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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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我想见你

尽管陆泽说他不介意乔乔只吃果子,只享受好的部分，一直享受追求，只需要她不拒绝他的照顾与陪伴,但是如果乔乔能理直气壮的这样,她就不是乔乔了。

从巴塞罗那回到b市的飞机上,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陆泽整理好了所有的照片。

飞机落地之后，开着车把乔乔送到她家楼下时，陆泽给了她一个u盘，里面是所有照片的拷贝。

回到一个人的家里，乔乔整理行李和旅行的纪念品，把马克杯放进厨房里，贴起冰箱贴，彩色玻璃碗放在客厅装糖果,林林总总陈列齐全。

然后晚上睡觉前，她靠在枕头上，抱着电脑,一张一张地翻过陆泽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面全是乔乔,乔乔坐在海边长椅上低头写明信片的侧脸，乔乔微弯眼睛喝草莓果汁的笑容,乔乔聆听街边艺人拉小提琴的背影,乔乔不敢看斗牛最后血腥一幕扭头的样子，乔乔最后在机场扭头看巴塞罗那天空的回望……

乔乔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上千张满满的都是自己，各种风景里的自己，各种角度的自己，各种表情的自己,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个拍照片的人的心情。

而那个拍照片的人，叫陆泽。

她沉默再沉默，思绪万千，各种想法情绪浮浮沉沉，还没理清楚，就突然被手机里涌进来的一条信息打断了她的心情。

里面写着：“记得你是今天返程，简历发我私人邮箱，调整时差，明天下午四点面试。”

李晋州发来的。

把这些有关爱情的胡思乱想收起来，还是工作赚钱更要紧，乔乔关掉装满照片的文件夹，打开了自己的简历。

身为一个职业人，她有随时更新简历的习惯，因此并不需要大改。

而李晋州对乔乔的履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他依然要求乔乔发一份简历过去，那么自然不是他要看，肯定是他的合伙人要看。

因此乔乔还是浏览检阅，针对那天获得的职位信息微调了一遍，才把自己的简历更新版发去了李晋州的私人邮箱。

早早睡觉，调整时差，第二天下午穿回职业装，上个工作淡妆，收拾好文件夹，乔乔重新走回了自己的社会角色里。

面试她的除了李晋州，还有一个和李晋州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叫齐岳。

更准确地说，面试她的不是李晋州，而是这个齐总。

整整两个小时中英文双语的面试，从专业知识的掌握程度，到参与项目的细节经验，再到行业新闻的解读把握，他几乎不给乔乔一丝思考的时间和反应的余地。

用最不满意的语气，一个接着一个抛出问题，挑刺、反驳，态度冷面冷脸，语气严肃严苛，逼着人以最快的速度甚至是直觉，来回答他的一切问题，杜绝任何深思圆谎和编造假话的可能性，典型的压迫式面试。

然而乔乔既不因为他严峻压迫的逼人气势而畏缩，也不因为他狂风骤雨似的提问方式而慌乱。

态度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从容冷静而又自信地针对问题一一答来，条理分明。

她早已迈过了学生时代求职时的那种极度渴望的姿态，现在面试对她而言，更多的只是展示真实的自我。

工作是否合适，是双方的互相选择，而不是她被选择。

你可以考量我的专业储备，然而我也需要考量你的职位、待遇、诚意与发展。

直到六点结束，全程整整两个小时面试里都没插过话的李晋州仍是那副慵懒靠着，手闲闲搭着椅背的状态。

他十分轻松地笑着问道：“说过这是我推荐的人，现在你满意了吗？”

齐岳看了李晋州一眼，没有回答他。

如果真的是李晋州推荐来的专业人士，作为信任到交托后背的发小，他当然不会如此漫长严苛地提问面试。

但是他之前，真的以为李晋州是为了追求一个女人而在胡闹。

李晋州要追女人，拿钱打发，送花送包，甚至送车送房都可以。

但是李晋州为了追人，想把她绑进合伙的生意里，实在是令齐岳惊讶到要对李晋州的专业判断产生怀疑。

不过如今看起来，不考虑李晋州本人的实际追求意图，至少这个女人的专业素养，配得上这个职位和这份待遇。

齐岳起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取出两份合同，保密协议和同业竞争禁止协议，让乔乔签。

逐页扫过重要条款，合上两份协议，签字笔就在桌上，然而乔乔却没动。

她平视着对方，认真回道：“我只是来面试的，并不是一定要接受这份工作。”

“除了工作待遇还没有谈，我更看重实际的工作职责，这份保密协议违约条款过于严苛，后果过于严重，同业竞争禁止年限过长，范围过广，牵涉上下游一切行业，我不能签。”

看乔乔不肯先签合同，李晋州倒是挺开心，看着齐岳挑了挑眉，扯开嘴角笑了笑。

要他说，齐岳这人呢，就是在家族式企业里当老总当习惯了，行事风格太霸道，比李晋州自己更甚。

他毕竟还是外资出身，行事作风规矩很多。

李晋州起身，无视齐岳皱眉的不赞同表情，从保险柜里把其他更重要的合同取了出来，递给乔乔，说道：“你先看，看完了再决定签不签，不要泄密。”

