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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蓝雪梧上楼之后,乔倚夏迟迟没有下来,这让路西绽不觉有些躁郁,车中沉闷的气息让她胸口也随着发闷,便开开车门向外头走去。原来乔倚夏不是没有下来,而是站在一旁接电话。看得出来她神色紧张,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路西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陈念微。

“卢桂萍没撑住。”乔倚夏挂断电话之后朝车边的路西绽走来,叹了一口气,“陆远平也去了,咬舌,说是听到消息之后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歌。”

想着那首《知心爱人》,乔倚夏眼前浮现出了陆远平痛苦而绝望的表情,这对于他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有开庭,没有审判,他尚未被定罪,以最轻松的姿态追随着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如此,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归宿,只是可怜了念微。”陈念微本是最无辜的人,现下却成为了最可怜的人,未来的日子里,她必将怀着一颗布满创伤的心,无滋无味地活下去。

路西绽双眸低垂,薄唇紧闭,高挺的鼻梁将她的气质在这寒冷的冬日衬托的异常冷峻。乔倚夏看了她一眼,轻启双唇道:“路教授,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关于那一首《知心爱人》。”

那天在医院里,他们几个人赶到之后,床头的手机放着《知心爱人》,很明显,那是路西绽调出来的,陆远平和卢桂萍的定情曲。路西绽将碎头发捋到耳后,宛如一个高贵的名媛:“人在寿命将尽的时候,总是靠着一些珍贵的情才得以维持生命,她手指敲击床单的频率看似没有规律,实则每过一段时间就是一个循环,她是靠着那个旋律昭示着她跟丈夫之间的爱情,唤起自己的回忆。而很明显,那是一首歌曲。”

乔倚夏的笑意愈发明显,她无奈地耸耸肩,靠近路西绽几分,而后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是在问教授是怎么猜出这个曲子的,而是我很好奇,路教授竟然听过这首歌曲。”

路西绽竟被她这番话堵得地说不出话,脸色微微涨红,但良好的心理素质依然足够让她维持波澜不惊的状态。

她清冷而高傲地说道:“你在嘲笑我。”

“我发誓,我没有。”乔倚夏边说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随即按了一下车钥匙,打开车门,随即抬头看向路西绽,“我是在羞辱你。”

当乔倚夏将羞辱二字说出口时,她就应该明了,她无疑是在挑战路西绽的忍耐极限。像路西绽这种性子,清高孤傲,心比天高,眼睛里只容得下自己,哪里会想到的有一日会轮得到别人对她说这种话。她沉默地上了车,坐在后座,抱着双肩一言不发。空调开得很足,但却盖不过她身上不停向外冒着的寒气。

乔倚夏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她紧抿着的嘴唇,只能放软了语气示好道:“方才是我错,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而路西绽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干咳了一声问道:“我会听这种歌,很奇怪吗?”看她那副明明很想知道答案却又压抑着自己的样子,乔倚夏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不是。”乔倚夏边掌控着方向盘边回答道,“只是联想到,一个高冷美丽的犯罪心理学教授,在某个冗长孤独的深夜,打开cd,里面播放着《知心爱人》、《茶山情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这种歌曲,觉得有些奇妙。”

在乔倚夏的想象中,路西绽高贵的名媛淑女形象之下与之相匹配的应该是一些同样优雅的钢琴曲或者小提琴协奏曲,而不是年代久远的老情歌,并非俗气,而是同她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不甚相符。所以才会引她发笑。

本以为路西绽会说“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而出乎意料的是路西绽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继而缓缓说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此番乔倚夏便更加想笑了,她原来只是想调侃她一下的,不料却真的被自己给蒙中了。脑海中幻想着路西绽边听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边一脸陶醉的表情,乔倚夏觉得自己忍笑忍得几乎有些胃痛。

而路西绽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如果你认为我在听歌曲时会流露出什么陶醉的神情,那么我想你是电视剧或者言情小说看多了。我与你们不同,你们凡人听歌是为了娱乐消遣,而我,是为了广泛涉猎。”

乔倚夏果真敛了笑意,玩笑归玩笑,但路西绽说得仍旧是有道理的。像这次陈陆两兄弟的案子,音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是那首《双生花》,还是后来的《知心爱人》,无疑皆是此案的关键点。另外,路西绽果然是中二病的晚期患者,一口一个你们凡人,倒是说的顺口。无奈,乔倚夏不再出声,留给“仙女姐姐”足够的时间小憩。

回到宅子之后,路西绽径直回了卧室,乔倚夏心想她应是沐浴去了。自己也回到房间有同样的打算。身上这莫名其妙的怪味道,对于两个极度洁癖患者来说,真真是致命危机。

果真还是自己的衣服穿起来舒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乔倚夏心想道。她穿不惯路西绽为她准备的衣服,倒是跟洁癖无关,毕竟是新衣服,可这样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乔倚夏总归有一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感觉。于是送蓝雪梧回家时自己也简单整理了衣物一并带来。

而奇怪的是,好不容易不用担心临时出任务,乔倚夏沐浴过后想得不是美美睡一觉,而是去看看路西绽在做什么。

而此时此刻的路西绽,正身处她的专属密室里,手里拿着粉笔,对着黑板落下字迹。这是在犯罪心理的研究过程之中必不可少的一步,路西绽在黑板正中央画了一个正方形,里面打了一个问号,由正方形发散出了好几条箭头,指向各种不同情况的分析。

乔倚夏站在门外,险些被突然开门的路西绽惊着。路西绽倒是一脸平静,看也不看她就向外走去。

“教授,今晚要吃什么?我去洗菜。”乔倚夏问道。

“你觉得你做什么不会烧糊我的厨房,那么我便吃什么。”路西绽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

“教授,你要去哪里?”

