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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吗?”林听雨问。

“还没有,再刷新看看。”陈澍点着鼠标,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页面。

“好急啊。”林听雨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走过去的。

“着什么急?”陈澍单手支着下颌,胳膊肘撑在书桌上,转过头去看林听雨,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查的是我的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就是因为查的是你的分,所以我才紧张。”林听雨停下来,双手抱胸,睥睨陈澍,“要是我自己的分数,我才无所谓呢。”

“喔,那我正好和你相反。”陈澍看着他,勾起一点儿嘴角,“查我自己的分数我完全不紧张,我反而更在意你的分数。”

林听雨啧了一声。

陈澍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忽然说:“诶,出来了。”

“出来了?!”林听雨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他迅速窜到陈澍身后,把脑袋搁到陈澍的肩头上拼命往前探,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看看我看看!多少分?”

陈澍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念出来:“6——”

“6!”林听雨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

“649分。”陈澍完整地念完整个分数,连尾音都带着几分自己没有觉察到的愉悦。

林听雨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

他没忍住,从身后伸手搂住陈澍的脖颈,把头埋进陈澍的颈窝里。

“太好了。”林听雨低声说,“哥,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做到了。”

“嗯。”陈澍稍微偏过一点头,用嘴唇碰了碰林听雨蓬松的头发,眼里浮起一点轻松的笑意,“看看你的?”

“嗯。”林听雨抬起头,环着陈澍的脖子,看着陈澍在电脑上输入他的考号。

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页面刷新的那一瞬间,林听雨还是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536分。”陈澍说。

林听雨总算松了口气:“比我自己估的高。”

“去年的文科一本分数线是多少来着?”陈澍问,“好像是540分?”

“随便啦。”林听雨摆摆手,“能在最后一年考到这个分数,我已经很满足了。我都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做到。”

“你这不是做到了么。”陈澍抬手往后摸了摸林听雨的侧脸,继续去看林听雨的单科细分,“英语148分,你也是挺牛逼的。我估计荆市英语单科最高分就是你了。”

“全靠英语救命了。”林听雨叹了口气,“其他三科都挺一般的。”

“真的要报警校吗?”陈澍顿了顿,转脸看向林听雨,“不考虑报个外国语大学之类的?”

“哎,我说你,我怎么就觉得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希望我报警校呢?”林听雨亲了亲陈澍的侧脸,“老旁敲侧击地跟我说一些有的没的。”

陈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警察属于高危行业,我不放心。”

“那医生不也是高危行业么。”林听雨搂紧陈澍的脖子,“我要是当了警察,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

陈澍没说话。

他回过头,和林听雨接了一个绵长又湿润的吻。

*

作为一个外来者,陈澍拿下了今年荆市文科高考状元的头衔。

文科第二名是市重点的学生,总分比陈澍低了十分。

小破县城的几所高校彻底轰动。

尤其是五中的学生,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末流高中十几年来没出过一个文科一本,现在一来就来了个高考状元。

太他妈振奋人心了!