齐岳当初坚持先签了保密协议，再给乔乔看别的合同，但李晋州只是口头叮嘱她别泄密，就像当初提前告诉她升职与裁员的内部消息时一样，并不担心乔乔会偷偷说出去。

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也是她职场五六年行事风格，带给李晋州的信心。

作为生意伙伴，有时候这种人品上的信心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了，这些东西看了随便往外一说，也是没有证据的。

乔乔接过来逐一翻看，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齐总。

现在国内所谓的家族式企业，也不过都是延续几十年而已，说什么企业历史，再长还能比共和国历史长？

这位齐总的公司，就是其中之一。父母辈起家，做大规模之后，因为年迈，二代接手。

而几十年前，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备的金融体系，方便的机构投资，所以这些企业初创时，往往都是亲戚朋友们凑着钱，跟着做，口号里喊着大家都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地把盘子做大。

可等到科技发达了，二代接手了，面对着公司里盘根错节的亲属关系网，这些盘踞公司重要职位不肯退让的父系母系亲属，又有股份又有辈分，掣肘了他对公司的进一步发展和正规化。

但是齐岳他够狠，通过李晋州伪装成风投，用前景美妙的美股上市计划打动现有股东，自己的风投入股自家企业稀释股权。

再用诱惑满满看似很好实现的业绩对赌协议，利诱现有股东同意进行管理层与风投之间的股权对赌。

那份业绩对赌协议看似很好实现，然而齐岳他自己就是管理层。

那么这份对赌协议将来肯定必输无疑，股权终将易主。

然而这个股权结构层层叠叠复杂设计，到最后几乎无法从公开渠道追溯到自然人股东的风投，背后实际的最大自然人股东就是齐岳，其次就是李晋州。

至于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协议，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美股上市齐岳不是不做，只是不急着做，目前这仍然只是一个让风投入局的幌子与借口而已，收归大权整顿公司之后才会真正提上议程。

没有三五年以上的时间，完不成整个布局收网。

乔乔心想，这么复杂的背景，难怪刚开始给她签那么严苛的保密协议和同业竞争禁止协议。

最后的工作待遇给的比李晋州当时说得更好，所有条件再次上浮20%，期权也换成了风投给的五年股权激励计划。虽然比例小，但是更值钱。

所以乔乔这些林林总总工作相关的各项合同一签，就是五年。

用这份工作把乔乔绑定五年，这是李晋州在背后默默地让事情尽量靠拢他本来的人生规划。

他还没有玩腻，暂时并不想要一个对待感情过于认真的稳定伴侣，他原本的安排，就是等自己四十岁以后，再进入人生新阶段。

所以，五年以后，再谈自己是否真的想安定下来。

但是，五年之内，也不想让乔乔这颗小树苗被人挖走。

签了合同，乔乔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她不知道自己的闲暇假期还剩多久。

结果李晋州微微一笑，答道：“明天。”

……

陆泽本来是想让乔乔睡个好觉，倒个时差，休息好了再约她的。

结果……就再也约不出来了。

他有些郁闷地发现，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回到b市，回到现实社会的人际关系网里，乔乔就会立刻反弹，更加用力地缩回她的乌龟壳里。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乔乔没同意陆泽的邀约，另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是真的没时间……

李晋州提供的这份新工作，确实没有从前忙，给了她足够的睡眠时间，但是也占据了她几乎所有其他的时间。

平时朝九晚九，十二小时工作制，周末朝十晚六，八小时工作制。

休息？有必要需求的时候，打事假报告，没有必要需求的时候，就没有休息。

高薪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新上任的乔副总监各种会议不停，除了睡眠时间、基本的健身时间、必要的交通时间，哪里还留得出其他时间，去谈你追我赶暧昧不清的恋爱？

就连吃饭时间都是占满的。

午餐和各种新同事一起吃，毕竟刚入职，得培养工作上的人际关系。

晚饭时间被李晋州拍板，说要和齐岳共进，汇报进展，吃完再回去加班。

准确地来说，除了早饭，全成了“工作餐”……

正儿八经的“工作餐”，吃饭的时间，都得把心思花在工作上，而非食物上。

不过汇报进展的晚饭，齐岳常常因为忙其他事而临时放鸽子缺席，其实基本就是乔乔和李晋州单独共进晚餐，汇报进度给他。

当然本来晚餐汇报进度这事儿就是个幌子，知道内情的齐岳自然不会来打扰李晋州。

偶尔限行乔乔没开车的时候，李晋州加班完毕，就顺路把乔乔捎回她家。

不论是早上上班时的公司楼下，还是偶尔捎她回家时的乔乔家楼下，李晋州都没有见到追求者站岗，又或者等乔乔。

李晋州不知道这是乔乔自己就搞定了，还是追求者不够坚定，又或者是碰巧没遇到对方。

总之不管是不是，乔乔目前所有的时间，都被他和他提供的工作占据了，不会给别的追求者留机会。

其实乔乔自己没有搞定陆泽，陆泽自然也不是不够坚定。

他没去站岗，只是因为当初第一次从海边回到b市时，缩回壳里的乔乔曾经警告过他，不准上门堵人，不然拉黑他一切联系方式。

这是第二次回到b市，乔乔又缩回壳里了，唯一的进步在于，相比上次单机版本的聊天，乔乔会回复他了。

虽然不及时，且慢，且少。

因为乔乔真的忙。

但是起码她回。

乔乔自己都不知道陆泽怎么能够这么有耐心。

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她自己，每天邀约被拒绝，然后聊天时，老是被人突然这么撂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回复一个“嗯”“刚刚才看到”“好的”之类的，甚至时不时还要漏掉不回，她早就要摔手机了，才不会继续这么小心翼翼地候着呢。