路西绽定住脚步,转过身子说道:“你是要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吗?”

“不是。”乔倚夏尴尬地摇摇头,“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天换太多件衣服,我的手都被水给泡的浮肿了。”就比方说早晨那件裙子,明明只穿着吃了个早餐,就扔到了洗衣房里,那种名贵的衣服她又不敢用机洗,手洗总担心洗不干净路西绽会不满意。

“身为一个不称职的保姆,你每天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洗几件衣服。如果仅是这样都令你感到委屈,那么你大可以离开。”

有时乔倚夏觉得自己离她很近,像是认识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可是随意同她开玩笑,可是当她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般清冷的声音对自己讲话,乔倚夏又会觉得她的温柔全部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记忆。而正是这样一个对自己若即若离的路西绽,让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可以了。”粥香四溢,帮路西绽盛粥时,还没有盛好,就被路西绽抢了过去,乔倚夏皱眉看着她,只见她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这些够了。”随即就转身走出了厨房。

“……”乔倚夏手里握着铁勺,心里痒得要命,没有错,方才那碗粥她只舀了四勺就被路西绽拿走了,刚好卡在四,她最讨厌最不能接受的数字。

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看着饭桌上的菜,路西绽没说什么,端着一盘咸菜去了厨房,然后两手空空的回来,自顾自地吃起菜来。乔倚夏觉得一个石头堵在胸口,闷得要命。若不是路西绽这个奇怪的举动,她甚至注意不到自己的强迫症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她会下意识地让所有的事物跟五这个数字契合,两碗粥,一叠咸菜,两盘青菜,刚好五份,现下路西绽撤掉一盘,怎么数都是四份。不能否认,这令她很难接受。

“一开始会有点困难。”

路西绽放下手中的碗筷,对上她的双眼。

乔倚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内心的恐惧和那一股越来越强烈的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我会尽可能地监督你,你也许会因此而厌烦我。但当你能够意识到,即便你不按心中指定的那个数字行事也不会产生什么糟糕的后果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乔倚夏觉得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也许是幼时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又也许是在她一次次的梦魇之后,她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开始对死亡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她以为不会有人觉察到自己的异常,甚至连她自己都习惯了自己的怪异,起初路西绽把这件事堂而皇之地讲出来,她只以为是她想要借此折辱她,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就像自己说过的那样,她本善良。

路西绽饭量不大,吃饱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席,而是等着乔倚夏吃完。

“教授,谢谢你陪我吃饭。”乔倚夏礼貌地扬一扬嘴角,而后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你去忙就好,我来收拾东西。”

路西绽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洗衣服就算了,只洗你自己的就可以。”

“我没有不愿意洗,而是……”

“而是你觉得我没必要一天换两身以上衣服。”路西绽打断她,而后严肃地说道,“但我的衣服实在太多了,每当换季的时候,像valentino、d&g、kenzo这些品牌的设计师或者负责人总会邮寄一些新款给我,我总不能拂了别人的好意,穿都不穿一次。”

“反正衣服又不会跑,可以明年穿嘛。”乔倚夏耐心地向她提意见。

路西绽不可置信地惊讶地望着她道:“你让我穿过季的衣服?”

乔倚夏这才想起来她面对的人是路西绽,不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乔倚夏只得温柔地说道:“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不想帮你洗衣服,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陈述我的观点。”路西绽说道,“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如果你觉得有困难,我的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乔倚夏想也没想便开口问道:“你会洗衣服?”

“难道离了保姆我就不能活么?”路西绽抬高了双眸,长长的睫毛像孔雀的羽毛一样骄傲的忽闪着,“我没有那么娇气。”并非所有生活条件优越的人都有富贵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她请保姆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的娇气,更不是想彰显自己的身份有多么高贵,而是繁忙的工作让她极少有时间做体力活。

乔倚夏看着几乎无所不能的路西绽感叹道:“果然,真正有条件娇气的,往往却都不怎么娇气。”乔倚夏也见过许多从小被家里人娇惯到大,十八九岁还要妈妈帮忙盛饭洗衣服的,但那种女孩自立能力极差,往往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路西绽却冷笑了一声:“乔警官又在想当然了。”

“路教授家境殷实,样貌美丽,人又聪明,应该是家里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却难得的不娇气。”此番言论,的的确确是乔倚夏的真心话。

而路西绽却明显并不赞成:“如果家境殷实就有娇气的条件,那么我自然也该以同样的话来称赞乔警官了。乔警官家境同样富裕,不也算得上是不娇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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