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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站在庭院之中,很有些惶恐与尴尬。
他出山办事,结果半途竟然接到大师兄的传讯,让他到梦勘城属下的一个小山村,接自己的道侣回山。
大师兄竟然有道侣!
青叶以为有人拿大师兄和他开玩笑,可是他把信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是大师兄的笔迹,因此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在他对自家大师兄有限的了解中,从来没有想过大师兄会看上什么人,至于结为道侣,那更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可是这封信写的明明白白,且带着信物让他速去速回,让他不得不信。
青叶只觉得自己如遭雷劈,然而当他浑浑噩噩拿着信到了信中所说的村庄,还没见到人,就被热情的村民传出来,关于这位大师兄道侣的信息给砸的头晕脑胀。
首先,这个小云公子很好看,非常好看,整个山村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
其次,这个小云公子从入村的第一天,就是一个傻子,从不理人,从不说话,只有他叔父喊的时候才做出一两个动作,否则就像个泥人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几个月前,小云公子被人掳走了
最后,小云公子被人送回来了,而且,一点也不傻了。
……
诸此种种,让青叶心如擂鼓,进了家门更是忐忑非常,对未来的大师兄道侣,既期待着想知道什么人能配得上大师兄,又害怕真的出来一个傻子。
直到他看到一抹青色的人影走到自己的面前。
烟眉漆眸,翘鼻朱唇,肤若白雪,姿似扶风,粗布短衣,不掩绝代芳华,瘦体弱态,却怀坚韧风骨,看其一眼,竟有忘却尘世之感。
青叶看着他走到眼前,忽而就松了一口气。
他十分的满意,虽然他满不满意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至少走出来的这名少年,完全满足了他对所谓大师兄道侣的期望,或者说,高于他的想象了。
接下来,事情便十分的简单了,双方寒暄过后,便定下了前行之事。
云辞月全程坐在一旁倾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偶尔点点头,对送他去投奔所谓道侣之事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他这十年虽然浑浑噩噩,却也并非真的不喑世事,或者是说,那种状态更像是一种不想和人交流的自我逃避,而那名拼死相助的剑客把他从这种状态里拉了出来,去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
他不能再逃避下去,否则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为他而死,而首先,他不能再连累好生照顾他十年的叔父一家了。
所以他对这种安排毫无异议,只是临行之前叔父拉着他进了书房,拿出来一只锦盒给他。
打开之后,便见内里一层火红的锦布,衬着一只雪白的短剑,浑身雪白剔透,光辉如流水一般段段流动,好似上好丝绸,剑柄之上镶嵌一粒红玉,若美人眉间一点朱砂痣,剑铭乃是“相思”二字。
叔父在一旁看着他抽出短剑,一时想起往事,眼中露出伤怀神色
“你父亲有一柄相思剑,他为哄你母亲高兴,特意找了同样材料打造了一只短相思,为了保密,特意让我替他取来保存,准备届时给你母亲一个惊喜,谁知……唉,这只短相思,你带着去太清宗吧。”
云辞月握着相思短剑,他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我会报仇的。”
叔父愣了一下,忽而泪如雨下,将他抱在怀中,无声哭泣,颤声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向来聪慧,咱们族人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但是你千万先保全自身,你好好活着,也不枉费我这许多年的教养了。”
天下神人魔妖佛冥六界,两两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结界屏障,人间界与魔界之间的无间道中,乃是永不停息的风刃,就算是神,也会被连身带魂割碎殆尽,许多年不曾听说这道屏障有谁通过,云氏红月谷突遭魔物,必然是有人唤醒原本就残留在人间界的魔种。
叔父何尝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此事发生的突然,魔族与云氏全灭,查无可查,他脱离家族多年,文不成武不就,和普通人没差多少,当年他从一处枯井发现云辞月还活着,怕做恶者混迹人群,连云氏还有遗孤在世都不敢声张,连夜带着人就跑了,谁知等云辞月醒来,竟然傻掉了。
叔父既悲痛,又生出一点安慰,傻掉了,至少不会伤心难过了。
及至十年之后的今天,又找谁报仇呢。
叔父心中对报仇之事早就没有任何想法,只希望云辞月能好生存活。
云辞月却依旧说道
“我会好好活着,也会报仇。”
叔父抬起头看着这眨眼睛就长大的少年,心中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忧愁,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叔父只希望你记得,万事头一件,保全自身。”
云辞月这才点了点头。
婶娘敲门,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依依惜别,终有一别。
艳阳高照,正是出门好时机。
道门出行,大多又有坐骑,或者御物而行,然青叶还不过是入内门没多久的弟子,自己飞剑固然也能上路,再带一个人是万万不能的,因此便招来仙鹤骑行。
临行之前,青叶怕他心中担忧,又细细说
“师嫂不要担心,咱们师门都是很好的,且师嫂即是大师兄道侣,到了宗门,也不需要跟着修行,想种花种花,想绘画绘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并无什么拘束。”
云辞月等青叶说完,才开口说话:“如果我想跟着修行呢?”
