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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卤发展的很好,卫予半年前在这间写字楼租了个办公室,员工十来个,大小也算个老板了,和事业飞升相配套的自然就是一日比一日更甚的忙碌,这一年卫予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就在办公室吃,有时候楼下餐厅,他对吃的要求不高,味道尚可就行。

邱行之也忙,但楚氏是根植市场多年的大企业,有成熟的管理体制,他的忙碌和卫予不太一样,很多时候能挤出时间,有时会在下班后过来和卫予吃饭,偶尔回卫家拿烧好的送来办公室,有时突发奇想也会让钟点工做菜,送到办公室跟卫予一起吃。

卫予调侃:“小说里的总裁都日理万机,你三天两头跑这来送饭。”

“总裁也要吃饭。”邱行之和卫予隔着办公桌而坐,“相对于小说里完全恋爱脑的总裁,我已经很理智了。”

卫予笑的吃不了饭:“不理智的总裁是什么样?”

邱行之:“比如让你不工作专心在家呆着,我养你。”

“是吗?”卫予想象邱行之捏着卡跟他说“别工作我养你”的模样,腹部隐隐抽痛,“那你还是当个不理智的总裁吧。”太雷人了。

邱行之很知道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是怎么样的一种满足,又怎么会剥夺卫予获取同样满足的权利?他是很想和卫予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可一天忙碌下来回到家见到这个人的笑,听他说说最近的发展,时不时给点建议参考,是另一个维度的心满意足,邱行之同样享受。

全身如被清水洗涤,什么疲惫都感觉不到了。

最近卫予忙着布置参与一个超大型食品展,和同事们连轴转多天,邱行之到日本出差,今天正好回国,卫予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约好一起出去吃饭,秦易出现在味卤办公室所在写字楼外的时候,卫予正在跟邱行之打电话商量晚上吃什么。

邱行之的声音其实很清明,但他习惯略压住嗓门讲话,透过电波传入耳朵格外抓耳:“我飞机六点落地,七点左右才能到,你要是饿就先吃点别的,不要饿着。”

“我不会,倒是你,登机前吃东西。”邱行之的胃一直不好,工作后经常三餐不定时,住一起后卫予很注意,肠胃的问题没什么特效药,只能慢慢养,“买了吃的给我拍照。”

这是卫予要求的,怕邱行之敷衍了事。

邱行之低低的笑,很满意被这样管:“我知道,快到机场了,我会买的。”

讲电话讲的太过关注,以至于旁边那人站了许久卫予都没发现,手拉车门准备上车,那个人走了两步:“卫予。”

抓车门的手猛然收紧,卫予抬头。

人的躯体是有记忆功能的,有人曾经对它做过什么特殊的事,哪怕过了很久很久,生活里全是欢声笑语,充实幸福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以为自己遗忘了,罪魁祸首出现的瞬间,那些不好的记忆,那低沉的笑声、分明在笑却满满凉意的双眼以及那一句句吓人的话,几乎在一秒之内打开了卫予记忆的闸门,无数不堪和惶惶不安的东西齐齐涌出,片刻之间将人淹没。

天色光亮,阳光还没有收回最后的余晖,撕扯如不均匀的棉絮,各式人马川流不息,理智告诉卫予秦易没办法再对他做什么,但他还是退了。

是本能,是条件反射,卫予紧紧盯住车身相隔的秦易,眸色幽暗满是戒备。

无力感遍布每个细胞:“你这么怕我吗?”

怕,怎么能不怕,秦易出身优越,个人条件出色,在世界的善意中长大,可卫予好几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应属于他的气息。

一种似乎可以称之为“亡命之徒”的内涵气质,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那天在公寓,如果不是他利用烟雾报警器,如果不是邱行之和秦融赶去,秦易得不到及时救治,一定有生命危险。

人最最重要的生命,于他而言似乎一文不值,这样的人,卫予不应该害怕吗?

“我不会做什么。”秦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贪婪的描绘卫予的容貌,深深印入脑海之中,“只是来看看你。”

卫予默不作声的跨进驾驶座,半分钟内扣安全带踩油门,车子颠簸着驶离。

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秦易仰脸看了眼天空,夕阳铺了一大片,像上好的丝绸被拉伸开展览,异常的缤纷夺目。

人们赞扬日出的生机勃勃,其实夕阳更有质感,垂暮的景色像极了油画,秦易看了两秒,转身离开。

///////

两人约在一家淮扬菜餐厅,是卫予第一家味卤所在商业街的一位老板开的,做餐饮很有一套,这些年大大小小高中低端餐厅捣鼓了不少,定位不同,但有一个核心要素从来不变,那就是口味。

那位老板说,甭管你装修的多么小资,一天有多少人来店里拍照,网红到什么地步,餐饮餐饮,最重要的还是在食物本身口味上,闹的再好看,东西不好吃,迟早被淘汰,没那么多人有那么多闲情逸见天的来支撑一家虚有其表的餐馆,中华美食眼花缭乱的多,没点真本事没用,热闹劲一过就没人搭理了,现在人们肯花钱,只要东西好吃,不愁赚不到钱。