可是一连一个多月，明明连面都没再见到，一次也没有约出来过，陆泽仍然这么有耐心。

不是据说爱情的荷尔蒙消退得很快吗？

又是轮到限行不能开车的日子，因为需要给打车预留时间，乔乔的闹钟都设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可是窗外瓢泼大雨，这种天气连打车都不好打。

乔乔撑伞出门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积水容易溅到裤腿。

车没有打到，但是有一辆熟悉的车型缓缓缓缓地停在她旁边。

如何形容这种缓缓的车速呢？

大概也是只有小心翼翼这四个字。

陆泽在两个城市开的车型都是一样的，所以乔乔一眼就认出来了他那辆体积庞大外观彪悍的越野车。

按下车窗的陆泽小心翼翼地和她说：“乔乔，这可不算是上门堵你，这是小区门口。我记得你的车牌号今天限行，又下大雨，才过来的。”

乔乔突然有点想微笑。

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一个多月没见到的人，还是因为陆泽足够细心到发现今天是她限行且大雨的日子，还是因为陆泽急着解释，一副非常担心被她拉黑的样子。

“下雨不好打车，我送你过去？”陆泽担心乔乔不肯上车，补充道，“总比迟到好。”

也许是因为雨太大，也许是因为真的不好打车，也许是因为真的怕迟到，总之乔乔上车了。

乔乔依然记得坐上副驾驶就拉安全带，陆泽递过来保温盒，里面还是他在海边那时候替乔乔煮过的养胃补血粥，分层盖里，还装着鲜嫩的小青菜，和金黄的荷包蛋。

陆泽说道：“时间来得及，你先吃早饭吧，吃完了我再开车。”

顿了一下，乔乔轻轻说了声“谢谢”，接过了陆泽手上的保温盒。

她低头舀粥的时候，就听到从遇到她起连视线都没有挪开过的陆泽，在旁边低声和她说：“乔乔，我已经44天没见到你了。”

乔乔只知道自从巴塞罗那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

但她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天。

可是陆泽知道。

第一次回来的时候，28天没有见到她，那时她还没上班在休假，可是任何联系方式都不肯回复他，说上门堵人就拉黑他。

第二次回来的时候，44天没有见到她，不过至少是因为上班忙，偶尔还回复他。至少现在上了他的车，愿意他在大雨天送她去上班，低头在吃他做的早饭。

听到陆泽说44天没有看见她了，乔乔心中又浮起那种酸酸涨涨，也不知道是不是内疚心疼的感觉。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低头闷声不吭地开始喝粥。

依然还是和海边那次早餐一样，红豆与紫米都提前浸泡了一夜，口感软糯，味道香甜。

这段时间，入睡前，醒来后，甚至偶尔在梦里，乔乔其实也会想起陆泽，想起海边暖冬的度假，演唱会时耳边的呼吸，又或者巴塞罗那的……

又或者巴塞罗那的一切。

可是她觉得她可以控制住她自己，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一定可以。

而且工作太忙占据一切思维之后，往往心动就退居了次席。

以前乔乔总觉得，这种男女之间的冲动与好感，拉开时间和距离之后，一定就会慢慢地淡下去。

可这次，从今天往前倒推，距离陆泽在海边坦率表白的那天，已经三个多月了。

表白之后躲躲藏藏的半个月海边相处，一周彼此陪伴的巴塞罗那之旅，中间就是两段超长的没见面时间，但是如今陆泽好像还是和当初在海边时一样，耐心地给她做早饭，记得她不准他上门堵人，注意到她今天限行但瓢泼大雨。

陆泽问她：“我每天开车送你上班？”

乔乔不肯，摇头。

“那我每天送早饭过来？”

乔乔不肯，摇头。

“那你晚饭有空吗？”

乔乔摇头。

“周末呢？”

乔乔摇头。

“乔乔。”陆泽无奈喊她的名字，话却没有接下去。

一片沉默里，乔乔终于忍不住，抬眸望进了陆泽的眼睛里，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陆泽盯着她的眼神一瞬不眨，低声说道：“乔乔，我只是想见见你。”

乔乔看着陆泽的目光，听着陆泽的声音，心一点点地软下去，只好开口解释道：“我是真的在加班，这份工作真的很忙，不是在找借口骗你。”

陆泽无奈，低声问她：“那不忙的时候，再出来行不行？”

乔乔叹气，可是她这份新工作，就没有不忙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