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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阳光极为舒适,照在头上脸上,温暖地令人昏昏欲睡。

唐幼一从马车上下来时,便是这样的感觉。要是能在这样的阳光下睡上一觉该多好。

然而,姑姑不会让她如愿。

“小乖!快来!”

银铃般的朗声笑语由远处传来,唐幼一看到姑姑扭着蜂窝腰身,提着摇曳的裙裾,迫不及待地跟随钟静走向山腰上的农舍,她后背的一束乌丝长发正随着她恣意的动作飘荡不休。

唐幼一艳羡地望着姑姑美丽的背影,蓦地觉得自己虽是后辈,却可能永远做不到像姑姑这样,在人前恣意地表现喜悦。

更别说,在心仪的人面前……

唐幼一小心地转动眼波,用眼角余光去瞥那边马车上跳下的玄色身影。

确定那人没有看往这边的意思了,她才敢把脸偏过去一些,装作张望四周地,将视线从他身上来回穿过。

每过一眼,心头的痒意便增加一分。

可当他似乎觉察了什么,往她这边投来视线的时候,她又会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

就像现在,他跳下车后,施施然倚靠在车厢,朝这边转过脸的时候,她已回过身,动作笨拙地趴上车板,伸臂努力去够车厢里遗落的水囊。

没人会知道,这是她故意遗落。

够到之后,又嘴里嘀咕:“姑姑怎么忘了水囊。”脸上摆着苦恼地从高高的车板上挪下因穿得太多以至圆滚滚的身体,然后端着大步朝姑姑的方向镇定走去。

视线一次都没往那边的人身上经过。

——待会儿看我眼色,机会一来你就大胆上。

脑海响起姑姑在车厢里的交代,唐幼一有些苦不堪言,突然很后悔对姑姑说想吃橘子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在后山,与少爷单独相处过一次之后,她就变得扭捏胆小。

从前也不大胆,起码言行坦荡,甚至好几次用很有骨气的冷漠眼神迎视他。

可现在,就是让她想象一下与少爷四目相对,或回想上次趴在他身上的感觉……都会羞到全身如同着了火。

唐幼一躲闪的动作又怎会逃得过孟鹤棠的眼睛。

只是,他丝毫不知这是害羞的表现,而是认为这是表示心虚畏惧。

心虚他知道了她与林非献有了亲密。畏惧他当日对她的粗暴行为。

孟鹤棠幽幽地望着唐幼一慢慢走上林中农舍,在林非献身边站定的背影,一向耐心冷静的心,莫名感到有些狂躁。

上官绾的马车终于到达,撩帘走出来时,见林非献已进了橘子林,急得她是珠钗乱晃,不等孟鹤棠走过来,就不管不顾地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等等我!林……”

然而她身上的衣裙太长太繁琐,平日又因贪玩极少穿戴,这一跳下来,整个人便不能平衡地往地上跌去,农舍上的人闻声回头,恰恰瞧见她的狼狈丑态。

“小姐!”

距离她最近的丫鬟慌忙下车察看,还没瞧见什么,就“啪——”地一响,丫鬟被上官绾徒然扇来的耳光扇得跌坐在地。

接着一双穿着攒珠绣鞋的脚狠狠踹向丫鬟的身体。

“废物!竟敢让本小姐摔了!要你何用?”

站在农舍前的唐来音不禁暗暗心惊。这上官小姐看着柔弱俏丽,实际刻薄歹毒。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唐来音怔愣住了。

她看到乖侄女心心念念的那位孟少爷大步来到上官绾身边,俯身不知说了什么之后,蓦地伸出长臂,一把将人从地上拦腰抱了起来。

唐来音惊圆了嘴。

他们居然如此亲密?

