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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曾晚起了个大早,刚洗漱好从洗手间走出来就觉着有道刺人的目光,她后退几步,转过脑袋,发现曲欣艾正挂在餐厅的椅子上用哀怨的眼神看她,对,十分哀怨。
曾晚走上前,挑了下她的下巴,笑眯眯:“咋啦,我心爱滴姑娘~~~”边说话还边自己唱了起来。
曲欣艾幽幽道:“晚姐……我昨天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故事才听了个头啊……tat”
曾晚更开心了:“我心爱滴姑娘~~~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曲欣艾捂脸,她昨天怎么可以睡着,她居然睡着了!而且连曾晚啥时候回的房间都不知道,简直跟头猪一样!不不不,猪还比她好一万倍!
曾晚看她那懊恼的样子,弯唇笑了,她能理解她。
曲欣艾虽然韧带伤了,但她还是会练定点接发球。运动员最怕没手感球感,她需要维持。因为下半身不能动,所以她就更加拼命练,哪怕是定点接发球,对墙打球,一天训练下来,身体也是极累的。
床上那样舒适,曾晚讲得又是睡前催眠故事,这姑娘自然而然就听着睡着了。
曲欣艾撒娇:“晚姐,再给个店呗~”
曾晚:“不好意思,我们村搬走了。”
“嗷——”一阵狼嚎。
曾晚拍她脑袋:“快去洗洗,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吃完训练。”
曲欣艾又嚎了几声,乖乖去盥洗室。
曾晚和曲欣艾不磨蹭,速速去到队里的食堂,吃完饭就去体育馆集合。
途经体育馆,路边种的那些个香樟树依然挺立,微风吹来,树叶的清甜味道,曾晚片刻慌神,有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末。
两人走进体育馆,枣红色的塑胶运动地板十分抢眼,这就是曾晚平常训练的地方。一些老队员正在外头打比赛,今日的体育馆显得有些冷清,里头列队等训话的大部分都是后辈。
曾晚和曲欣艾赶紧入队,负手站立的教练胡国宁来回扫了她们几眼,随后指着她俩:“你们俩去一边,其余人先去外头操场跑十圈。”
曾晚和曲欣艾对视一眼出列,其余的后辈则听指挥小跑去外头开始了热身运动。
教练胡国宁站在曾晚和曲欣艾面前,他扬了下下巴,示意拄着拐杖的曲欣艾自个儿先去角落里做热身训练,他有话单独对曾晚说。
曲欣艾会意,支着拐杖去到了最后头的角落,有模有样地做起了扩胸运动,时不时还往这边偷瞄几眼。
曾晚一脸认真看着胡国宁,尊敬喊:“教练。”
胡国宁是曾晚的教练,可他不单单是她现在的教练,更是她的启蒙教练。他曾是中国乒乓的翘楚,是国手。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退役后不知怎么的跑去当了体育老师。可能也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他发掘了曾晚,并且栽培她,可以说,曾晚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从前曾晚大放光彩时,媒体报道上总写曾晚的球风像极了胡国宁,攻守均衡,全方位防御,没有弱点,优点又尤为突出。
而如今……
胡国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曾晚,叹口气:“小晚啊。”
“教练,您说。”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球,你还想打吗?”
“想!”她回答的铿锵有力。
胡国宁脸色一板,呵斥:“你想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你想打!几年前有好好治疗左手的机会你不要,偏偏执着于练右手,你的右手现在能打吗?能吗!”
曾晚知道她教练是心疼她这三年在苦练右手。她不是右撇子,想把右手练得跟左手一样,有多难可想而知。
曾晚眼神坚定看他,风淡云轻道:“教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左手再怎么治,都没可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胡国宁语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他的学生,他最钟爱、最得意的学生。
那日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玻璃穿掌而过,她手筋断了,哪怕接上,以后左手也难像以前。
那时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左手废了,那曾晚这辈子的前途算是毁了。曾晚崩溃,他又何尝不是,一口气差点过去了。
胡国宁是板寸头,本来都是黑发,因为曾晚全白了,都是操心操的,“小晚,可你这右手有进展吗?”
曾晚垂眸:“快了。”
“这句话你半年前就跟我说过了!攻守均衡,跟你说了一万遍不能只防守,你怎么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胡国宁语气重。
“我明白,我在克服。”
“克服?你克服了半年,我怎么没见你有进步!屁个克服!”
