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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袁飞槐告别之后,时灿三个人踏上了去阳城的路。他们这边为会展名单忙忙碌碌,而岳鸿飞这边也没闲着。
自从那天,他分析生死簿上消失的孤魂野鬼很可能藏匿在人间,当天晚上就布下一个法阵,名叫扣地门,用处是能直观的观察人间阴气最盛鬼气最旺的地方。
岳鸿飞一直和时灿保持联系,所以法阵的辐射范围囊括了参与画展的十二个城市。
这算得上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岳鸿飞独自支撑了好几天,几次功法透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标出十二个城市范围内,一共十七处阴气重到邪门的地方。
岳鸿飞将自己画的地图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揉着酸痛的肩膀,拿起一旁的手机,给时灿拨了个电话:
“灿灿,你们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岳叔,我们今天刚回来,现在快到家了,”时灿语气轻快,听起来心情不错,电话里隐约传来哗啦啦翻纸的声音,“名单我们收集好了,奔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这份名单上的人只可能多,绝对不会有漏缺的。”
“那就好,顺利就好,”岳鸿飞笑了,他日夜颠倒了好几天,这会儿听到时灿元气满满的声音,心里一阵欣慰,“对了灿灿,你帮我跑一趟地府,我推测出了七个最可疑的地方,还有十个待定,你帮我在地府里装上监控,从地府监测人间这些地方。因为咱们市里有三个地方,我想现在就去跑一趟。”
岳鸿飞的声音显得很疲惫,时灿在那边皱了皱眉:“没问题岳叔,我现在就去地府,但是……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别着急跑那三个地方了,等我从地府回来,咱们一起去。”
岳鸿飞哼出一声鼻音:“得了吧,你岳叔身子骨硬朗着呢,要不是嫌浪费时间,监控我就自己去装了。你也累了好几天了,从地府回来不用着急来帮我,先好好歇歇。行了,挂了吧。”
***
时灿还想说什么呢,电话里却只剩嘟嘟的忙音了。
时灿把手机往包里一扔,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的说:“岳鸿飞这个老小孩,天下第一倔,没见过他听过人一句劝。”
殷栖寒听得闷声笑,抬手弹了她一个爆栗:“还说别人,难道你很温顺?”
时灿捂着脑袋,冷冷的笑了一声:“我不温顺?我就是太温顺了,才让你现在这么嚣张。弹我是吧?你等我回来的,现在给我停车,我要去地府。”
殷栖寒的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笑意:“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
“我早就想回去一趟了,自从韩夫人跑了,我就想回去给重犯科那加把锁。”
殷栖寒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无形中竟然有一股威压,“回去立立规矩,不然我怕他们忘了,地府里现在谁说了算。”
时灿本身就不是扭捏的人,还特别喜欢看别人张扬。殷栖寒太对她胃口了,她都想原谅他弹她脑袋的事了。
气氛正好,偏偏后座上有张远航这个二傻子:“哎,你们怎么不往下说了?地府里谁说了算呀?”
时灿老神在在的说:“此乃机密,老实坐着。”
“别呀,大人,你跟我透露一下呗。”张远航神色特别真诚,往前探着身子:“我主要是想知道,你的官儿大还是他的官大?我、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地府,可以吗?”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去地府?殷栖寒去,时灿还可以理解,张远航凑什么热闹?
时灿回过头:“你去地府要做什么?”
张远航咬着下唇,目光里带了点恳求的意味:“我就是想去我爸死后的地方看一看,说真的,其实我挺想我爸,我想知道他死后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他说到一半,忽然双手一起摆了摆:“当然了,要是为难的话我就不去了,反正我也是个鬼魂,总有机会去的,哈哈哈。”
时灿盯了张远航半天,盯的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忽然看见时灿一笑:
“走着,领你去。”
***
既然来了地府,时灿就把手中的这份足有近两千人的名单交给了宝凤,她去装监控的时候,宝凤就帮忙检查这份名单,也省得回家之后还要自己翻一遍生死簿。
宝凤听完时灿的要求之后一头雾水:“时大人,我怎么没听明白您的要求呢?我就查一遍这些人就行了?我具体查什么呢?”