可下一秒,孟鹤棠的动作似变得怪异吃力,步子都还没迈开,那上官绾就如同竹篓底部漏下来的鱼,尖叫着跌到了地面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钟静笑地直跺脚,林非献与唐来音也忍不住地掩嘴失笑。

只有唐幼一没笑出来,因为哪怕他抱不住自己,会从他臂上摔下来,她也甘之如殆。

唐来音蓦地感觉到,一只失措的小手攀上了手臂。

唐来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闪过一丝狭促笑意,拍了拍臂上的小手,然后抬脚下山,朝自己的马车走了过去。

只见唐来音爬进车厢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套颜色艳丽的丝裙,然后把这套衣裳递给了已坐在车板上生闷气的上官绾。

“上官小姐,百合裙委实不适合摘果子,若不嫌弃,这件又有兔毛,裙摆也不长,穿着会舒适些,你拿去穿。”

面对唐来音的善意,上官绾本能地有些抵触,略带警惕地看着她。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所有善意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伪装出来的。

唐来音对她防备的目光似无所见,忽然朝她走近两步,倾身凑了过去。

“这个颜色绝对适合你……”

上官绾一滞,身前这位面若芙蓉的女子就将衣服塞到了一旁丫鬟手中:“去,帮你家小姐换上。”

唐来音转身之际,瞥到孟鹤棠打着哈欠欲爬上另一辆马车,显然是想躲里面睡大觉。

唐来音暗暗冷笑,果然是精怪。

脚步一转,大步走了过去。

“孟少爷。”

孟鹤棠刚掀帘子,身后就响起一把含着揶揄的低唤。

他眉宇微蹙,暗暗一啧。

失算了,居然引来这么个老奸巨猾。

转身过去时,孟鹤棠眼上已布了圈疲倦的泪花:“唐夫人有事儿?”

“走哇,摘橘子。”唐来音笑地很无害。

“不了,”孟鹤棠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懒懒瘫倒在车板上,口齿不清地打着哈欠:“刚才扭伤腰了,得躺下来缓缓。”

唐来音闻言,下巴一收:“真的吗……”投向孟鹤棠的目光慢慢变得阴恻恻,冷幽幽。

孟鹤棠被盯得发毛,就好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渐渐地,连一向无懈可击的痞笑也挂不住了。

据说这唐来音早年是混三教九流的,在江湖里也念得上名字,上至勋贵显要,下至升斗小民她都有人,只是近年不知怎么,忽然隐姓埋名不再露面。

若不是为了尽早找到唐幼一的姑姑,他动用了他师父还有他自己的人脉广撒网,也不可能知道此女刻意隐藏的经历。

所以当唐来音这么阴恻恻地盯着孟鹤棠,为了不打草惊蛇,孟鹤棠立马放弃顽抗,苦着脸抱手求饶:“姑奶奶别瞪我了,我都快被你瞪出窟窿了,我去还不成嘛!”

唐来音见他识相投降,满意地背手点头:“孺子可教。看你身子骨那么差,那就负责……拿框吧。”

于是,孟鹤棠抬着沉沉的竹筐,跟在五位俊男美女的屁股后面,于低矮狭窄的橘子林间,艰难挪行。

其实干点体力活他没什么意见,谁叫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他不忿的是,为何只有他干体力活,那两个男人却负责与漂亮姑娘谈笑风生?

他瞥了瞥花蝴蝶似的绕着人家姑姑转的钟静。

这似乎是钟静第一次对女子这般殷勤,第一次见到他的脸像涂了薄薄胭脂,粉嫩到发亮,脑门上就差没写“喜欢”两字。所以他不怪钟静没搭理他,毕竟没有男人面对喜欢的姑娘还能冷若冰霜、熟视无睹。

除了他自己。

别问,问就是他不是一般男人。

钟静情有可原,可那位走在两个女子中间的林非献却是不可饶恕。

明明那个长得像肉包子的小妞表示吃不下橘子了,他偏要摘要剥,还挑得一个比一个大。

他严重怀疑这混蛋藏着将小妞肚子撑爆的阴险阴谋。

还有叫他干呕想吐的是,为了骗小妞与他同吃一个橘子,每剥好一个,掰开第一块放到嘴里时,他都会摆出一副人生第一次吃橘子似的惊喜状,喉咙发出唱曲儿似的连绵调子:“嗯~~真甜,你尝尝。”

人家小妞脸皮薄拗不过他的坚持,善意地吃下一块了吧,他又要来个夺命追问:

“如何?甜吗?”

“甜吗?如何?”

“这个甜还是方才那个甜?”

