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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的毛坯房没装门铃,邱行之抬手敲门,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咚咚声持续发光,就是没人开门。

难道已经走了,在路上擦身而过没注意到?邱行之拨电话,耳畔传来待接听的“嘟嘟”声,还伴有某个铃声,不甚明了的和嘟声揉在一起,一轮响完的时候,那个不太清晰的铃声也消失了。

邱行之隐隐的忐忑,卫予不接他电话的可能性有两个,一种是不想接,另一种不能接,两种都让他不得安宁,不死心的再度点击红色图标。

这次他留了心眼,手机离耳朵远点,半贴门留神门里是不是有动静,这一听真让他听出了异样——屋里有手机在响,卫予用的一直是手机品牌自带铃声,他记得很清楚。

卫予确实在屋里,不开门也不愿意接他的电话,盘桓多久的不安似乎被验证了,邱行之站在门前,半垂落下的手机里,机械女声寒气逼人,宣布“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一时天一时地的翻天覆地,邱行之爬上山巅,没来得及感受秀丽风光阳光灿烂,就被人一脚踢了下去。

耳鬓厮磨时交缠的呼吸、卫予克制不住的低喘、情到深处烙在后背上的指甲印,仿佛就在前一秒,只要闭眼就能清晰看见卫予动情不已时和平日判若两人的模样,邱行之以为那是快六年的一场暗恋的结束,是全新的的,让他欣喜若狂的另一个开端。

电话自主挂断后屋里铃声随之偃旗息鼓,摆明了不接。

邱行之脑袋雾蒙蒙一片,沉默的闭了闭眼转身,楼道灯长时间没感应到声响,安静熄灭。

而此时卫予被踢过膝盖又被拽下床,脑袋磕到两下,和膝盖处的刺痛一块死缠烂打的引发脑袋眩晕,四肢不受控制,只在恐惧的驱使下狂乱挥动:“滚,滚开……”

“别怕。”

秦易半跪在他身前,黝黑的眸子倒映出卫予半失去意识挣扎着不肯昏迷的模样:“你回答我,是不是和邱行之睡了?”

客厅有手机铃声响,秦易置若罔闻,又问了一遍。

听到邱行之名字的时候,卫予手指蜷了一下,他努力忽视脑袋后面的剧痛找回意识,声音暗哑气息不稳的吐出一个字:“滚!”

眸子深如马里亚纳海沟,漆黑的见不到半点热度,秦易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就是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和他睡了。”

卫予竭力睁眼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意识混沌的厉害,有一只手要拽他下地狱。

眼前的秦易陌生的可怕,可怕的陌生,他记忆里的秦易总是笑眯眯的,即使面对他的拒绝也总是说“没关系”,他真的以为做不成恋人也能当朋友。

他从没想过,秦易会有这样一面,当他露出来的时候自己会害怕惊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仿佛过去时日相处里的秦易都是假的。

人会在片刻之间变成这样吗?卫予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足以改变一个人,更多的可能是——也许,他本来就有这样一面……

秦易俯下身,高挺的鼻梁几乎要抵上他的鼻尖:“你在想什么?”

卫予咽了咽嗓子,艰难的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就想你回答,你是不是邱行之睡了?”秦易卡住他下巴,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真的还是假的?”

沉默。

“呵。”卫予也不知道笑什么,“对啊。”

这话出口的瞬间他明显感觉掐他下巴的力道收紧好几分,他疼的皱起眉,一声不吭,冷淡的睨秦易发白的脸色:“和你有什么关系?”

虚伪的友谊在秦易拖住卫予的那一刻就挫骨扬灰了。

卫予说完后就闭上了眼不再搭理,实在脑袋晕乎乎的昏沉,手腕被秦易压在膝盖下没法动弹,既挣不开,他干脆装死。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秦易莫名其妙的哼笑起来,压在喉咙口呵呵而笑,颠三倒四的,笑出卫予的鸡皮疙瘩,不自觉睁眼去看。

秦易的手仍然卡在他脖子下,另一只手缓慢滑行,路过脸庞和肩膀,停在领口时笑声没了。

之前的拉扯里卫予的羽绒服被拽下一半,半低领t恤下的印记在灯光下刺进秦易双眼,他倏然收力盖住颜色最深的淤青。

卫予忽然有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张嘴喊:“秦易你……”

捂住嘴,手从领口探进去:“那你也和我睡一次吧,嗯?”

