的时候,伏在他的肩头,默默泪流。
第二日傍晚,济华法师前来见她。
李悦姝再次问道:“是否可行?”
济华法师摇头叹道:“殿下可知,十年前那次,为何能行?”
李悦姝道:“不知。”
济华法师道:“此法凶险,通常很难成功。个别成功者,都要求施法对象本身的魂魄足够强大,能受得住秘法提炼。陛下倒不是受不住,只是从前已经经受过一次,若再来一次,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以至于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况且……”他停顿了片刻,“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执念。”
李悦姝眉头轻皱:“执念?”
济华法师颔首道:“正是如此。虽不知从前的陛下有何惦念,但如今的陛下……恐怕是没有了。”
李悦姝指尖捏紧了衣袖。
十年前,天下太平,朝政稳固。
元承把江山托付给亲弟弟寿王,自认没有后顾之忧,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十年后的今天,元承有妻有子,他把那天下至尊的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上,使她强大到足以自保,护住他们的孩子坐稳江山。
他的确……是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所以,元承已经没有执念了。
没有执念,则强留不住,只能任他归去,徒留她一身孑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我争取今晚能发出来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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