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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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是在一股夹着豆蔻香的淡淡烟草味中醒来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思绪还有些混沌，好半晌世界才由模糊变得清晰。躺在张柔软的床上，房间设施有些眼熟，是自己借住在沈遇家时，他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苏格偏头看向一边，一道有些清瘦的身影在旁，缓慢地抽着雪茄。

沈遇靠在沙发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明明是应该显得有几分老成的发型，那张脸却在指尖雪茄悠悠飘荡上升的烟雾后头，显出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他这个人，一眼让人注意到的，绝非那张犹如一分一毫都经过细细考量，而后雕刻出来的脸庞。那股子严谨矜贵和慵懒随意相结合的矛盾气质，风华太盛，遮住了皮肉骨头的精致。

“沈叔……？”苏格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怎么一睁开眼看到了他。

皱着眉头回忆了下，记忆最后，是自己拿到了那块帝王绿，而后好像是晕倒了。怎么醒过来，自己就跑到沈遇这儿了？

沈遇见苏格醒了，将雪茄搁置到一旁，缓缓说道：“你朋友用你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他从沙发上站起，朝苏格走来。苏格视线跟在他身上，直到沈遇走到了床边，苏格望着向下看的沈遇，眨巴眨巴眼。

沈遇坐到床边，探身摸了摸苏格的额头：“好像退烧了。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晕倒的。”

听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波动的陈述句，苏格干笑一声：“这样啊。”

苏格能听出来他平静话语里的不高兴，大概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晕倒可不是因为什么疲劳过度，而是异能使用过度了。在大仓赌石，那块帝王绿是个意外，因为这块原石，苏格的精力一下子耗尽了，能支撑到最后算是不错了。

不过只要这块石头到手了，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苏格想起自己那块帝王绿和紫罗兰，抓心挠肺的，终于忍不住问道：

“对了，我的那两块石头……”

沈遇指了指墙角，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添置了个箱子：“在那里面。”

苏格赶忙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赤脚小跑到箱子跟前。他蹲下来，轻轻打开箱子，看到里头静静躺着的两块一大一小的石头时，吊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这两块石头，现在就是他的资本。抚摸了下两颗石头，苏格收回手，望着手指上沾的几粒沙子陷入了沉思。

帝王绿太过珍贵，现在拿出来怕不是什么好时机，而这块紫罗兰，相比较之下倒是没那么担心。虽然同样是十分难得的，但紫罗兰只有巴掌大小，质地是冰种，远不像那块篮球大小的玻璃种帝王绿珍贵。

“沈叔，你这儿有解石机吗？”苏格从箱子里抱出这块藏着紫罗兰的蜡壳皮黑乌砂，问向沈遇。

沈遇丢下一句“跟我来”，就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

苏格抱着石头跟在他身后，沈遇忽然停下，转身看着苏格。

询问的目光看过去，苏格顺着沈遇的视线往下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苏格抱着石头一溜小跑回到床前，脚趾一勾套上了拖鞋。

“穿上袜子。”沈遇看他急匆匆套上鞋就要往自己这边来，淡淡开口。解石的时候石块石粉飞溅，容易伤着脚。

苏格停下，嘟囔了一句好麻烦，还是乖乖坐回到床上，他将石头紧紧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去床头柜里翻找袜子。

沈遇看他费劲的模样，长腿迈步走过来，轻松地找到了柜子里的袜子。

苏格想接过袜子，沈遇却半蹲下身子，一只膝盖抵在床边的地毯上稳住身体，一只手捞过苏格细白的脚脖子踩在自己膝盖上，而后拿起一只袜子缓缓给苏格套上。

苏格一怔，感觉脚心抵着沈遇膝盖，那里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耳尖一红。

“沈叔……”苏格不适应地动动脚，想收回脚自己穿袜子，沈遇松松握着他脚脖子的手却很有力。

苏格只好不再动弹，看着沈遇低头垂眸的样子。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垂下来几缕，柔和了他的轮廓。

那双玉雕琢艺术品一般的细瘦手指本该在钢琴键上优雅跳跃，此时此刻却在给自己穿袜子。苏格心里升上股荒谬感，却又有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在里头。

手指偶尔碰到脚心，苏格脚趾就不由蜷缩起来。沈遇垂眸望着那一粒粒圆圆白白，指甲盖透着粉的脚趾头，动作顿了顿。

等穿上了袜子，苏格套上鞋，抱着原石跟着沈遇去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是设置了指纹密码的，沈遇伸手按上去，门自动打开，感应灯光也一下亮起。