谁来把他聒噪烦腻的嘴糊上我就立马和他拜堂成亲。

对这小妞百般投喂,对另一位干渴地嘴巴干了白了姑娘却吝啬之极。人家姑娘把头都绕晕了,只差没有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张大嘴等他投食了,他还能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责备地问她:“上官小姐为何不摘个尝尝?”

老天为何还不收了这无耻奸诈之徒?

不远处,与钟静有说有笑的唐来音不时转头去看那边的四人。

她一直在注意着那个被另外三人忽略地很彻底的孟鹤棠,他似乎并不在意被人忽略,除了被催促把框子挪前些时,他会生无可恋地把框子抬过去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独坐橘子树下昏昏欲睡,不时还毫无形象地打两个鼻鼾。

这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散漫,最没心没肺的人。

唐来音有些犯难,照他这油盐不进的情况,根本没法帮她的小乖刺探出结果。

看来,要试试第二个办法了。

唐来音从袖管内摸出一根细若牛毫的针,望住唐幼一地等待时机……

唐幼一抬手欲摘一颗又大又红的橘子时,手指忽像被什么扎了一疼,抽回手一看,果然,中指指腹上凝了颗血珠。

“怎么了?”林非献觉察异样走过来,唐幼一即放下手地摇摇头。

然而这动作却有些欲盖弥彰,林非献见此,更是大步上前,把她僵硬地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拉了起来。

远处透着枝叶往这边望的唐来音,在紧紧观察着孟鹤棠。

林非献看着指腹上那颗越来越大的血珠,林非献显得有些心疼:“扎的挺深,疼吗?”

为了获得林非献好感的上官绾假模假样地倒抽口气:“出血了!一定很疼吧?”

唐幼一不自然地瞅了瞅这两个小题大做的人,淡淡摇头:“不疼,一会儿就好了。”手肘微微用力,欲将自己的手从林非献手中扯回来,没想到林非献却握的很紧。

因为上面的血珠越来越大颗了。

林非献一脸凝重:“不对,怎么还没凝固?”然后转头看了看方才唐幼一碰过的树枝,却发现上面并无任何刺,皱眉道:“看来不是橘子树的刺造成的。”

这时,唐来音发觉孟鹤棠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皮还微微抖动了起来。

忍不住了吗?

唐来音暗暗冷笑,眯眼紧盯。

没想这时,一张细长而年轻的脸移到了她面前,将她所有视线都挡了住:“姑姑,你怎么了?”

唐来音本能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是这日以来的第一个臭脸:“走开,别挡着我。”

“姑姑先告诉我在看什么?”钟静模样担忧地朝后看了看,发现那个方向只有孟鹤棠在,便吃惊地回过头来:“姑姑在看鹤棠……”

唐来音翻了个白眼,正要破口大骂时,唐幼一那头发出了一声低呼。

“不用了林大人……”

唐来音心一提,快速跑过去,发现林非献正不顾唐幼一的抗拒,举着她的手要含入嘴里,唐来音见此,心里登时一沉,与此同时手指一动,一只小石子便如离弦的箭飞速射向林非献的脸。

林非献发觉飞射过来的杀气,当时放开唐幼一的手,旋身躲避,待站定后,唐来音已将唐幼一护到了身后。

“林大人,谢谢你替我照料侄女。”虽然唐来音仍保持着微笑,但看得出她并不高兴:“但是,我侄女已非小孩,望林大人谨记,别做出让旁人误解的事……”

林非献还是第一次被质疑行为不端,脸不禁微微烫了起来,连一向傲气逼人的眉眼都有些闪躲不敢抬起了:“是林某鲁莽了,谢唐夫人提点,林某定当谨记。”

说完,他便表示要去山下的房屋询问盗贼的事,让他们自己先玩着。上官绾见此,即追上去,称也想去那边走走。

看着他们俩背影消失,唐来音暗叹了口气。

没想到没刺探出孟鹤棠的什么,倒是暴露了林非献伪君子的一面。

唐来音回身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唐幼一,发现她还有些余惊,即轻轻将她搂到怀里:“没事,有姑姑在,没人能欺负你。”

唐幼一乖乖地俯在姑姑怀里,脸不意朝想了孟鹤棠那边,发现他没有像方才那样在睡觉,而是半睁着眼看着这边,于是,唐幼一便冷不防地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一双略带嘲讽的眼睛。

就好像在说:不用装了,他早已看清了她。

唐幼一心一揪,定睛再看过去,孟鹤棠却如同从未睁开眼一样,眼皮将眼睛安静地,而又严密地盖着,如刻的深邃五官透着少有的孤冷疏离。

看起来离她是那么地遥远,那么地陌生。

“怎么样,累了吗?”