他很喜欢味卤的东西,经常去店里买,一来二去的熟了,卫予做大之后偶尔会到他餐厅吃饭,不为别的,就是好吃。

卫予到的早,挑了个靠角落的双人卡座,邱行之很快赶来,坐下和卫予相对而望。

对热恋的人来说,八天时间足够漫长,两人忙着打量对方,看对方和自己走之前有没有不一样,有没有瘦,待打量够饱足眼福才开始聊天,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菜也很好吃,言笑晏晏氛围正佳——如果旁边没有走来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秦融也是快走到座位时也发现角落坐着的两人,第一反应是转身:“走,换地方吃。”

庆城的餐厅千千万,他们在全无准备的前提下偶遇了。

秦易不露声色的看了看前一秒笑眼弯弯这会冷若冰霜的两张脸,他两年没回国,秦融特意带他来吃饭,死也没料到会遇到他们。

邱行之抽纸擦嘴,对秦融说:“我们吃完了。”

言外之意是他和卫予要走,卫予朝秦融点头示意,他们确实已经吃完了在喝茶说话。

这两年秦融和他们相处的仍然很好,跟邱行之二十几年交情,做兄弟没半点可指摘的,不至于把对秦易的责难迁怒到秦融身上。

但今天情况不同。

邱行之勾了勾卫予的手指:“喝了酒坐我的车。”

两人目不斜视的往门口走,秦融尴尬的挠头,这家店还是卫予介绍的,他怎么能料到偏偏今天这俩也在,真他妈见鬼的凑巧。

卫予落后邱行之后面一步,自身前擦身而过的瞬间,进来后一直站立没动的秦易忽然转身,似乎是试图去抓卫予的手。

碰面后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秦融吓一跳,下意识的喊:“喂!”

他是真不怕被打死!

有秦易在的场合,邱行之全程目不斜视,可就在秦易的手要碰到卫予手腕,走在前头背朝秦易的邱行之忽然使了一招移形换影,双腿极为速度的一分一迈,同时右手挥出又轻轻推开卫予,接住秦易的手一掐,使劲扭住,唇线干硬的阖在一起,面色平静到像面对陌生人。

卫予皱眉,秦融看呆了——完了。

秦易忍着不出声,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了一些东西,他低头看了眼被邱行之扔开的手腕,一圈发红,使尽全力抓扣的一下,他的手腕现在是麻的。

邱行之抓起卫予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全程没说一句话,连个正儿八经的眼神都没给。

这会恰好是饭点上人高峰期,虽然座位在角落,可四位身高相貌瞩目的男的杵在这里,吸引了不少偷偷的注目,卫予和邱行之走后还是有几个投来关注的视线,秦融难堪的恨不得钻进地洞,连忙推秦易入座。

秦易摸了摸酸胀的手腕,没说话。

两年没回国,秦易剪短了头发,干脆利落的造型,一如既往的俊美,只是话少了许多,和以前相比,他像是成熟了。

秦融到底没忍住:“你答应过我什么?刚才要是真抓着卫予,邱行之会打死你。”

邱行之和卫予不主动提起那次的事不意味着忘记,再见到秦易这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秦易抬眼看他:“哥,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对卫予做什么,只是想跟他道个歉。”

两年里他给卫予发过几次信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秦易始终想当面跟卫予说句抱歉,虽然他并不需要。

他一直告诉自己,对那时候做的事不后悔,可日子久了,发生了许多事,心里头隐约冒出复杂情绪,让他坐立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相对于以前的温和以待,他是真的不后悔吗?

假如邱行之和卫予没有在一起,他的手段是有效手段,他也许能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未雨绸缪,及时阻止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事,简直太聪明了。

现在呢,结果还是那个结果,而他成了卫予看一眼都嫌弃的垃圾。

他后悔吗?应该后悔吗?

他说不清。

或许人不说后悔是因为知道后悔无用,那就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后悔好了。

骗人,也骗自己,俗称自欺欺人。

秦融:“这次打算待多久?”

秦易摇头:“不走了。”

见秦融的面色大变,秦易静默片刻又苦笑起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了。”

除非和卫予一起去死,他以秦易身份活着的这辈子,他不会再有靠近的机会,他明白。

两年前他在医院醒来,暴戾的想要做些什么事来分开邱行之和卫予,他知道自己没有和卫予在一起的机会了,他不甘心,找了人准备做点什么。

他没有给那个人具体指示,只是恶意的想,谁都别想好过吧,卫予既然不会属于他,也不应该属于其他人。

卫予到病房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想,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呢,卫予和邱行之认识那么多年,说不定很快就相看两厌,他会不会还有机会呢?只要他愿意等。

可他不愿意等,一分钟都不想。

他不是吓唬卫予,以前每次见他,最想的都是将人压在身下,目睹他清淡的眸子转红转深,意乱情迷,所以后来他想,在那个简陋至极的出租屋里,他分明能得逞,为什么最后反而没有动手,卫予晕过去后他抱他上|床,心里演练无数遍的旖旎场景即将实现,他却迟疑了,再后来,邱行之踹门进来了。