时灿理解宝丰凤的困扰,善解人意的笑笑:“你查就是了,这份名单里的死亡人员帮我特殊记录一下,要是有什么异常,我的助手都知道,他会帮助你的。”
说完,时灿拍了拍身边张远航的肩膀。
张远航一抖,条件反射的举起手摇了摇:“你好,你好。”
宝凤点点头:“你好。那好吧,大人去忙吧,我保证会认真办的。”
走的时候,时灿和张远航交换了一个眼神,张远航很笃定的冲她用力点头:宝凤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异常就是像殷栖寒、时岚、何玉那样,查无此人。
*
殷栖寒一进地府就和时灿他们分开走,他一层层的下潜,直接去了重犯科。
进去之前,他抬手在面前一划,脸上赫然浮现了半张鬼面具。
下一刻,他周身的气场倏然发生了改变,源源不绝的鬼气在他周身翻滚,阴气和戾气带着压迫性迅速的散开。黑色的纹路从衣领中探出头,顺着肌肤爬过他白玉般的下巴,末端停在他漂亮的侧脸上。
他完全的放开了属于鬼魂的天性,一丝一毫都没收敛。周身都是无与伦比的畅快,唯有胸口疼痛依旧。
然而殷栖寒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处,唇边勾起了一点有温度的弧度。
很快,一个鬼兵战战兢兢的走出来,看他服装应该是这里最高阶的官,此刻却一点威严都没有,在殷栖寒面前忍不住发抖:“鬼王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韩玉梓之前关在哪里?”殷栖寒放下手,声音又低又沉。
鬼兵立刻领着殷栖寒去了曾经关押韩玉梓的牢房,一路上,监牢里的所有人都把头埋得很低,一点声也不敢发出,连两侧站岗的卫兵都垂着眼睛噤若寒蝉。
到了地方,鬼兵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是这里,大人请进。”
殷栖寒走进去,四下打量了一圈。
牢房里的打斗痕迹不明显,证明韩玉梓和岳鸿飞的打斗结束的很快,而且双方实力有一定悬殊。
悬殊?
殷栖寒站立在墙根下默默思索: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有悬殊呢?岳鸿飞是地府代理人,有正统的阴阳手,即便韩玉梓是一个进入化百期的恶鬼,应该也不至于很轻易的把岳鸿飞拿下,还让他昏迷了那么久。
想到这儿,殷栖寒回头:“这里的监控呢?”
鬼兵明显一愣,战战兢兢的鞠了一躬,指了指屋子上方角落里一只破损的眼睛:“大人,这个屋里的监控被那位女犯打伤了,可能看的不太清楚,您、您多担待……”
殷栖寒没说话,两指之间飞出一道白光落在那只眼睛上,那眼睛缓慢的转动了两下,旁边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投影——
韩玉梓坐在房间的正中间一动不动,身上的鬼气翻涌不绝。她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人和岳鸿飞面对面坐着,一点都不像个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他们交谈的时间不长,忽然间,韩玉梓毫无征兆的迅速出手,岳鸿飞明显一愣,抬手去挡,有点吃力的抗下来,然而韩玉梓的下一招更加凌厉,不出三招,岳鸿飞就被她打落到墙边,昏了过去。
影像中,韩玉梓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而很快又恢复自然。随后,她的魂魄渐渐的淡化并消失了。
殷栖寒看的眉心紧拧,手指无意识的搓着,这个影像的确十分模糊,他面无表情的又回放了一遍。
岳鸿飞也一定看过这个影像,但是绝对没有自己看得透彻——他和韩玉梓同为世间罕见的厉鬼,能比岳鸿飞看到更多的东西。
第二遍看完,殷栖寒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
……
岳鸿飞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一处烂尾楼,虽然现在是白天,但这个地方荒凉得像无人区。
刚到地方,岳鸿飞眯着眼睛看了一遍,别的不说,冲天的鬼气倒是不小。
不过出师不利,他卯足了劲儿冲进楼里,抓到的却是一窝阴兵鬼。
阴兵鬼是在地府里有一点儿能耐,不受地府大门限制的鬼魂,他们有出入阴间和人间的权限,算是级别比较高的鬼魂,只要好好做工,到了日期,保证能投个好胎。
也算他们会找地方,晚上就躺在钢筋水泥里养魂魄,白天也不用吃喝,只管在人间玩儿了。
岳鸿飞压着心里的火,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他捉住阴兵鬼,足足有五六十个,个个瑟瑟发抖,连看他都不敢看。
“你们都挺会享福,仗着自己有能耐,跑到上面来安度晚年?”岳鸿飞眯着眼睛,语气不善,“看来是你们现任鬼王心地太好了,让你们一个个这么没规矩。告诉你们,我可没那么好说话,犯到我的地盘上了,我非得要找鬼王好好说道说道。”
“别别,千万别!求你了!”一听岳鸿飞说要跟鬼王告状,本来只是瑟瑟发抖的鬼魂头头,立刻膝盖一软跪下了,没有眼泪也干嚎着:
“岳大人你行行好吧,我们都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我们现在就滚回地府,各自再加五百年做工好不好?求你别跟鬼王大人告状!”
