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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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啊，别来搞我了，我现在很烦！”

我抱着之前从书架犄角旮旯的地方抓来的法术书，一脸烦躁，那上面的图画和文字都跟蚯蚓似的。我手头翻到的这一页，画了一个四不像的动物、头顶长角五只爪，还有一只翅膀老长的大鸟，两个动物放在一起，图上都是一副带着怒气的表情：双目圆睁，头顶几撮毛发倒竖。

旁边写着一些我看不懂的鬼画符。

也不知道我拿着这本书看到尾，又有什么用。

是，没错，墨子休告诉我现在就我这个烂水平，甭指望能把一本法术书看出花来。我的九洞灵识现在还是紧闭如同含羞草，跟同来的下界法师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觉得羞愧。

但能怎么样呢？就我这个臭水平，估计是没救了，没救啦！

但我都这么烦躁了，燕流兮还在我耳朵边喋喋不休，一会儿说“张英到现在都还没好，听说西南张家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气愤极了，势必要仙界给出一个说法”，一会儿又说“青苗女君两天前把张合仙君暴打了一通，估计两个人是彻彻底底掰了，当天晚上墨子休就去了青苗的寝殿”。

只听到后一件事的时候，“墨子休”三个字让我按书页的手指一颤。

也是很久不见她了。

燕流兮嚼着烤面筋，一脸不屑地对我说：“你看这书，能看出个花儿来啊！”

“还有，烦什么烦，也不知道你每天心事重重的都在想什么。教习今天排的阵法演练过了吗？”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顿时像一只皮球泄了气。

“我说，小燕啊，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法术啊！”

燕流兮：“墨子休女君不是在教你吗？”

我无语凝噎，“别提了。”

燕流兮用力地拍了一下桌板，很兴奋地对我说：“不提。对了，刚刚我才想起来，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啊！真的特别有趣，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东西了！”

“什么啊？别是带我去参观你爸的厨房。”

要说燕流兮的爸，那也是个薛定谔的人物。我从来没见过她爸，也没听燕流兮说起过他到底在仙界哪个厨房做厨子。

“不是啊，就是我上次跟你讲的有趣的东西，保管你满意！”

*

苦涩的风吹着几片树叶，拍在我的脸上，眼前一片层层叠叠的绿色，高矮不一但是密密麻麻。

我问：“小燕啊，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我虽然不是野林子里长大的，但是也不是没有见过树的。”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操心的事情一大堆，还有一个吓人的修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蹿出来掐我的脖子让我把四明盒带回来。

燕流兮：“别动，你听！”

我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声音。

“不就是风吹树叶的动静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哎呦，你住嘴，别把好东西吓跑了，快学着我的样子！”

我只好回来，学着燕流兮一样趴在地上，缩着脑袋，从灌木的缝隙中向一个方向看。

“有啥啊？”

“闭嘴！”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观察者。

仙界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都有，难不成这片林子是一个野生动物散养地？

正胡思乱想着，我却真的发现，我们一直在盯着的方向，有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一种缓慢但却轻盈的脚步声。

燕流兮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可是跑到这里观察了好几次，才发现他们每次都会在这个时间点跑这地方来。”

我皱着眉头，想看得尽量更清楚一些。

过了不久，映入眼帘的两个东西，差点让我下巴都惊掉。

*

之前我在青苗关于“初见”的记忆里，看到的鬼面无常，一灰白，一深黑，两个相貌猪憎狗嫌的家伙。

现在他们真正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摇摇晃晃，没有瞳孔的两只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在瞟向什么。

“魔族”这两个字和张英血肉模糊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画面，几乎同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天呐，不会吧？

难道之前袭击张英的，就是鬼面无常？

我的腿几乎瞬间就软了。

墨子休说，鬼面无常是魔族还盛的时候，魔族圣主手下的大将，而张英，可是仙门世家出身，引灵术修得出神入化、而且极富攻击性。如果真是鬼面无常害的张英，那今日，我跟燕流兮岂不是小命危矣？

我手抖着抓住了燕流兮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说：“魔族啊，小燕，魔族啊。”

快跑啊！

我拉着燕流兮，想赶紧往我们来时的方向跑，但是手下的这个人却跟一块石头似的，怎么都拉不动。

我又急又害怕，骂：“快点，再不跑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呵呵。”

我冷不丁一瞧，燕流兮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许的诡异，让眼下处在十分危急情境之下几乎就要尿裤子的我难以置信。

“你怎么了！”

燕流兮轻轻地说：“不跑，我们也不会都死在这儿，今日，这里只有一个人会死。”

我的瞳孔急剧缩小，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惊异，但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我的脑子突然转得很快，想起了一些自己几乎要遗忘的事情。

之前我是不是很怀疑燕流兮在“到底遇没遇见张英”的这个问题上，撒了谎？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为什么在我告诉燕流兮之后，大家也几乎都知道了我不会法术，比如在我告诉她墨子休要教我法术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墨子休要教我法术？

我越想越害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想把我初次见面时候所见的那个声音粗粗的、但是笑容美好的女孩子喊回来。

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们也要一起回去不对吗？

“燕流兮！！”

话音未落，我就看见燕流兮笑着伸出了手，那笑容中，带着决绝和凛然。

“真，再见了。”

我被推到了鬼面无常的面前。

最后所见，就只有燕流兮在灌木丛之后的衣角。

鬼面无常在我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下来，我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一痛，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