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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灿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她问道:“为什么?”
“生前死后所有过往都被人抹去了,等于否定这个人的存在,他也就变成了孤魂野鬼,”岳鸿飞说,“孤魂野鬼是最不好管的,就算用咱们的阴阳手也有些难以控制。”
“更何况,他身上的鬼气那么重,这孩子,也不知道都经历什么了,”岳鸿飞紧紧的皱着眉说,“灿灿,你也知道一个人成了鬼,心中善恶成分有变,怨气和戾气都大大增加,就不能用原来的眼光看他了。这么危险的一个鬼,若是知晓自己成了孤鬼,我怕……他一旦起异心,我们不好收服。”
岳鸿飞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让殷栖寒知道自己被生死簿抹去,成为孤魂野鬼的事。身而为鬼泯灭人性,对善恶没有概念,知道这些对他没好处。
但这就造就了一个困局——他们不能直接问殷栖寒他的死亡细节,问了就暴露了生死簿没有记录的事实;但是若不问殷栖寒,还有什么办法能得知他的死亡信息?
时灿垂眸想了一下,“这样吧岳叔,等白天我去拜访一下殷叔,看看他那边有什么东西可挖。”
“他?栖寒这些年在他身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在眼皮底下都不见他会关心,在国外他能惦记吗?”岳鸿飞哂笑一声,“自己的孩子客死他乡,我看他都未必知道。”
时灿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岳鸿飞手上那团鬼火上:“我明白,殷哥从小在殷叔那活的艰难,他在谁家吃的饭,在谁家睡的觉,生病了谁送他去的医院,殷叔从来没关心过。现在他的生死被有心人抹去了,殷叔被隐瞒着一无所知,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试探试探,反正殷叔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我当面看看他的反应。不然我们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哪入手查殷哥的死亡信息。”
岳鸿飞抽完了一支烟,把烟头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掐:“栖寒不像时岚的状况棘手,他魂魄在,我还有点办法慢慢查。但你要实在想去探探殷丰,那就去吧,我主要是觉得跟他那人打交道折寿。”
想想殷丰那人的荒唐劲,“折寿”这个评价确实挺别致,时灿合上生死簿,“那我天亮就去殷家,岳叔,你让殷哥出来吧,我们问问他怎么跟张永康扯上关系的。”
岳鸿飞扣起食指,幽绿火焰一闪,殷栖寒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先是看了向时灿,这丫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眼神里默不作声的探寻和疑虑,看的最后殷栖寒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转头望着岳鸿飞:
“岳叔,好久不见。”
岳鸿飞点点头,看着他眉心处若有似无的黑气:“栖寒,灿灿说,你是披着另一个人的灵魂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殷栖寒的目光很坦然:“岳叔,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我在地府醒来的时候,身上就套着这个灵魂,而且这灵魂残破不全,已经是一个死灵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时灿,“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叫张永康,也不知道他的生平,是后来我找到关于他的一些记录,才知道他生前的事,还有……”
他没再往下说,深邃的眉眼低敛,静静注视时灿。
“你后来才知道?”时灿眸中划过了一丝异样,她想了想,问道:“你今天跑上来是想干什么?”
一问这个,殷栖寒的眼眸微垂,整个人有点收不住身上的沉郁,本就有些虚影的灵魂更显出易碎的质感。
他再次看向岳鸿飞,低声:“岳叔,关于这个,我想单独与你说。”
虽然殷栖寒已经成了鬼,可鬼也是有权利的,何况是他看着从小到大的孩子,岳鸿飞挠了挠后脑勺,略带歉意的看着时灿:“嗯……灿灿,挺晚了,要不……你先上楼回屋睡觉?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收拾着呢。”
*
时灿随便丢下个理由,说自己要去巡查开鬼门就走了。其实这个工作不用代理人亲眼盯着,但她也不可能没事似的回屋睡觉。她关上岳鸿飞家的门,对着门挠了一爪子才走,骑车到了路上还满脸写着怨气:
天天扒着地府七月十五的请假记录,意外的看到了张永康的名字,还以为希望曙光来了。来不及深究原因,她连着熬了好几天夜做出了符,踩着规定的底线找了阳间的人做媒介。本以为今天蹲到了张永康就蹲到了她等了三年的答案,谁知道答案不仅没有,又扯出了更多的问题。
岳叔这会是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少不得要训自己一顿不守规定。可恨自己挨上一顿骂,却连殷栖寒来阳间一趟的目的都听不到。
她堂堂地府代理人!居然被支开了!