先前借住在沈遇这里时，苏格还没有来过地下室，等进了这里苏格才发现这里可以说是别有洞天。地下室很大，墙壁应该是用某种高强度材料做成，苏格毫不怀疑如果有人硬闯这里，会在第一时间触发警报系统。

地上很整齐地放着好几堆翡翠原石，苏格朝最近的那堆原石用异能看了眼，惊讶地发现随便看的一块石头，里头的翡翠质量居然都很不错。

收回异能，苏格看向地下室中央，那里摆放着大堆工具，解石机、玉雕工具一应俱全。

苏格抱着石头走过去，围着这堆机器转了转，发现那堆玉雕工具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旁边还摆着块半成品，是块糯冰种翡翠，看轮廓是观音菩萨像。

“沈叔会雕刻？”苏格觉得这个地下室，沈遇应该不会随便让旁人进来，这块半成品玉雕出自沈遇手的概率比较大。

沈遇走过来，拿起这块玉雕，淡声说道：“学过，没什么天赋，随便玩玩。”

一块糯冰种翡翠，也称得上高档了，沈遇竟然就随手拿来雕刻着玩一玩，从小接触翡翠成品的苏格也不由咋舌。

“给我看看。”苏格接过玉雕，看着看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沈叔，人家那观音菩萨，讲究的是教人向善，以种种化身救众生苦难，这观音菩萨像，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仪态端庄，面目和善，你看看这个，表情处理的哪有半点慈悲为怀的样子，比例也有点问题，明显是下半身过长……”

苏格说着说着，沈遇抿了抿唇，一把拿过苏格手上的玉雕，难得有几分恼怒的样子。

憋住笑，苏格看着沈遇雕的这个菩萨像，觉得有点可惜，好歹是块糯冰种翡翠，虽然不是自己的，这么毁了苏格还是有点心疼。

歪着头想了想，苏格道：“沈叔，不介意的话，让我上手试试？”

沈遇一怔，本以为苏格是开玩笑的，但见他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有几分认真在里头，于是点头，将半成品菩萨像递给了苏格。

苏格接过，闭上眼想了想该怎么处理这块料子，片刻后，他不顾地上的石粉，盘腿坐在地上，从那堆玉雕工具中，挑出了把刻刀，一点犹豫和斟酌也没有，上手就直接开始用刀。

苏格这是重生后第一次雕刻，却一点手生的感觉都没有。小时候他跟着公司请来的老师傅学玉雕，那会父亲怕自己雕刻浪费好料子，就只允许他用一些卖不出价的废料来练习。

老师傅倾囊相授，苏格也有兴趣，从小学到大，总是有几分水平在里头的。

而重生后，即便不动用异能，他对于世界的观察也比从前更加清楚。

这些玉石翡翠，像是对自己饱含信心和情感一般，全部□□裸，将纹理结构坦诚地暴露在自己眼前。

无需更多思索，苏格已经知道该怎么下刀。翡翠像是和自己的肢体长在一起，苏格因为那种动人的、翡翠独有的韵律而陶醉。

沈遇本来并没有对苏格抱有多大信心，雕工这种东西，除了天赋以外，也讲究时间的沉淀。沈遇不觉得以苏格的年纪，能对翡翠有多么深刻的了解。沈遇自己并没有多少雕刻天赋，但审美却是一流。

年轻人雕刻的东西，大多流于表面。

然而当苏格落刀后，沈遇眸色深了几分，有些诧异地望向苏格。只见他用刀稳健，线条深浅勾勒自如，一上手，便能看出不同来。

沈遇表情认真了几分，站在一旁，保持安静不打扰苏格。

那块被沈遇雕的一塌糊涂的半成品观音菩萨，在苏格手中逐渐变了样子。从一块死气沉沉的粗胚，开始拥有了灵气，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

菩萨原本表情奇怪的面部被苏格几刀落下后，就完全换了样子，变得眉目柔和，大气端庄。

过长比例不协调的下半身，苏格加上了莲花底座。这块糯冰种料子上头有些白棉之类的瑕疵，被处理成了菩萨衣裳上飘逸的带子。

将工法揉入到料子本身的形貌中，不以工压料，保留了翡翠的天然意趣，浑然天成。

沈遇望着，心里默默评价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