姑姑的声音令唐幼一幡然回神,抬目就迎上姑姑柔和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目光:“那边好像有座小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唐幼一看着她眼里的星星,迟疑地哦了一声,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孟鹤棠,便随姑姑走向另一侧橘子林。

待脚步声消失地足够久了,用耳朵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人声或异动了,孟鹤棠才如同苏醒般抖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

“少爷醒啦?”

身侧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唤。

虽然声音细细软软,却将孟鹤棠吓得够呛,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显然那人也将他狼狈的反应看得一干二净,从树影后面缓缓歪出身子:“把您吓着了?”

孟鹤棠如临大敌地上下扫视那个鬼魅一样出现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唐幼一向他缓缓走前:“我一直在这儿啊。”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并没显得她有多紧张,但是,那双垂在身侧,微微用力揪扯着袖筒边缘的手指,已暴露她紧张到快要窒息的心情。

孟鹤棠不动声色将视线撇向一边:“你姑姑呢?”

“姑姑和钟公子去那边的小桥了。”

听到这里,孟鹤棠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敢情这两姑侄是联合起来演戏,坑了他。

孟鹤棠后牙槽发痒,他早该知道,这唐来音不是吃素的。

无法,不想被耍都被耍了,也只能这样了。

心里虽想地豁达,可当意识到这一处真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时,孟鹤棠浑身还是本能地绷住了,眼睛也不时警惕地瞄她,好像她是只随时会吃人的母老虎。

她是有事想说吗?

还是纯粹想和他单独……

孟鹤棠喉结滑动。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待嫁的姑娘别别扭扭的?

明明前阵子,他还费尽心思、不计后果地将人引到草棚子里……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的姑姑来了,而他,也要去做一件极重要的事。

他不会再犯糊涂。

思及于此,孟鹤棠心神已稳了下来,举手投足恢复了落拓不羁。他暗吸口气,眼睛扫到身旁那框装得满满的橙红橘子。

方才一直没心情吃,现在似乎又馋了。

大手往框里一探,便摸起了三只,其中一只抛给还在像将军点兵一样直挺挺站着的唐幼一。

“给。”

她动作一向笨拙,虽然他已非常照顾地往她怀里投了,那橘子还是像滚球一样顺着她微隆的曲线飞快滚过,再从她后知后觉抬起却张不开的手旁掉落下去,跌在了她脚边的泥土里。

唐幼一忙不迭将它捡起,发现橘子上沾满了泥尘,并且将她的手也弄脏了。

“少爷……”

孟鹤棠口里包满了橘子瓣儿,也不知是因一口气吃太多噎着还是什么,他的脖子和耳朵泛着红,被她一喊,便局促地鼓着一侧腮帮子望过去,那模样虽然有点儿滑稽,却比平时平易近人许多,叫唐幼一不由弯唇一笑,然后向他举起的了自己的脏手。

“您有帕子吗?”

帕子?孟鹤棠闻言眉头便一皱,腮帮子动了动又止了住,居然生生被这两个字倒了胃口。

他现在听不得帕子两个字,听着莫名就想生气。

“没有。”他恶声恶气答。

唐幼一努了努嘴正想说什么,他又说了一句。

“有也不借。”

唐幼一不知他心里的较劲儿,只当他性格本就是这么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无奈地低下了头。

没有帕子,也没有水,那她只好……

唐幼一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衣摆,捞起就要擦橘子时,几尺外的孟鹤棠便喊住了她。

“脏不脏啊。”他数落地睨住她:“你不挺爱干净么?”然后下巴朝框内点了点:“换一个不就得了。”