不是,他凭什么把她支开?岳叔到了五十岁就退休了,那时候自己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地府代理人。他殷栖寒是要求帮忙还是商量事,不都得找她吗?
时灿一个刹车在路边停下,摘下头盔随手顺了两把头发,她眯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车身上点着。
殷栖寒,这三个字在她心中反复琢磨着,刚才有一件事她心里一直存疑。殷栖寒说他是披上张永康的魂魄之后,才翻了关于张永康的生前记录,看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像是那时才知道时岚死了。
但是不应该啊,当年时岚的事情这么大,殷栖寒能不记得?难道他因为什么缘故记忆出现混乱?
时灿心念一动,翻出手机。
她先给联系人“大晶”打了电话,响了很久那边也没人接。一看时间都已经两点多了,肯定是睡死了。
时灿犹豫了一下,又拨了岳昭的电话。
这回响了三四声那边就接起来了,背景音乐很嘈杂,看起来玩的很嗨:“小火山,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来我这不?可热闹了。”
“不去不去,我找你有正事,你赶紧出来,别在里边说。”
很快,那边的声音安静了许多,岳昭打了个哈欠:“我出来了,什么事啊还挺神秘的,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哎?不对呀,今天是七月半吧?你不应该去出任务了吗?”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兴奋,“是不是有困难?我二叔知道吗?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完全不用,”时灿在一处阴阳通道的旁边,随意地看上两眼,直接了当的问道,“殷栖寒去法国之后,你们的联系多吗?”
“我靠,时灿,”岳昭特招人烦的啧啧啧半天,“得有三年没听到你嘴里说出‘殷栖寒’这三个字了,乍一听还有点小陌生。这大晚上的,你对他重燃旧情?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时灿沉默了一下,她也承认,是挺突然的。
三年前,殷栖寒突然宣布辞去代理人职务,要到法国留学。
那时刚赶上她哥出事,那天晚上她给殷栖寒打电话他就没有接,一连两天,殷栖寒都没有给她回过任何消息。
不是不觉得蹊跷,她当时认准了殷栖寒这事另有隐情,是被殷家逼迫的或者有什么别的苦衷,她甚至怀疑殷栖寒可能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可是岳鸿飞那里没有异样,而且殷栖寒除了不理她,和谁都保持联系,他会和他们共同的朋友报平安,甚至还会和她爸聊天。只有她,无论怎么打电话发微信,也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复。
直到他过好几天后安顿好了,才跟她在电话里说了分手。那通电话让人一想就来气,既不承认自己有苦衷,也不肯答应见面,只说倦了。
当时他们全家都为时岚的事情焦头烂额,时灿实在没有心情去为自己的爱情和殷栖寒拉拉扯扯。去你的法国吧,时灿想,你不用躲着我,我再也不会找你了。
他曾经告别了他们游走在阴阳两界的世界,只身一人投入到简单的光明之中。直到现在,他成了一个苍白的鬼魂后,他们的世界才又重新开始有了交集。
时灿甩了甩头,好像甩掉脑子里纷乱复杂的想法一样:“你管老娘要干什么,你要是和他没断联系,就跟我说说,你跟他联系的时候觉得他……怪吗?”
“什么算怪?”
“比如忘记了一些事情,或者缺失什么记忆那种。”
“嗯……这个没注意啊,应该还好吧?昨天殷哥还问我上次给我寄的法国生蚝好不好,要不要再寄一些过来,那他记性应该挺好吧?”岳昭在那边猜道,“莫非,当年殷哥跟你分手,是因为他得什么病了,会失忆?!其实他是出国去治疗的?”
时灿慢慢捏紧的车把,“你说,你昨天还和他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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