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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月觉得他突然变了脸色不说话了,有点奇怪。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凝神看他怎么了。

昝宁自卑而爱发公子哥儿脾气的老毛病又犯了,掉了脸子说:“去打布库怎么了?”

李夕月说:“没什么,奴才就是问问,万岁爷不想说,奴才就不问了。”

他觉得她自称“奴才”而不称“我”,就是一种刻意地拉开距离。

“你有什么好问的呢?我受了伤,也没等你同情。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拿乔,这也不肯、那也不肯的,无非是欺我离不开你!”

他“叭叭叭”突然一顿说,想着被他打得肋骨折断的亦武,只觉得若不是为她,他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真是心智都为她丧了。

越想越恼,更恨自己怎么脚不由心地就到了她这儿来找她,现在一腔恶气只想处罚她。

那里是宫女睡的大炕,铺着粉红色绵绸的褥子,几条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一边,还有她用的枕头,一看就是软软的。

门反正闩着,他恶声恶气吩咐道:“去把窗户都关上。”然后大剌剌地往她床边一坐。

李夕月看看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然后就乖乖去关窗。拉窗屉的时候弯腰向外,身形一动,臀线被裹在袍子里显露出来。昝宁的喉结就得动一动。

李夕月关好窗回身,昝宁眯着眼睛看她,想着一会儿直接摁榻上欺负她一顿,好撒撒自己的恶气。

李夕月到他身边,样子像个乖乖的小媳妇,伸手解他衣领上的金镂花扣子。

昝宁不由握住她的手,问:“你干嘛?”

怎么这么主动?不太对劲。

李夕月说话就毫无乖乖小媳妇的样子,嗔怪着:“干嘛,还不是看看你又伤哪儿了。真是,这么大的人,受伤了还自己憋着,回头反倒怪我碰痛了你。”

昝宁气噎,不知不觉手就松了,很生气但是又没办法。

李夕月像照顾自己弟弟时一样,小心地把他扣子都解开,小心地剥开衣衫。见他胳膊上青了一片,倒抽一口气好像帮他疼一样,问:“谁啊,那么大胆,敢这么摔万岁爷?”

昝宁很想说: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可是觉得丢脸,所以说的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话:“不,他比我更惨,被我摔得不能动弹,还……”他小心看了李夕月一眼:“还折了一根肋骨。”

李夕月咋舌:“打布库这么危险啊?”

“不实战,比出来的胜负就是假的。我就喜欢这样真摔。”然后“咝”地一声,青了的地方被李夕月揉了一下。

“奴才这儿也有伤药。”李夕月给他伤处吹了一下,去拿了一瓶红花油,给他伤处揉了起来。

昝宁疼得龇牙咧嘴的,不好意思叫唤出声。忍不住的时候就抱住她的腰,顺着她的背脊看她身体的曲线,因为大力地揉搓而跳舞似的,能转移注意力。

等药搽好了,他报复似的掐她屁股一下,她钻他怀里避痛,正好给他软玉温香抱满怀。

“你下手真重。”他一边亲她的耳朵,一边低声说,“不过我会轻一点的。”

伸手解她的衣扣。

“这里……太简陋了……”她语似呢喃。

这不是拒绝,因而听得人心里发热。

他翻身把她压在姑娘们软软的炕床上,带着几分讨好,先把她服侍到位了,才顺水推舟,直捣黄龙。

在李夕月感觉,这种隐秘的滋味先苦后甜,火辣辣的地方慢慢因为上涨的热度而令人兴奋。持续的时间未免长了点,累得双腿酸软,浑身汗津津的。

瘫倒在床还没多久,突然听见白荼在敲门:“咦,夕月,干嘛锁门呀?”

李夕月吓得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一骨碌起身,边到处找自己的衣裤边慌乱地说:“啊,姑姑,你那里没事了吗?皇上没有问茶房要茶?”

白荼说:“没有,不在东暖阁,好像也不在寝宫。”

“那在哪儿呢?”问了句蠢话,惹得昝宁拧了她一把。

“不知道呢,我偷空回来拿件绣品,边看着水边做活计,免得浪费时间。”她又说,“你开开门。”

李夕月看着身边躺着的那个男人撑着头正在那儿偷笑,简直想抽他一顿。

屋子里窄小,根本没他躲藏的地方,李夕月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睡下了,姑姑稍等。”

外面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算了吧,你睡,我还回茶房去。今日就不做活计了,我去把御用的茶叶再好好整理一遍。”

白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李夕月只穿着肚兜,滚到昝宁怀里捶他的胸脯。

昝宁任她捶打了一阵,才抱住笑道:“好了,你再不放我走,白荼可又要回来了。”

李夕月把他的衣衫拿过来,先往他脸上一丢,接着还是老老实实帮他抖开一件件的,一头帮忙让他可以穿得更快一些。

这种近乎于“偷情”的紧张叫人心怀快意,穿戴完了,李夕月把皇帝往门口推推:“万岁爷,您请吧。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可要给您吓死了。”

他轻佻地摸摸她的脸:“你就说我‘学’得好不好?”

李夕月啐他一口:“不知道您学了啥。您再不走,大家要满世界找皇上去哪儿了,看看,又不在东西暖阁,又不在寝宫,难道翻墙出去了?”

昝宁心满意足时特别喜欢笑,迁延着就是舍不得走。转眼看见两个姑娘的针线簸箩,还手贱地翻翻看看:“哪件是白荼的?”