////////

邱行之在黑灯瞎火的楼道里走了几步,顿住,握了握拳,刷的转身,满心满眼强烈浓郁的凄凉和怒意。

为什么望而却步,卫予不理他就走,为什么不直接敲门去问清楚,有什么事不能摊开说?他们之所以错过这么久浪费那么多时间,就是一再的退缩,瞻前顾后犹豫迟疑造成的,受的教训已经够多,他不想回去后再来后悔这一刻的怯懦。

昨天,邱行之能清晰感受到卫予的热烈情动,今天回来的路上一切都那么好,他不相信短短几个小时卫予会变化这么大!

他不接受单方面的逃避。

“卫予,开门!”连敲几下毫无反应,他又气又急,想着干脆踹门进去,可卫予估计会生气,正犹豫着,屋里忽然响起“咚”的一声大响,像什么重物落地造成的动静。

邱行之一愣,继续砸门喊卫予名字,可里头又恢复安静,他贴在门上,一点声音都没。

该不会出什么事,昨天被他折腾整夜,回来路上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会不会体力不支碰倒什么晕过去了?

这样一想邱行之哪里还等得了。

出租屋的门很脆弱,邱行之站在门前掂量了一下,深呼吸、提气,猛的伸腿狠狠踹过去,咔擦声伴随着砰的巨响,门锁全然破裂。

一楼只有一户入住,可动静还是惊动了二楼住户,两个业主趴在楼梯上张望:“一楼的,干啥呢?大晚上的!”

邱行之伸手推门:“对不起,忘记带钥匙。”

客厅的灯亮着,邱行之顾不上发麻的右腿,一眼看到桌上卫予的手机,情绪下沉到最底层,果然在家,就是不想理他。

可是他已经来了,还是踹门进来的,总要找到人问个清楚,他喊:“卫予,是我。”

没动静,没应答,邱行之环视侧耳,洗手间和厨房门都开着,没人,那就只有卧室,他在门前踱了两步,敲门:“卫予,是我,能进来么?”

依然是宁静,他没听到卫予的回复,忍不住自己动手:“我进来了。”

一推,没推开,邱行之愣了一下,加了点劲继续推,还是没开。

邱行之觉得不对劲,客厅和洗手间灯都开着,手机也在,人肯定在屋里,按照卫予的性格,实在不想见他的话应该会直说,而不是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他又用力推了两下门,确保推不开。

看来要踹今天的第二扇,也是他这辈子的第二扇门了。

卧室的木头门比防盗门还容易踹,只一脚就弹了开来,邱行之拢好飞起的风衣进去:“卫予你没……”

进来前邱行之设想过卫予是不是真的想逃避,还是出什么事晕过去了,在各种设想里,卫予的房间不会出现第二个人。

还是他从小认识的,在他之前向卫予表白的秦易。

一米五宽的床委实不大,秦易和卫予两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占的没有一点空隙,卫予面朝墙背对他,秦易则在缓慢爬起身,顺手拽过散落在垫子上的床褥盖在卫予身上,见到他也不惊讶:“你把卫予的门踹坏了。”

邱行之紧盯着秦易潮红的脸,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一般:“你怎么在这里?”

“这还用问吗?”秦易的头发乱的像刚刚经历一场激烈战斗,看邱行之的眼神满是好笑,“两个人关在房间里能做什么?你没这么纯洁吧?”

邱行之越过他要去看侧躺的卫予,秦易轻移身体挡住卫予:“别看了,这种时候你不觉得不合适?”

语气暧昧的让人浮想联翩,凌乱无比的床,随意丢在塑料垫上的外套羽绒服,以及秦易脖子上的指甲刮痕,含糊不明又昭然若揭的向邱行之讲述着某件刚刚发生的事。

有两秒钟,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眼内秦易略带自得的微笑被视网膜过滤成一片虚无,他的眼前又闪现昨夜的黑暗里卫予情动不能自持时的模样,和落在耳边那一声呢喃的“行之”。

一夜,还没到二十四小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卫予和秦易……

那他为什么要和自己……

是他想错了,还是他做错了?或者都错了,是他从开始就误会了卫予的心思。

艹,这狗|日的一切都是为什么?谁能告诉他?

秦易摸到床头卫予的眼镜放在手里把玩,卫予有很轻度的近视,长时间面对电脑会戴:“行之,先走吧,现在不适合找卫予。”

邱行之盯着露出半截的肩膀几秒,转身就走,秦易的视线追在他后背。

两扇门的开关声先后响起,秦易盯着被邱行之踹出一个大口子的木门冷笑,转头碰了碰卫予的下巴。

卫予纹丝不动。

秦易掀开被子要下床,一阵冷风刮来,冷不丁邱行之又冲来,径直走向床头,秦易伸手挡住,神色冷淡:“说了不合适,还不走?”

