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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久深连愣都愣不住,拽着池岁还试图去捂头的手,将人从课桌下面扯了出来,手指穿过池岁的头发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撞出大包才松了手。

本来还严肃担心的表情,一见着池岁还傻愣着处于状况外的神情,伸手又揉了揉池岁的头,忍不住笑了:“深哥的错,想到你会吓到,没想到能把你吓到蹿起来,撞到头了。”

池岁捂着头眨了眨眼,低头稍一思索:“不是我被吓到的。”

“?”

池岁一脸正经,义正言辞地道:“是脑袋自己被吓到了,非要往上撞。”

严久深咬着舌头,憋笑了半天还是笑了出来:“敢情你头和身子分家了?”

“刚刚分的,可能谁都不服谁吧。”池岁揉了揉头,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耳朵尖冒着红,明显是别扭的尴尬着。

就在严久深还要笑下去的时候,秦任吾总算从一沓卷子里扯出了她的座位表,定眼一看那位置上令人避之不及的三个大字,惊疑道:“严久深?!”

“哎!”严久深这才想起来刚刚还在‘念经’教导着池岁去吃饭的班主任。

这一声回答,让秦任吾又大惊失色了瞬间。她偏头看向手机,从她的角度里只能看见的是,最后一排,被桌上堆着的书挡着一点的小同学,正被严久深微笑着压着头,坐在椅子上。

看模样,还是个低年级的学生。

霸、霸凌现场?还还是……?

秦任吾老师任教近十年,从省城转到绛城来教书,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但最让她头疼和不知道怎么打交道的学生,还是那一类比较会惹是生非的,所谓“坏学生”。

尤其严久深她还格外的不了解,毕竟这位叱咤轩河中学校,甚至稍微往大了说,在整个绛城都比较有名的严久深同学,你压根不能在教室里找到这个人,更别说进行一次深入的交流。

除了考试场上。

说来也奇怪,这位有名的不学无术、混混头子,学习竟然意外的好。但或许是身上混的气质太过突出,是个人一见到他就将他和学习好三个字排开了。

秦任吾是真的不了解这位同学,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在严久深口中总是很忙的父母,对方也只是匆匆问一句学习成绩怎么样,就再不问其他,或者说是也不关心其他。

太难琢磨了。

“这是,我这难道看见了霸凌现场?”秦任吾捏了捏嗓子,语气尽量平稳的说,“虽然人与人之间相处难免磕磕碰碰,但学校呢是一个讲文明、鼓励学生们团结友爱……”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念经。

“老师,我没霸凌,我也从不欺负小朋友。”严久深倒也不生气,薅着池岁的头发揉了几把,叹了口气,“虽然我长得吓人,但实际上这就是个团结友爱的现场——”

“老师,你信吗?”

秦任吾班主任原本很信,但一听这反问,忽然就不信了。

“我、我信。”池岁像个小学生一样忽然举起了手,声音有些低很不自在的样子,“刚刚,是我来等深、深哥的。”

“还本子。”池岁又补充了一句。

“刚刚?”秦任吾又迷糊了,在她低头抬头的瞬息究竟错过了什么,等到池岁费力地解释了一遍,才恍然大悟,“所以,你躲课桌底下了;你站身后笑,把人吓到了。”

“你撞桌上了,你又给人摸摸头?”

“呃,嗯……”池岁愣愣地点头,总觉得这话经过秦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变得特别的不对味。

“要不然,过几周高三的动员大会上,你俩去演偶像剧吧?”总而言之,没有霸凌就是最好的了,秦老师叹了口气,“这个时间,都没吃饭吧?别让老师念第二遍哦,都去吃饭。”

严久深笑了一下,见池岁听了那话就紧紧地抿咬着唇,伸手从害羞的小朋友的腰侧边上擦过去,从桌肚里拿了几颗糖一包小饼干出来,伸手对着镜头晃了晃,撕开了递给池岁。

“老师,放心吧,这就带着去吃饭了。”严久深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扔到桌上,对着池岁微微一示意,“吃点糖垫垫,等会走去吃饭?”