唐幼一却攥着橘子,坚定地摇摇头。

这可不成,这橘子是脏了,却是经他手给她的,除非,他再拿一个给她……

孟鹤棠对她怪异的坚持竟也没太吃惊,甚至,唐幼一怀疑他是读了她心里的想法,他居然真的往框内伸了手,拿起了一只新的橘子。

唐幼一很自觉地做好接橘子的动作,不想他没有打算抛过来,而是把手中剩余的橘子瓣儿往嘴里全部一塞,然后空出两手地开启那只完整的橘子。

她注意到,他剥橘皮的动作非常仔细,并有意地不让手指触到里面水盈胖嘟的橘子肉,很快,一只完整干净的橘子肉便与橘皮完全分离了,然后,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将它取出,递向了她。

唐幼一心跳加速,有些不能置信地看了看那只在阳光下水盈透亮的橘子肉,又看了看孟鹤棠淡淡注视着她的眼睛,确定这真是给她的,她才挪步过去,抬手去接。

眼看就要接过来的时候,那只修长的手忽然一收,闪开了她短圆的小手。

“去,脏兮兮的。”孟鹤棠像看笨蛋一样看着她:“我让你嘴巴过来。”

唐幼一吃惊地睁大了眼,丰润的两片唇瓣不由地颤了颤,不能置信他说出的话。

孟鹤棠自己也是难以置信,在话刚出口的时候,身体就已被强烈的羞耻感激地一紧。

但话已出口,现在再收回,便显得欲盖弥彰了。

所以他镇定地抬着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安静等待她把嘴够过来。

可是,如果她拒绝怎么办?

意识到这个问题,孟鹤棠胸口发闷,居然真的担心起来。

但很快,唐幼一便用行动告诉他,这只是他无用的烦恼。她朝他走了过来,脚步不仅没有一丝迟疑,还带着些雀跃,然后微微弯身,将自己的嘴巴凑向他斜斜举到空中的橘子肉。

看着那张丰润饱满的嘴唇慢慢地柔软延展,在他的指上不足半寸的位置,张成了一只小小的圆,若隐若现地露出了里面神秘而幼/嫩的软/舌。

孟鹤棠呼吸蓦地一粗,自己那严严藏在嘴里的舌头如同受惊一般,紧紧地贴住了上颚,唾液也随即疯狂剧增。

然而,还没看到更多,那只张圆的嘴忽然又闭了上,在他渴切的目光下,往后退移开了。

“少爷……”

软软的声音将他叫醒过来,他艰难地将视线从她唇上移向她的眼睛,迟疑轻哼:“……嗯?”这双眼果然不够意思,长长的睫毛几乎盖住了里面所有的光华。

“太大了……”唐幼一低弱发声,脸上闪过窘迫:“我吃不了……”

孟鹤棠这才后知后觉,收回来将橘子肉掰分成两瓣一块,然后拈起一块,重新伸向她。

到了这个时候,在亲眼看着他对自己一系列的温柔举动后,唐幼一已没有了一开始的不安。

在他朝自己举起掰分均匀的橘子瓣儿时,她已经很笃定,此时的少爷不讨厌她。

于是她很自觉地走上两步,坐到了他身旁半尺外的地上,又很自觉地朝他微微仰起下巴,乖乖等待他将他亲手掰的肉瓣儿放入她张开的嘴里。

孟鹤棠无声看着这个乖巧地坐在自己身旁,大大方方地张嘴,一口又一口地吃下他放进去的肉瓣儿,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盈漾。

仿佛是眨眼的功夫,橘子喂完了。

孟鹤棠有些意犹未尽,想着再问她要不要再来一个,忽然就听见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微的闷响。

他转过头望住她。

她却不敢将眼睛抬起来,一动不动低着脑袋,好像地上长着一朵很好看的花。

她刚刚是在……打嗝?

孟鹤棠这才省起,方才她已经接受了很多那个无耻之徒强行灌来的橘子了。

她该不会觉得他和那个混蛋一样,在向她强行灌橘吧?

孟鹤棠脸色僵硬,嘴唇抿地像利刃一样锋利,莫名就生了气。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生她的气,还是生自己的。

不行,今天他不对劲。他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要去看看那边情况如何了。

念头一起,孟鹤棠便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扔下一句:“找你姑姑去。”便大步朝丛林里走去。

然而没想到,她竟跟了上来。

“少爷!您去哪儿?”