他旁边的人也赶紧帮腔:“我们保证再也不敢犯了,求您看在我们认错态度好的份上,千万别让鬼王大人知道。”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在一片哀求声中,岳鸿飞有点疑惑:“你们以前是得罪过鬼王还是怎么着?提起他吓成这个熊样?”
殷栖寒那小子,虽然说修改过自己的记忆,不过那天灿灿领着他来见自己——就算是“第一印象”吧,他觉得还不错啊,在灿灿身边一站,温顺的像个大狗。
鬼魂头头抖着肩膀,一脸死了爹的样:“岳大人,你们代理人重点掌管的是生,业务发展基本都在人间,所以您可能不知道,现任鬼王……他和以往的鬼王都不一样啊。”
岳鸿飞心里起了兴致,面上不动声色:“怎么不一样?让我听听。”
他话音刚落,一众鬼魂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咳了两声,岳鸿飞向声源望去,只见一个鬼魂老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岳大人,您的问题没人比我更有资格答,我在地府呆了近两百年,见过三代鬼王更替,也听前辈们说过以前鬼王的各种事迹。现任鬼王,真的很不一样。”
“就这么说吧,上一任鬼王的事迹我是完全知道的,他生前是个杀人犯,罪大恶极,犯下几十件案子,潜逃了十几年,前前后后害了很多人的生命。死后到地府,因为身上罪孽太重,取代了当时的鬼王成了新任领袖,身上扛下了无数咒枷,我们当时都觉得,这个鬼王绝对不是轻易能被人取代的。”
“直到现任鬼王大人出现,按你们人间的时间算,应该是两三年前。那一天阴云蔽天,地府的鬼气压得我们这些鬼魂几乎以为要再死一次。当时的鬼王身上咒枷全爆,很快就化成了一捧灰。那时我们知道,新鬼王出世了。”
说到这儿,鬼魂老头停了下来,翕动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岳鸿飞正听得认真,见他停下,挑眉问道:“然后呢?接着说啊,新任鬼王做什么了?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面前的鬼魂头头颤巍巍的举了举手:“新鬼王大人什么都没做,他一上任,就没人见过他。”
有人小声反驳道:“有的,有人见过他,有人看见他去鬼王殿拿过死笺,”这人紧张的看着岳鸿飞,“不过我们都没有亲眼看过,只听说过,如果一个戴着半张鬼面具的人出现,那个人就是鬼王。”
岳鸿飞“嗯”了一声,这个故事听完了,他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这就没了?那时候新鬼王什么也没做过,你们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还是后边那个鬼魂老头:“岳大人,你不知道,上一任鬼王,那么恶贯满盈的刽子手,他的鬼气十米开外大家就能感应到,我们已经觉得很心惊胆战了。”
“可是新任鬼王,他刚刚死掉,魂魄落到地府的时候,鬼气浓得遮天蔽日,别说十米,整个地府都为之震撼。”
“我在地府呆了这么长时间,那样的鬼气,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岳大人您说,这样的鬼,整个地府谁能不怕?”
“他生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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