青叶“嗯”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大概没想到他会提这种问题,自古以来,地坤若炉鼎,不过是为他人采补的存在,青叶当然不觉得自家大师兄会是这种把人当炉鼎用的人,但是要说让其修行——似乎也有些离经叛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如果这样说实在伤人,于是委婉的表示
“这个么——到了太清宗,可以和大师兄说,您是大师兄的未婚妻,自然一应事务要由大师兄决定的。”
云辞月:……
云辞月便一点和他交谈的兴趣也没了。
然而让他无奈的是,一路上青叶便不停的和云辞月洗脑大师兄是多么的超绝常人,多么的飘飘欲仙,言谈之间,好似这位大师兄已然超脱世外,立地登仙了。
云辞月听得耳朵都要生茧,懒得理他,又不说话,青叶看着他沉默寡言的,以为他担心大师兄不是什么良配,于是很热心的说
“师嫂放心,大师兄他不但容貌家世一等一的好,而且性格也十分的温和可亲,天赋更是过人,不说其他,只灵台如今便有了七层,十分少见,届时有大师兄,谁也不敢在打你的主意,你即是大师兄道侣,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云辞月:……
他也不是很想要这种羡慕。
云辞月看着青叶,十分诚恳的问
“你可以不要叫我师嫂么?”
听着真是鸡皮疙瘩要起满身了,而且,他大概还没这个青叶大,被人叫师嫂,实在是敬谢不敏。
青叶:……?
对上青叶迷茫不解的目光,云辞月很是耐心的说
“我有名字,你叫我名字就好。”
“可是——”
青叶挠了挠头发,大概是觉得这样有些无礼。
但是云辞月静静看着他,青叶便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把一应反驳的言语都咽到了肚子里,然后说
“好吧,如果你听着觉得不太好的话,那,那我就喊你,辞月好了。”
云辞月这才松了面容,又看着遥遥天际,问道
“还有几天能到?”
青叶算了算路程,说
“嗯,大概五六日吧。”
其实两三日就能到,只是青叶考虑云辞月体质,每日傍晚都会让仙鹤降落,寻客栈或者道观休息,然而绕是如此,这样赶了三四日后,还未落地,云辞月就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身体发虚,乃至于落地的时候,云辞月脚下一软,如果不是青叶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只怕要当场五体投地,趴到地上。
“冒犯了。”
青叶伸出手扶起他,接触到了实体,即使是隔着一层袖子,却仍然感觉到一手潮湿汗气。
云辞月自己手抖得厉害,并且浑身无力,而且感受到一阵自身体内部源源不断传出的热潮与空虚感,让他忍不住呼出声——但只是一声,他就忍了下去。
那声音太奇怪了,云辞月用全身精神去抵挡这种欲/望,一时完全无法分心注意周遭声色。
“辞,辞月,你怎么了?”
青叶看着他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和中了春/药一样的状况,一时也有些惶急的抓耳挠腮,又面红耳赤,,他可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云辞月乃是地坤,虽不如男女之别来的明显,却也需要避讳,况且青叶是个好孩子,而且是是崇拜大师兄的好孩子,一时也不敢多加触碰,但是他又不敢松开手,云辞月现下状况,只怕他一松开,就要倒地不起了。
便在这手足无措之间,就听见一道悦耳女声自身后传来
“好你个青叶,亏我们关系这么好,你从何处寻得这样一名绝色美人,竟然也不与我说一声么。”
青叶听到这声音,立刻眼前一亮,回头看了过去,便见二三白衣轻纱的弟子落在自己身后,领头的那位讲话的女孩子样做怒气看着自己,青叶来不及和她寒暄,连忙说
“阿菀,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这是药修聚集之地一径香的人,和他说话的便是一径香主人的女儿白菀。
见状,白菀便几步走了过去,看了几眼,才道
“嗯——这种状况,是雨露期——不是,是假晕之症,他是地坤?”
地坤雨露期,顾名思义,便是如雨露披身,浑身湿软,情动非常,初次之后,往后一季一循,乃是有定性之列,但是若日常过于劳累,也会出现类似情况,称为假晕。
青叶见她一眼认出云辞月的身份,立刻松了一口气,又急忙说
“正是,正是,阿菀真是火眼金睛,这是我大师兄的未婚妻,名唤云辞月,我接到大师兄的传信,带他回去山门,不知道怎么便这样了。”
白菀便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不太确定的问
“大师兄——你说的是明心,还是李明殊?”
青叶便道
“当然是明殊大师兄。”
李烨在太清宗的道号,便唤作明殊,当下白菀得到答案,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是他——竟然有婚配,真是不敢置信。”
于是又升起好奇心来,蹲在一旁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位,虽然此刻眉目颦蹙,红唇紧抿,却越发有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又或许是注意到有人看他,便分神掠了一眼过去,湿红眼角,衬着水润的漆黑眼珠,痛楚之中又有坚韧之情,只叫人看的魂都飞了。
白菀轻轻抚了扶心,按了按挑动的心,不由叹道
“真是尤物,我都要看痴了,这相貌倒是一等一的好,配那位是绝对不差,唉,只是这么早就婚配,只怕要碎多少心了。”
青叶站在一旁,快要急死了
“阿菀,莫打趣了,快看看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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