他大概还是害怕的。

秦易深知自己的性子,邱行之的狡猾恶毒、秦融的苦口婆心都不足以让他改变心意,卫予的木然冷漠也不行,他一直想,绝对不会放弃,死也不。

卫予进病房讲完几句话就走了,全程没怎么正眼瞧他,瞳孔里映着病房铺天盖地的白,秦易从那一片苍白中看到里同样苍白的自己,汹涌而来的疲惫感,他恍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做的事情能有什么用,两次对峙告诉他,卫予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他得逞的,他那么温和平淡的人砸下垃圾桶的时候戾气满溢,明明白白的下狠手。

他想,自己真的是踩到卫予最后一丝底线了吧。

卫予走后他忽然想,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叫停那人的行动出了国。

再回来,一切还如从前。

曾经的发小好友恨不得置他于死地,默默喜欢的人视他于无物。

他曾经最讨厌卫予的无动于衷,却是在那之后明白真正的无动于衷是什么样子。

他之前觉得一切还没结束,现在看,其实他第一次悄悄找人在卫予身边同学里传闲话,一切都注定好了。

秦易依然不甘心,但他没什么能做的。

////////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卫予早就做好和邱行之折腾的准备,晚上特意多吃了一碗饭,但他没料到会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沙发垫子、床单统统换了一遍,客厅卧室的地板上满满的干湿巾和粘稠液体,新风系统来不及作业,偌大的公寓里萦满特殊气味,耳鬓厮磨的黏糊气氛令制造出这一切的主角也面红耳赤。

邱行之把人从浴缸捞出来:“去客房睡。”主卧室太乱没法睡人。

卫予连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全身的骨头经络器官无一不疲劳至极,小腹处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大腿和腰腹更是如同被人狠狠踢了几小时又酸又痛,嘴巴轻微发麻肿胀感明显,让他想到某部搞笑电影里被毒|粉弄成香肠嘴的形象。

幸亏是周末不用上班,卫予想翻个身,牵动腰部肌肉和大腿,他“嘶”了一声,赶紧扶住腰,半掩半开的窗帘外,天色开始隐隐发白。

邱行之真的是个禽兽。

禽兽收拾好残局躺下,被卫予幽怨的眼神给吓一跳:“还没睡?”

卫予掀了掀嘴皮:“我说要睡,是谁一直不肯放的?”

“……”邱行之挺害羞,凑过去搂腰,“我帮你揉揉吧。”

“算了。”以前也揉过,揉着揉着就变味了,邱行之平时瞧着特别禁欲正经,在家里像头时时发|情的禽兽,“我有个事想问你。”

邱行之轻轻按卫予的腰:“嗯?”

这个问题一直在卫予心里头放着,今天偶遇秦易,他忽然想知道邱行之的答案:“以前和我相处的时候,你一般都在想什么?”

邱行之不解:“什么?”

“没在一起之前。”卫予捏了捏邱行之的脖子,他的情况不比自己好多少,领口下密集的痕迹,“看到我的时候。”

秦易说,邱行之一定对他有绮念,卫予想知道是真是假。

邱行之睁开半眯的眼睛盯住人:“你真的想知道?”

卫予回望他——当然。

被窝里很暖和,像点了一把火,邱行之又天生体热,长腿夹着卫予的脚,手搭在卫予腰上,一点点将自己的热度传给对方,隔着布料和薄薄的肌肤,卫予感觉周遭温度蹭的又升高了几度。

然后邱行之凑上来以额头蹭他的下巴,闷闷的笑:“每次见面都会硬。”

“……”

“我还梦到过你。”邱行之适时抓住卫予蠢蠢欲动要掐他肚子的手,“你不准生气,没办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正常生理反应。”

卫予自己也是男人,这种感觉还挺懂,他和邱行之相处的时候也有过冲动,尤其是某些特定场合。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有次楚成玉回国请他去做客,聊到很晚就没回去睡在客房,半夜里邱行之来敲门说阿姨煮了宵夜,喊他去吃,那时候邱行之刚洗完澡,整个人似乎都被水汽笼罩,卫予起身的时候邱行之无意抓了把他的手腕,两人靠的很近很近,熟悉的清冽气息和洗发水香味混合着直窜卫予脑袋。

有一秒的时间,卫予没敢呼吸,低头掩饰略凌乱的呼吸和口干舌燥,喉结上下鼓动的几乎要迸列肌肤。

卫予感受了一下全身的酸痛,深深感觉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少。

其实邱行之很温柔,很注意不伤到他,但过后的身体反应是免不了的。

邱行之:“你再碰那里我又要硬了。”

卫予一惊,后知后觉到自己迷糊犯困的时候把手放到了邱行之小腹下方,无意识的摩挲,赶忙收回:“不行。”

眼看人想翻身,邱行之忙捞住:“我开玩笑的,天快亮了,你睡吧。”

卫予昏沉的戳他下巴:“不许再来了。”

“嗯,我知道。”

他又不是真的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邱行之视角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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