曾晚没再说话,她知道自己是遇到了瓶颈,什么方法都试了,她天天逼自己,可这个坎儿就是过不去。
胡国宁是又心疼又心急,运动员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曾晚现在在这批孩子里已经算不上年轻的了,等年龄再大一些,身体可能就跟不上,要想再回到巅峰,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曾晚暗暗咬牙,随后抬眼,她目光炯炯坚定道:“教练,我能行的,您之前觉得我右手打不了球,可现在我右手不是练成了嘛,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胡国宁皱着眉头,右手能打球和右手能打好球,这不是一个概念。曾晚能练成右手打球已经是个奇迹。
可即便曾晚练成了,只要她上场和人切磋,总是漏洞百出。右手横拍两面反胶,正手反手都不够完美,更何况曾晚现在出手怯生生的,只会防,不会攻,和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以前,她的弧圈结合快攻打法惊为天人,现在却打不出来。她每攻一次,防守范围就变小,只要对手看穿,她就会失分。当她意识到这点,努力防守,攻势就弱了下来。
时间一长,立刻会出现防御死角,最后惨败。
几乎每一次和队员切磋,都是这个结果。
胡国宁看着曾晚,叹息道:“守和攻,怎么才能做到平衡,小晚,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曾晚点点头。
“小晚……”胡国宁欲言又止。
“教练,您说。”
“再过一个月,队内有个比赛,你要是再没进步,就要接受调整,调回省队……”
曾晚坦然接受,“嗯……我知道……”
从一队退到二队,再回到省队,曾晚没什么意外。
要不是教练胡国宁一直护着她,她早该被踢出去了。这些年,她多少次要被调出去,胡国宁都死死拦了下来。
胡国宁这一护就护了三年,哪怕让曾晚烂在这里,受人非议,也不准她走。
胡国宁知道,若是放任曾晚走了,那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她。
胡国宁接着说:“小晚,输了也没关系,教练跟你一块儿走,去省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会回来。”
言外之意,他不会放弃她。
曾晚笑了下:“谢谢。教练,那我去帮小艾练球了。”
胡国宁颔首,摆摆手:“去吧。”
曾晚转身向曲欣艾走去,胡国宁望着她孤军奋战的背影,眉宇间是苦涩与担忧,可最终他还是欣慰地笑了。
他的这个学生,真的没让他失望,即便在最潦倒绝望的时候,那份子骨气,也没人能及得上。
诶……明明身怀宝藏,可怎么就使不出来呢,他得想想办法。
胡国宁摸着下巴,认真思忖着什么。
曲欣艾见曾晚朝她走来,立刻迎了上去,她关切问:“晚姐,教练跟你说啥了?”
曾晚抿嘴摇头,拿起球拍,淡淡道:“没什么,日常训话。”
曾晚回头远望胡国宁,从小到大,他是她的恩师,也是她追逐的目标,如今他已年过半百,在他退休前,她想让他看见她重新站回赛场的模样。更何况当初他选择回国家队当教练,也是因为不放心她,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曾晚说:“小艾,我先去跑圈热身。”她搁下拍子,发泄般冲向外头。
十圈下来,曾晚扶膝愣神喘气。
曲欣艾用手在曾晚面前挥了挥:“晚姐?”
“小艾,我们练球吧。”曾晚回神,站去台子的另一边。
抓起黄色小球的那一刻,曾晚的眼神变了,更加锐利,愈发凶狠,左手抛出球的那一刻,右手挥拍击打,黄色小球触到拍面,急速飞出。
曲欣艾惊讶瞪着眼,手里的拍子还没动,球已经蹭着她的腰过去了,好快……好快……
即便她接到了,那也肯定会弹飞出去。
曲欣艾咧嘴一笑,兴奋:“晚姐!”
曾晚:“继续。”
“好!”
……
……
一上午训练结束,曾晚和曲欣艾坐在体育馆的椅子上休息,两人同步喝水,擦汗,相视一笑。
曲欣艾给她比了个赞:“晚姐,今天很有冲劲嘛。”发球更快更有力,长球落点也更精准,说明私底下又偷偷练习了。
曾晚心事重重,没应话。
“嗞嗞嗞——”
曾晚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捣鼓半天掏出来看了眼屏幕。
曲欣艾凑过去一瞧,“谁呀?”
曾晚耸肩:“不知道。”
一串未知号码。
曲欣艾:“挂了吧,是记者怎么办。”
曾晚赞同,按了拒绝接听。
两人收拾好东西,去食堂的路上,电话又震动了,还是那个号码。
曾晚蹙眉想了下,接了:“喂。”
“是我。”
认出声音了,她冷冷说:“你等一下。”
曾晚瞧了眼曲欣艾,“小艾,你先去食堂占个座,我一会儿就来。”
曲欣艾乖巧:“好嘞。”
等曲欣艾拄着拐杖走远,曾晚再度把电话放在耳边,“陆程和,什么事?”
那头人不紧不慢说:“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有你的电话。”
曾晚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行,那陆大医生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那……我还是不说了。”
把她当猴耍?
曾晚怒了,“陆程和,你他妈的有病?我问了你又不说!挂了!”
说挂就挂,不带一点犹豫。
今天练完球,曾晚其实心情并不好。因为她没有进步,一点也没有,偏偏陆程和撞枪口上,正好被她当出气筒。
挂断后,曾晚望着这个未知号码,犹豫半晌还是存了下来,备注——神经病陆程和。
自从他俩又见面后,她就觉得他不正常,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她总觉得他对她莫名的热情,这让她有点心慌。
“叮——”短信来了。
曾晚扁嘴拿起来看。
神经病陆程和:【疹子退了?】
蓦地,她停在食堂门口,挑眉促狭一笑。
她给陆程和回:【没有!哭唧唧——】
这不最近流行网络语嘛,加上正好。按完发送键,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哭唧唧”这种词实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叮——”短信又来了。
陆程和:【我一会儿正好路过你训练的地方,顺便来看一下。】
曾晚僵在门口,这下事儿大了。
她回:【滚蛋!老子没事!】
曾晚紧张等着陆程和回信,“叮——”
陆程和:【还有五分钟就到。】
曾晚吞了下口水,靠,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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