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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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灰青色的大地，也灼烧着人心。

太后胸中的万顷山河被这烈日晒得发烫，蒸发出的泪水还没到达眼眶就化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遮蔽了她的双眼，叫她直到现在才看清烟柳的忠心。

“柳嫔呢？”偌大的烟霞宫连宫女都找不到几个，好不容易寻见一二，都脸色蜡黄，手里提着的食盒散发出食物的酸败味。

“回太后娘娘，柳嫔娘娘在正殿，刚接完懿旨。”

五雷轰顶。

“懿旨......烟儿——”太后甩开旁边的侍从，毫无仪态地跑进了烟霞宫。她的手扶在大门的门框上，厚厚的灰尘染脏了她保养得当的玉手。

大殿中央跪坐着一个人。她的头发呈极不健康的灰黄色，干燥得连发髻都盘不了，扫帚一样拖在地上。她的衣服破旧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零零散散分布着的血迹早已干涸。

而最为刺目的，却是跌落在她身旁的，空空如也的酒杯。

“不，不......”太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柳嫔身旁，“你怎么这么傻，烟儿......”

柳嫔抬起血色全无的苍白面庞，她的五官都因这段时日在牢房里的折磨而变了形，额上的几根白发格外的刺眼，看起来就像日薄西山的老妪。

烟柳看着太后，微微一笑，眼神明亮而温暖。

她的早就知道，小姐是世上最聪明的女人，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真好，终于可以不用面对昏庸暴虐的皇帝，终于可以不再伪装成冷漠的样子，终于可以回到小姐身边，安安静静地和她聊会天......

喉头一麻，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本来就极度虚弱的柳嫔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太后眼眶通红，一把抱住柳嫔。“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要喝下那毒酒......”

柳嫔的痛觉早已麻木，就算五脏六腑疼痛如刀绞，她依然面色不变地望着太后。

这么些年不曾见到小姐，她们两人都老了。

“小姐，”柳嫔几乎已经说不出话，用气声呼唤着太后。她抬起被血溅湿的手，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再感受一下小姐的温度。

太后几乎哽咽，轻轻托着烟柳干瘪瘦削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血腥味从脸颊传入鼻尖，狠狠地敲打着太后的心脏。她双腿一软，

“其实你一直在帮我，对不对？”太后说话间，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哽咽不能语。

烟柳已经可以感觉到生命如木桶里的水，哗哗地流干。她的身体越来越轻，连点点头都头晕目眩，无比艰难。

“奴婢无能，没法儿再陪着小姐了......”

“别，别说……”

烟柳灰暗的脸突然红润了几分，又迅速地灰暗下去。她每喘一口气都让身体里的疼痛加剧。她僵直着背脊，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最后再好好看看太后，好好看看她的小姐。

她的小姐如今是燕国的太后了。烟柳，死而无憾矣。

太后眼前的雾气越积越多，她努力地眨着眼睛，低头与烟柳四目相对。

烟柳的眼睛是灰色的，就像河水的颜色一样。她得身体一点一点僵硬，眼睛也像被抽干了的河水，再也折射不出太阳的光华。

“不……”太后咬着牙关呜咽一声，她闭上双眼，把自己的脸和烟柳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一片冰凉。

苦咸的泪水从太后的双眼滑下，打湿了烟柳的睫毛。她的睫毛一如从前，细长浓密，就像一把小扇子，笑起来月牙弯弯。

“卡！”魏导摘了眼镜，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

他感觉乔巧和谢元仪之间仿佛有一个充满能量的磁场，拍摄每一场对手戏时都能够产生共鸣，眼神情感配合得恰到好处。

不仅魏导被这场戏打动了，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都依然停留在乔巧和谢元仪两人身上。有些人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般，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乔巧从地上站起身，她知道自己杀青了。虽然魏导向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但是心里依旧充满不舍。

要和谢元仪说再见了。

乔巧突然间有些迷茫。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自己将何去何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到下一个角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外见到谢元仪。

谢元仪也有些感慨，这场戏中乔巧的演技再次让她惊艳了。刚才拍摄时，乔巧的眼神，说话时的气息和情感，真真切切地打动了她。

在烟柳死去，乔巧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谢元仪真实地感受到了失去的绝望。在那时她不是谢元仪，也不是至尊的太后，而是失去了一切，天底下最孤独最可笑的人。

谢元仪擦去泪水，转身给了乔巧一个拥抱。

“你很棒，加油！”

谢元仪的声音传到乔巧耳朵里，仿佛一个个跳跳糖，在耳道里肆意横行，却又甜进了心里。

“前辈，我，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乔巧因为拍摄需要，身上乱糟糟的，刚才那么一哭，脸上斑驳一片，只有那双眼睛熠熠发亮。

看起来就像个讨食的小花猫。

谢元仪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当然了，一定可以的。”

乔巧其实心里知道，像她这种十八线小演员要再见到谢元仪有多难，谢元仪那么说应该也就是出于礼貌罢了。但是能听到这个回答，乔巧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乔巧收拾好东西，向各位工作人员致谢道别就准备回家了。片场繁忙紧张，她还没好好和谢元仪告别，就看着谢元仪进入了下一场拍摄。

乔巧只好从包里拿出早上刚做好的饼干递给张海峰，托他转交给谢元仪。

片场外传来一阵骚动，动静还挺大。乔巧朝那边张望了一下，今天场外粉丝好像有些激动。

她轻呼一口气，有些不舍地回头又看了看谢元仪，戴上帽子准备离开片场。

“乔巧你这个贱人！”场外粉丝里冲出一个人来，趁乔巧快到门口，周围没有保安，一下子就把她撞倒在地，下一步就有拳打脚踢之意。

乔巧重重地跌倒在地，地板的轰鸣声，撞她的那个人的尖叫声很快引起了全场人员的注意。

“那人是谁，快阻止她！”

“快去救乔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