说着严久深又弯身将池岁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拿起来,随手一翻就翻到他之前写了东西的那一页。除了几个日期,还有散乱排布在一页纸上,池岁的名字。

看池岁的模样,应当是没有打开看过。

秦任吾也长舒一口气,退出了查看摄像头专心致志地工作去了。

池岁在严久深伸手拿本子的时候,就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扯着衣服后摆,深黑乌重的眸子轻抬看了一眼严久深又敛下。耳朵尖上还有余红,他舔了舔稍有干裂池唇,轻声说:“我,我要回教室了。”

“吃过饭了?”严久深低头看了看时间,方程松差不多刚下课的时候和他发消息说池岁过来找他,说是捡到了一个本子,那时候他还在学校废弃的一栋教学楼里瞎晃悠,而按照过来时看见池岁已经在教室里等着了,还有秦班主任特殊的问候,怎么想,池岁也应该还没去吃饭。

池岁唔了一声,抬头心虚地看了一眼严久深,没摇头也没点头,就整个人埋着脑袋,急匆匆地擦过严久深,伸手想要推开一点严久深,好从这个原本充满“安全”的座位离开。

池岁不敢多有触碰严久深,是以连推开的力气都没使上多少。他只是以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严久深应该自己都会让开了。

但,严久深纹丝不动,连让的动作都没有。

“这么点力气,还说吃饭了?”严久深手抬起来,压在池岁的头上,揉乱着池岁发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带着人往外面走去:“骗人的小朋友是没有糖吃的。”

池岁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有些不舍地抿了抿唇,缓缓地抓着糖往身旁一递:“那,那我不吃了。”

严久深一怔,失笑半瞬,手上又用了点力,将池岁原本就有些小炸毛的头发,弄得更加的翘乱:“骗你的,小朋友都有糖吃。”

“哦。”池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揣着那几颗糖,慢慢地弯起了一点笑容。

他最近收了好多的糖。

轩河中学教学楼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别座守校园的南、北大道,但中间靠后还有一栋遗弃将近一年左右的旧教学楼,硬生生地将初中部和高中部隔着打望的视线都给隔开完了。

食堂也分了南、北两边共四个食堂,初中部的学生没有高中部的学生多,再加上刚上初一的学生暂时是不用上晚自习的,初中部的食堂往往就人少。

不过两边的食堂离得太远了,就算高中部这边挤成蒸桑拿现场,跑到另一边去吃饭的高年级生也寥寥无几。

“食堂,不是在那边吗?”池岁被薅着头发越来越偏离北大道的食堂,直到眼睁睁看着严久深已经错过北大道的二食堂了,终于忍不住开口。

严久深手薅着池岁的头发,闻言半眯着被阳光刺得视线里发白光的眸子,手臂向下,手背贴在池岁的颊侧:“这个时候过去吃饭,挤着多热啊,你不热?”

还没等池岁开口说不热,严久深动了几下刚刚蹭在池岁颊边测温的手,皱着眉说:“奇了怪,脸这么红,怎么碰着就这么冰呢?”

说完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热出幻觉了,严久深转而又捏了一把,疑惑更深了:“还真是冰的。”

池岁昂起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严久深暴露在热到发白的太阳底下,挺直的脖颈,还有凸出来一小段喉结上沾着的一滴滑落的汗水。

好像确实有些热。

“要,要多捏一会儿吗?”池岁声音清轩澈润,盯着那点要落不落的水珠,思忖了一下,“其实,手更凉一点的。”

池岁说着,还把藏了一截在宽大校服衣袖里的手举了起来,目光认真。

“……”严久深看着就在眼前的食堂,里面的凉气徐徐吹在身上,但他却停了下来没进去。

他转头看着池岁认真不似开玩笑的眸子,定定地站在原地好久,遽然食指曲弯一点,关节骨一下敲在池岁的脑门上,清脆一声响。

池岁被吓到双眼一闭一睁,身子都朝后躲了一点,但伸着的双手却没有收回去,好像一定要给严久深证明,手真的要比脸要凉。

“还伸着干嘛?听说过牵手取暖的,还没见过捏手凉快的。”严久深见池岁这么个反应,心口蓦地疼了一下,手指微微曲折,这回儿敲得更轻了。

池岁于他,真的只有不知哪里跑来的怪小孩,老是撞到他,这一个印象了。

其余的,完全不了解。

也更加的疑惑。

池岁努了努嘴,有些不太开心,双手慢慢地收起来,声音小小的:“但是,真的是冰的……”

“嗯,冰的,比冰块还冰。”严久深在池岁还没将手完全放下去的时候,指尖落下去轻碰了一下,立刻就收回了。

池岁抬起头,扬起的眸子里窃喜的笑意。

刚刚和同学吃完饭出来的池铮,从二食堂打眼一望,就看见了在一食堂门口的池岁。就在严久深敲池岁的脑门时,正想要跑过去,却被身旁的同学一把拽住了身子,拉着往教学楼赶紧走开。

“你刚刚干嘛呢?没看见那个高中部的有名的混混啊?”等跑远了,池铮身旁的同学还一脸惊魂未定地模样,“看你往那边走,真的是吓死我了。你是没见过那人在学校外面黑网吧把一群人按在地上捶的样子!特别恐怖!据说都见血了!”

池铮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缓缓地开口:“那他刚刚是不是在欺负那个同学啊?”