班上的同学跟陈澍不怎么熟,陈澍又不常登qq,所以大家一股脑儿地把恭喜的祝福语全都发给了林听雨。

几天下来,林听雨的qq消息对话框都被塞得满满的。

没多久,高考分数线出来了。

今年的文科一本分数线是535分,比去年低了5分。

林听雨不偏不倚,正好比一本分数线高出一分。

五中的老师们原本把宝全都押在了陈澍一个人身上,就指望着陈澍冲刺文科一本。

没想到,不仅陈澍拿回了一个市状元,还附带了一个意外惊喜林听雨。

五中校领导喜上眉梢,决定给陈澍和林听雨颁发奖学金。

老蓝给陈澍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洋溢着难以控制的激动情绪。

警校是提前批报志愿。

林听雨和陈澍商量了几天,最终决定一起报考雀山市的大学。

林听雨的志愿填了公安大学,填完志愿后,按照流程进行例行体检、政审。

好在全部都顺利通过了。

林凯的案子并没有影响到林听雨的政审,陈澍和林听雨也总算松了口气。

提前批过后轮到本科第一批次志愿填报。

陈澍说过自己会学医,所以林听雨也没多想,潜意识里默认陈澍会报医科大。

没想到,陈澍的第一志愿填的竟然是中医药大学。

尽管得知中医药大学和公安大学紧紧相邻,两所学校只有一街之隔,但林听雨还是炸了。

“你怎么会想到去学中医?”林听雨盯着陈澍填的第一志愿,百思不得其解,“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儿,什么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以后你要拿这些给人治病?”

“……什么冬天的芦根?”陈澍问。

“鲁迅的《呐喊》啊,里面的药引。”林听雨皱着眉,“鲁迅先生都说了,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这你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我发现你还挺有文学素养的,不报中文系真是可惜了。”有被内涵到,陈澍有些无语,他失笑,“我哪有这么伟大,我学中医纯属因为兴趣。”

林听雨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该不会是最近推拿推上瘾了吧?”

自从高考前他们俩到推拿店里推拿过一次之后,陈澍酸胀已久的颈椎居然奇迹般地缓解了。

困扰了他一个月的颈椎压迫和眩晕感也随之消失,陈澍一身轻松地上了考场。

从那开始,陈澍和林听雨就经常去那家推拿店按摩,什么推拿艾灸刮痧针灸拔火罐全都轮番上了一遍。

陈澍着实沉迷,一口气充了几千块钱的卡。

“中医有中医的乐趣,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陈澍说,“警察干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以后你下班回了家,我还能给你按摩和调理,这样我就能好好照顾你了。”

听到陈澍后半句话,林听雨一顿。

“嘭”地一声,好像整个夜空的焰火都在他心尖上绽放。

“那你也不能就为这个……”林听雨低声嘟囔,“打着中医的名号招摇撞骗的赤脚医生这么多,社会对中医充满了误解和偏见。你得想清楚,万一将来你后悔了,那前面这么多年可就白学了。”

“我想好了。”陈澍伸手将林听雨搂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抬起脸,亲了亲林听雨的下颌,“崽崽,你担心的所有问题我都已经考虑清楚了。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哥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主见。”林听雨搂住陈澍的脖子,抱紧他,“以后要是觉得累了,你就回到我怀里躺着,躺多久都行。。”

“嗯。”陈澍把脸埋到林听雨的胸前。

高考分数出来之后,陈老爷子给陈澍打过一次电话。

得知陈澍是今年荆市的文科高考状元,陈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

他在电话里让陈澍赶紧回家,他要给陈澍买房买车,好好奖励陈澍。

陈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买什么车啊,陈澍是个连自行车都不怎么会骑的运动白痴,连驾照都没想过去考。

他本来也是清心寡欲的人,向来无欲无求,身外之物有就有,没有就算,决不强求。

不过,买房的话,陈澍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他和林听雨很快就要搬到雀山市了。

陈老爷子再问到填志愿的事情,陈澍只说自己预备学医,没有说报的是中医药大学。

“啊?学医啊?”陈老爷子的调子在电话里头拐了几个羊肠小道,曲曲折折,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失望,“学金融不好吗?或者学管理,毕业之后直接回家里的公司上班。陈澍,以后你还要继承家业的。”

继承什么狗屁家业。

谁他妈稀罕啊。

陈澍也没说什么。

他向来讨厌与别人作口舌纠缠,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老爷子打发了,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学医的坚定。