“和你无关。”邱行之咬着牙双眼发绿,一把推开秦易去拉卫予,“卫予,我们谈谈!”

秦易脸色巨变要去格开邱行之企图触碰卫予的手,可已经迟了。

卫予被拉成平躺姿势,依然闭着眼睛,脸色比他身上白色的t恤还吓人,邱行之愣了一下,推他,轻唤:“卫予,卫予,醒醒。”

他看到卫予的睫毛抖了一下,但仍然没醒来。

邱行之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了,索性去掀被子,t恤和牛仔裤完好无损的套在卫予身上,连袜子也在,根本不像刚刚进行过情事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邱行之看到卫予手腕处两道粗粝的红痕,半圆形,印在卫予白净的肌肤上十分显眼刺目,而他清晰记得在洗手间出来只穿t恤的卫予手腕上并没有痕迹。

秦易站在一边盯着邱行之动作,脸色平静的没有波澜,直到邱行之眼里凝满怒意的伸手去抱卫予时他才出声:“你要干什么?”

“滚开!”将卫予打横抱起,边迈步边低头看怀里的人,快步冲了出去,担心和急切让他腾不出手和心思来关注屋里另一个人,忽的就没影了。

两扇破裂开的门里,秦易立在那片刻,不明所以的嗤笑一声,捡起地上自己的外套,面无表情的离开,只剩满卧室的狼藉。

邱行之把卫予抱到卤味附近他的车上,喊了乔奇在后座扶住卫予,一踩油门,车子疾驰朝最近的医院而去。

卫予一直没清醒,只有几个皱眉摇头的动作,意识不清的模样吓坏了乔奇,一叠声的问:“哥怎么了啊,怎么办啊?会不会有事?”

邱行之这会出奇的冷静,吩咐乔奇:“给店里阿姨说一声,你们住的房子门坏了,帮忙看一下,明天找人换,味卤明天闭店一日,两个店都通知到。”

乔奇毕竟年轻,没见过这种阵仗,着急忙慌的掏手机,折腾好一会才办妥,正好到医院,邱行之和乔奇合力将卫予架进去急救。

卫予在帘子后面,邱行之呼吸困难,松了松风衣和领子,乔奇不住往里张望,一米九的个子急的像孩子,邱行之定下神,拍乔奇的胳膊:“没事,坐下等。”

乔奇擦了把纯被吓出来的汗:“要不要告诉姑姑他们?”

“先别说。”邱行之下意识阻止,卫予应该不想父母担心,“卫予醒了自己决定。”

乔奇言听计从,坐下继续朝后头张望。

没让他们等待太久,医生说卫予暂时没大碍,只是脑后磕出的两个大包需要明天拍片检查以防万一,其他手腕和下巴的伤只是皮肉淤血,很快就没事了。

卫予没醒,邱行之等不到第二天预约拍片,示意乔奇把卫予带出去。

楚家很大的一项产业就是高端私人医疗,邱行之把卫予带过去连夜拍片检查,折腾到凌晨,医生拿着片子告知没问题,只是会有点疼,消下去就好。

邱行之死活不放心,问了又问,把医生都给问无奈了,只得说:“要不让病人住两天院,万一有什么地方不适能立刻检查,您看这样行吗?”

“就这么办吧。”

乔奇跟到医院不久接到孙阿姨的电话说没门害怕,只得先赶回去,邱行之盯着人把卫予推进病房,边给乔奇发去微信报平安,两方都舒了口气。

这种医院不存在多人病房,只有套房,条件直拼度假酒店,卫予躺在素白的床单上,脸色似乎没之前苍白了,昏昏沉沉的睡着。

邱行之的脸有些扭曲,心疼的盯了一会儿,又摸了摸他瘦削的脸,到隔间打电话。

响了好久才接起来:“什么事?”

“明天晚上在你哥那儿见面。”

秦易沉默两秒:“我没时间。”

“八点。”

掐断电话出去,卫予半睁眼盯着天花板的迷茫模样吸引了他的全副心神,赶忙跳上前俯身:“卫予。”

他接下去想问的是怎么会在家里晕过去,忍着没问出口,他抗拒去触碰,倒了杯水扶卫予起来喝。

一杯水见底,卫予轻咳两声:“秦易呢?”

邱行之神经抽搐着疼,醒来就问秦易,他扭头放杯子:“找他?”

“你要是没过去,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卫予摸到自己后脑勺的大包,轻碰都疼的厉害,“他疯了。”

这话听着古怪,卫予言语和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貌似不是他想的那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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