“?”池铮的同学想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答,“应该吧,不然混混还能拦住人,跟人谈恋爱不成?”

池铮忽然僵在原地,神情纠结,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问:“你说,校外能有比刚刚那个人还要厉害的吗?一个人不行,一群人能打过的那种。”

-

周三班会上,秦柯简短地说了几句高三的第一轮复习,按照学校以往的惯例,鼓励高一学生在第二节晚自习开始时,跟着一起去做题学习。

“大概呢就是这个样子了,周三到周五的晚自习他们高三的高年级生,晚自习会做他们的数学分项练习题。”秦柯站在讲台上,认真地劝说,“你们呢刚好也是高一刚学不久,他们正在复习的,学校惯例,鼓励你们也一起去,就当巩固基础。”

“基础不好的同学可以抓住这次机会,不然到了高三像这样的第一轮复习有些同学可能都跟不走,学得吃力。”秦柯左右看了一下教室里的人,“守晚自习的老师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秦任吾,啊是我姐,大家去听课做练习也不用担心或者怕什么,秦老师很好说话的。”

“别太淘气就行。”

“比小秦老师你还好说话吗?”有人插嘴道。

“别贫,”秦柯拿起桌上泡着枸杞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我建议啊,成绩不太理想的那几位同学,最好都去听听、做一做。听一听高年级哥哥姐姐们的解题思路,对你们也有帮助。”

“行了,就这些了。”秦柯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将教案夹在臂下往外走,“生活委员组织好今天做清洁的小组啊,剩下同学去吃饭去吧。”

“好——”余下几句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动,随着生活委员叫人做清洁的声音,桌椅也跟着拖动响起来。

临要出去又回头的秦柯,打眼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喊住坐在靠窗第一排的池岁:“池岁,跟老师过来一下,帮老师拿点东西。”

池岁疑惑地抬头,左右望了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出去了。

秦柯穿着跟鞋,一路走过去池岁只记得哒哒哒的声音,等到了办公室,秦柯兀地问起严久深,池岁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认识严久深?”秦柯坐下来放下手中的教案,偏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

“不,不熟。”池岁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秦柯拿着手机不知是在给谁回复消息,闻言笑了一下:“他们班秦老师那天和我说,好像是我们班一个人去找他们班那位有名的不好惹的混混学霸了,我还不信。”

“我说就我们班这群小同学,哪敢。”秦柯放下手机,“平时看不出来,你胆子还大。”

“只是捡到了本子,去还。”池岁不明所以地挠头,也不知道自己班主任问这个要做什么,只是尽可能的不给严久深找上麻烦。

秦柯:“没受欺负?”

“!”池岁慌忙地抬头看向秦柯老师,“没有没有,没有欺负。就,就只是捡到了本子,然后去还。”

“也不熟?”秦柯又问道,“问你这个没其他意思,就是严久深这个学生的情况有些特殊。可以的话,老师希望你能和他少接触。”

池岁抿了抿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沉默了。

“没受欺负就行,以后要是受欺负了跟老师说,或者你找他们班主任也行,反正我这里都能知道。”秦柯轻描淡写将话题转了过去,转而神情稍稍放缓,有些试探性地问池岁,“你妈妈联系了一下老师,别担心,就是问问你最近的情况,她说你上课估计没看她消息。”

“……”池岁愣了一下,无措地背起了手,双手在身后不受控制地扯着衣摆,“我知道了老师。”

见池岁这模样,秦柯忽然一笑:“你知道什么了啊?老师还没说呢。”

“啊,大概,能猜到吧。”池岁抿了抿唇,低着头不敢看老师,“我,不想转学。”

秦柯诧异了一瞬。

其实到了高中以后,班主任对学生家庭的关注程度已经少于小学或是初中的时候了。这个阶段,主要都是抓学生们的学习了,偶尔才会给家里做一做思想工作。所以对于学生们的家庭情况,秦柯也只是简单了解一些。

池岁家里说复杂也不算太难懂,但又不能说是很简单的家庭关系。

就她能了解到的,池岁父母离婚,父亲这边有一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之前也是这样以为这就是池岁的家庭关系了,是要比别的学生稍稍复杂一点,毕竟可能会很难有家庭归属感。

但刚刚她收到池岁亲生母亲的联系,竟然意外的得知,池岁母亲那边,还有一个池岁同母异父的哥哥。据说,那哥哥比池岁大好几岁,已经毕业工作了。

池岁的生母联系,也只是说,他的哥哥想要池岁的联系方式,最好能见个面。就是他哥哥那边工作,没有太多时间,想要她这边给池岁准个假。

但是,就池岁母亲那边的说法,池岁严格意义上都没见过那位哥哥。

池岁同母异父的哥哥,白为年,也就在池岁出生的时候,抱过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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