“别跟来。”孟鹤棠脚下一步不停地驱赶她。

“可是,您走反了。”唐幼一善意提醒:“车在另一个方向。”

孟鹤棠头痛欲裂,想不明白她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大胆跟着他,难道是她姑姑教的?

若换做平时,被她跟着也无伤大雅,可现在他有要事……

蓦地,他心里一亮,一个主意从胸口浮出。

她跟来,似乎也未必是坏事。

“不必你说,你当我和你一样笨?”他继续佯装不耐烦地驱赶她:“回去,待会儿我自己能回。”

唐幼一知道自己的厚颜大胆,可她就是不舍得与他分开。

而且,她看得出来,他嘴上赶着她,脚步却没有迈地很快。若真要甩开她,就凭他那两根长腿,早就跑地没影了。

所以她扑腾着她的小短腿,一步也没松懈地紧紧跟在他身后几尺之外,言语也不由壮了胆。

“少爷不回,我也不回。”

这样大胆霸道的话,孟鹤棠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大迈的双腿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回她一句什么。

那双失焦地投在地面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失措。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橘子林,进入了丛林深处,四周郁郁葱葱,树影错落,脚下布满了灌木落叶。

唐幼一开始有些担忧,朝四周张望:“少爷,您来这儿做什么?我们是不是走得太远了?”

孟鹤棠自然不肯停脚:“怕就赶紧回去。我可告诉你,这附近野兽可是很多,要是你被叼走了,我最多是逢年过节给你烧两根香。”

唐幼一不由噗嗤一笑。

少爷的嘴总是这么坏,但是她莫名就是喜欢这样的他,而且,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在发生变化。

“那,幼一先谢谢您了。”

她的心里在冒着一丝丝的甜,孰不知,前头的孟鹤棠嘴角早就抑制不住地上扬,被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熏地胸口发软。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听见了异样的声音,神思瞬间一敛,利目迅速朝对面左侧的一片灌木丛后投去。

他们在这儿。

孟鹤棠不动声色地转动脚尖,往右侧一片乱石灌木走去。

若唐幼一是个练家子,必发现他将自己的脚步和声息敛去了。

“嗯?少爷?”

她不解地看着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向一块大石头的孟鹤棠,跟上去欲问他为何来这儿,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很微弱,但因为此处格外幽静,又有异于丛林的声音,所以传到唐幼一的耳中尤为清晰。

唐幼一立刻就顿了脚步,屏息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很快,那个声音又来了,这回声音比方才要高一些,内容也就一下子被她听清了。

“不……”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唐幼一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声音透着痛苦,还显得有气无力的,好像很需要帮助一样。

蓦地,她想起林非献说这边很多盗贼,难道,是盗贼抓了什么路过的姑娘?

唐幼一那张小圆脸刷得一白,倒抽了口气,双腿已经没骨气地软了。

就在她要喊几尺外那个准备躺下的少爷时,那边的灌木丛忽然一阵剧烈晃动,直将繁茂的枝叶摇地哗哗乱颤,叶子纷纷落地。

紧接着,一个人的头从灌木上端露了出来。

唐幼一瞪大了眼刚看到是一个女子的侧脸时,忽然,灌木丛里又缓缓浮出了另一个人的脑袋。

这两个脑袋一靠近,便似两根纠缠的蛇一样,紧紧贴着不停左右扭动,并发出一阵阵,像很久很久没喝水,渴热地有些昏迷的人发出的哼哼哈哈声。

这声音无论如何都不好听,但是,又令人不由要咽口水。

唐幼一几乎炸红了脸,一边咽口水,一边惊吓地紧紧注视着那两个像要将对方的脸摩擦出窟窿的人,慢慢才明白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其实这个过程只维持了几秒,唐幼一很快就发现,这两人的脸似乎很熟悉……

“!!”

突然,唐幼一倒抽了口气,惊恐万状地朝那边躺下并支棱起一只脚的孟鹤棠望去。

孟鹤棠似心有灵犀般,感觉到她在看他,时间掐的刚刚好地偏过头来,懒懒迎上了她的目光。

那双半阖的眼睛,分明在问她:

傻看什么呢,那边有跳舞的老虎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那两个人是谁?哈哈哈!明天的更新也是甜甜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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