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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兴旺了,往来交通,客栈也多,每天都有人入住,也有人离开,住得短的,恐怕连店里的伙计也未必能记住客人的样貌。
南平小街上的一间小客栈里,一对看似父子的男人在客房里用饭,但气氛并不是很好。
面上挂着白须的老者眼神很凌厉,盯着面容粗鄙的中年汉子,小声喝斥:“当初谈好了的价钱,不可能再变,便是道上的人,也要讲个诚心,你这样出尔反尔,以后还怎么谈合作。”
“老子出尔反尔?”男人不满地哼起来,“可你事先也没讲明这事有多难办,那女人身边有那么多兵士保护,我只身入虎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办成,差点交代在那里回不来了,我拿命在拼,为什么不能加价。”
“因为你的命不值一千两白银。”
若不是杀人闹出的动静太大,会惊动街上巡逻的卫兵,老者恨不能一刀将这个市井刁民结果了。
市井刁民扯皮的功夫也是一绝,恶狠狠道:“若不答应,我就去自首,看你还能不能离得开这里。”
老者目光愈发阴狠,一只手慢慢伸进胸口衣襟里,摸到冰冷的暗器,决定赌一把。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开了,穿着软盔甲的兵士冲了进来,提高嗓子嚷道:“屋里的人都不许动,有海匪奸细混入了城内,我们例行检查,你们若是妄动,一律按通匪的名义逮捕了。”
男人听得心里陡然一跳,面上显出惊慌之色,不自觉往后退,缩在老者身后。老者也是慌了一瞬但经历的风浪多,很快恢复平静,微弓着背上前跟领头的兵士交涉:“我们父子是游商,正巧经过贵地,小住了几日,并交换一些货物,还请军爷明察,我们都是本分人,干不出坏事的。”
领头的兵士目光在这对父子俩身上好一通审视,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将角落处摆放的几个大小木箱挑开,叫了几名手下倒出来仔细检查,琳琅满目全都是货品,这才稍稍收敛了严肃的神色。
“收---”
小头领正要带手下离开,不经意瞥过老者,忽然一怔,盯着他的脸冒出一句:“你的胡子怎么掉了?”
老者下意识抬手去摸,男人也在这时回头,惊讶道:“怎么会掉,我帮着黏的,可牢了!”
小头领冷冷一笑,直勾勾盯着老者,老者暗恼男人猪脑子,手摸进胸口衣襟里快速掏出暗器就朝小头领飞了过去,小头领早有防备,身手敏捷地往旁边闪开。
老者将男人揪过来推向门口的兵士,打算强行突围,刚冲出门口就被一把寒光森森的长剑给拦住。
“我想,你是走不出这里了。”
尤不弃举剑抵住男人咽喉,一手掠过去扯下他的伪装,露出一张精干的中年男人脸。
“丁校尉,别来无恙。”
容峥的得力爪牙,消失了小半年,总算是给逮着了。
公主重病难治,秦昇被困莆州,就在容家父子俩以为形势有了转机,只等南平那边传来好消息,彻底让秦家人乱了阵脚,却不料这个好消息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也让容家父子死灰复燃的心稍稍冷却了下来。
“或许是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再等等看。”
容峥相信丁强的能力,潜伏在南平长达半年都没被秦昇发现,这会儿秦昇又不在南平,对他而言更不存在问题了。
前世就是丁强潜伏在南平,给秦昇制造了不少麻烦,也拖延了他南渡乌陵江攻打自己的时间。
容震却没那么好的耐心,双腿废了以后他整个人显得特别易怒:“等不了那久,秦昇如今生死未卜,正是大好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了,你去把陈忠叫进来,我有事吩咐他。”
陈忠是容震最得力的部下,只听命于容震,连容峥都差遣不了他。
面对性情大变的父亲,容峥内心涌起一股无力之感。
前世父亲没有这么一遭意外,不会变得这么偏激,那时也是靠着父亲的力量,让他格外顺利地拿下了京城。
父亲爱惜名声,有反心却不想担恶名,只能他这个做儿子的出面,但背后少不了父亲的推波助澜,出谋划策,如今父亲自乱阵脚,他又该如何扭转这局势。
直到进了公主府,容峥依然在想这个头疼的问题,以致嬷嬷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容峥接过嬷嬷手里的汤碗,舀了一勺药水吹了吹,感到凉到差不多了再喂给慧宜。
慧宜仍是不省人事,要靠宫女扶起她的身子,将嘴微微撬开,才能喝得下汤药。
一碗药喂下去花的时间也更多,容峥表现出了超强的耐心,嬷嬷一旁看着眼角有些湿润。亏得驸马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即便公主这样了还能体贴照顾着,改明儿皇上问起来,她一定要多说驸马几句好话才行。
然而秦冕显然不是很想听到嬷嬷说容峥的好话。
此时的皇帝有些烦躁,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倒是快,只不过才传出堂兄失踪,似乎受了重伤,这朝堂上就乱成了一窝粥。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口舌之辈,不体恤堂兄在外抗倭有多不易,反而批他没有对付海匪的经验,贸然前去很有可能弄巧成拙,致使东南海线失守更快,气得秦冕都想把几个叫得最厉害的田鸡拖出去砍了。
“皇上,容婕妤在宫门外求见!”
宫人立在门口提着气禀告,秦冕不自觉皱眉:“她来做什么,不见!”
给她一个不大不小的妃位,让她在后宫有立足之地,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宫人委婉将圣意转达给正殿外候着的容宓,容宓当时就有点下不来台。
更倒霉的是沈姝这时候也来了,宫人看到她又是另一个神色,不等她开口便笑着道:“娘娘在这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一声。”
对比沈姝的气定神闲,容宓那脸色青得都不能看了。
偏偏沈姝也不是个软和的性子,选秀那会一直被容宓压着,如今风水轮流转,总要出口恶气才成。
沈姝靠近容宓,凑到她耳边,以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这才一年多,容婕妤就混成这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呢。”
容宓死死盯着沈姝,忍受不住一把将她推远,世家贵女的傲气使得她难以对沈姝这种小官之女低头,一句话也不想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沈姝进到殿内,走了没几步,就见皇帝瘦瘦长长立在大堂里,好像是在等着她。沈姝心头一跳,赶紧加快步伐,快靠近了,袅袅婷婷屈膝行礼。
秦冕虚扶起沈姝,将她带到榻上,握着她的手轻拍。沈姝受宠若惊,耳根子微微发烫,便听到皇帝清淡温雅的声音道:“过几天母妃冥寿,你替我出宫一趟,到大昭寺为母妃上香可好。”
秦冕生母位分低,又有容太后阻扰,未曾葬在皇陵,连皇宫都容不下,还是太皇太后做主埋在了城郊的大昭寺,沐浴佛光下,以期转世有个好归宿。
这话落到沈姝耳中无疑是种暗示,皇帝正在向她敞露心扉,竟让她一个妃嫔去给他的生母上香磕头,这是多大的荣幸。
沈姝几乎很难压抑此刻内心的激动,微微颤声道:“嫔妾敬诺。”
而借着宠妃出行这个由头,秦冕将城防彻底做了调整,全部换上沈恒训练出来的那一批人。
虽说难免有着任人唯亲的诟病,但历来帝王又有几个不是爱屋及乌,宠起女人来简直是色令智昏。秦冕这皇帝当得本就没多少贤名,又爱折腾,朝臣似乎也已麻木,只要不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睁只眼闭只眼了。
此时的秦昇已将莆州收尾工作交给几名副将,自己领着小队人马押解海匪头子和内奸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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