哪件是白荼做的,他并不在乎,倒是找到一方石青色帕子,上面绣着松柏和一弯月,花样小小的只占一个角,但是精致异常,松针一根一根的都用不同色的线,远看仿佛有着远近层次。

“这是谁做的呀?”

李夕月一把抢过去:“上头针还没拆,仔细戳了手。”

“给我的呀?”

她翻个白眼:“想得美!”却像拿贼拿赃似的,脸又红了。

“那得加快些做。”昝宁笑着说,“花样我挺喜欢的。”

他回到寝宫,传了小太监准备洗澡的东西。大家不晓得为什么这会儿他突然要洗澡,当然不敢不应承,乱哄哄地搬澡盆、拿胰子、调热水,昝宁不需要人服侍他洗,独自解衣,泡进热热的水里,舒服得长吁一口气,胳膊上的新伤被热水一激,又麻又疼,又特别爽,浑身的汗荡涤在香气浮动的浴水中。

他有一群人伺候,李夕月却像做贼似的,先小心拉开了门闩,又打了热水给自己擦洗,最后拾掇被他滚得乱糟糟的床褥和被子,空气里仿佛还浮动着情浓处的气息,暧昧又动人,她却不好意思,在熏笼里加了两个香饼子。

过了好一会儿,白荼再次回来,推开门吸溜吸溜鼻子:“什么味儿?”

李夕月做贼心虚:“啊?是我刚刚收拾东西出汗了。”

“不是汗味。”白荼含笑看她一眼,“是红花油味儿,你扭伤了?”

“没,刚刚拾掇抽屉打开看看,怕日久失效了。然后不小心泼翻了一点。”李夕月红着脸,硬着头皮瞎掰。

白荼看了看她局促的样子,微微笑着说:“皇上刚刚来了啊?”

“……”李夕月回复不了了,而且觉得自己欺骗了姑姑,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白荼坐下说:“别不好意思了,我看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也替你们高兴。”然后打趣她:“哎,咱们这床当了龙床,我怎么还敢睡?”

李夕月红着脸说:“我换套被褥去。”

“不不,我也沾沾喜气。”白荼笑着,“今年我就可以出宫了。”

两个人钻进被窝里,头对头聊一会儿天。

李夕月还是羡慕白荼能够出宫,哀叹道:“也不知我将来会不会后悔,就这么把自己后头的日子给定下来了。还是姑姑这样自由自在。”

白荼说:“各有因缘莫羡人。什么事是好到底的,什么事又是坏到底的?等皇上给你正位,不知道多少后来的宫人要羡慕你的福运,一大家子会因为你飞黄腾达,求都求不来的。你看先头圣母皇太后为人津津乐道了多少年,你说不定运道更佳呢!”

又问:“皇上承诺了什么给你?”

李夕月摇摇头:“没说实的。”

暗想:他隐隐约约许诺的那个皇后之位,只怕只是说说,怎么可能呢?自己也不该奢求这个,就像白荼说的,各人因缘前定,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何必非求过格的东西?

白荼说:“不急也是好的。听说皇后新下的懿旨,将颖嫔贬为答应,钤印下了,皇上也默许了。这后宫的大震荡与前朝相关,还是蛰伏着些比较好。”

她说得没错。

第二天李夕月她们在茶房就听见西暖阁里,礼亲王又在御前咆哮:“……皇上何必受这样的委屈?!国法岂是为私利所设?皇后此举,就不怕后世史书嘲笑她?”

过了一会儿,他气哼哼的声音依然很高:“奴才已经驳了宗人府的意见。吴唐之女并没有左右奴才的处政,想必颖嫔也不能左右皇上。懿旨倘若不合国法和祖宗家法,臣身上这个‘辅政大臣’的身份就是要驳斥这些‘乱命’。”

等礼亲王退出之后,奉茶的李夕月小心看着昝宁的神色,他表情平静,端过茶慢慢地品啜着,眉目深沉。

喝完半盏茶,他和声对李夕月说:“你叫白荼进来,我有事吩咐她。你再去小膳房看看今日有什么好吃的甜点心,端进来。”

李夕月知道,他有重要而烦难的事,还是会找白荼办,也是为自己避开一些难控制的祸患。只是不免有些担心白荼。

到养心殿的小膳房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几味点心还在蒸、炸、烘烤。李夕月也不想去其他地方,默默地坐在小杌子上等候。

膳房这会儿听特别忙,里头热气缭绕,御厨和帮厨几乎是一路小跑,吩咐事情也不免大声而急躁。

“快!燕窝蒸鸭子要过火了!”

“葱呢?蒜呢?这么一点怎么够做蘸料?”

“桃花酥可以起锅了!再炸就过火了!”

…………

突然,她听见有人在说:“做了送到日精门布库房的膳盒备好了没有?”

答曰:“好了好了!还是软烂的病号饭。”

李夕月想起他说过有个陪他打布库的戈什哈断了肋骨,莫非还在日精门休养?

正想着,那厢不耐烦地又说:“快给送去吧。这里还要备着御膳。真是,布库房那里原是光禄寺厨房备膳,还来凑御膳房的热闹?”

送膳盒的那个说:“得嘞,谁叫咱们皇上下手那么狠呢?就赐十天八天御膳也不算什么。”

“嗐,我看另有隐情,侍卫护卫受伤的多么多,听说过谁和这个叫亦武的一样得到皇上这样的恩赏的?”

李夕月等候时礼貌的微笑顿时凝固在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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