陈老爷子后来又打过几次电话,试图劝说陈澍修改志愿。

陈澍始终不为所动。

直到录取结果出来,陈澍这才跟陈老爷子说了实话。

他不仅学了医,学的还是中医。

陈老爷子气得当场把手机摔了。

此后,他来电的次数愈发频繁。

每次和陈老爷子通电话,陈澍都关上房门,一个人躲在屋里,尽量压低声音。

有几次陈老爷子语气过于激烈,陈澍没忍住,抬高声音辩解了两句,坐在屋外打游戏的林听雨马上就听见了。

林听雨放下ipad,走到陈澍的房间门口。

他悄悄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去看陈澍。

陈澍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脊梁挺得很直,整个人像一棵挺拔的松,不卑不亢。

林听雨听见陈澍语气平淡地对着手机那头说:“……我是一个成年人,不是巨婴,不需要旁人教我怎么做。我有我自己的思维,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自己。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最适合我,因为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规划。”

“……每一条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每一个脚印都是我自己走的。如果我选错了,那是我活该,怨不了别人。”

“……如果我按照你们帮我规划的路线走,走错了该怎么办,你们能为我的人生负责吗?我能够责怪你们吗?”

林听雨不知道手机那头的陈老爷子具体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陈老爷子显然被陈澍的话语激怒了。

站在房间门口,林听雨都能隐约地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不乖”、“不听话”、“犟脾气”等词汇,想必情绪上了头。

林听雨很低地叹了口气,没让陈澍发现。

陈澍不再说话。

他把手机搁到桌角,任由手机那头的陈老爷子自顾自地发脾气。

呼。

陈澍垮下肩膀,靠向椅背,一直绷紧的背部肌肉终于松懈下来。

他摘下眼镜,闭上眼,蹙着眉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林听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手推开了房门。

他径直上前,从身后抱住陈澍。

“哥哥。”林听雨低声说。

感受到林听雨怀抱滚烫的温度,陈澍闭着眼,倚在他怀里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们要学会习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抗力想要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

林听雨沉默着,没有回答。

陈澍睁开眼,伸手去拿放在桌角的手机,通话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

大概是发现了陈澍根本没有在听,陈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把电话挂断了。

陈澍放下手机,接着说:“但我始终很清醒。因为我知道,我是对的。”

“按照你自己心中选择的路,坚定地走下去吧。”林听雨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回学校领录取通知书那天,学校门口挂满了喜庆的横幅。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陈澍同学以649分的优异成绩荣获本年度荆市文科高考状元”。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陈澍、林听雨同学考上一本大学”。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陈澍同学被雀山中医药大学顺利录取”。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7)班林听雨同学被雀山公安大学顺利录取”。

林听雨站在学校门口,盯着头顶上的横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干嘛呢。”陈澍从身后伸手扶了扶他的腰,“傻站在这儿。”

“突然间有些畏惧。”林听雨虚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我的名字头一回出现在红色的横幅上,有些不适应。”

“……”陈澍一顿。

忽然之间,他的心有些轻微地疼了起来。

林凯案告破之后,这件事很快就上了当地的新闻和报纸,悬挂在糖厂厂区大门口的白色横幅也终于被取了下来。

一直铐在林听雨脖子上的枷锁终于被彻底地解除。

陈澍和林听雨去老蓝的办公室领了录取通知书。

当着老蓝的面,他们拆开了信封。

两个人都遂了自己的愿,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陈澍是中医药大学的针灸推拿学专业,而林听雨是公安大学的警务指挥与战术专业。

“哎,让我拍个照,发条朋友圈。”老蓝小心地将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整整齐齐地摆在一块,拿起手机一顿猛拍。

“其他人考得怎么样?”陈澍随口问了一句。

正忙活着拍照的老蓝听到提问,抬起头来看他们:“今年理科那边也有两个一本,但分数都不如文科高,刚刚过线。”

陈澍点了点头:“嗯,那还可以。”

五中生源差,学生基础薄弱。今年能出两个一本,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已经尽力了。

理科那边陈澍没怎么关心,毕竟和他没多大关系。

至于文科这边,除了第一第二的陈澍和林听雨,考得最高的就是赵芳菲,她考了509分。

“赵芳菲这孩子不太开窍,只知道死记硬背,不懂得灵活学习。”老蓝说,“我一直担心她高考会崩盘,没想到最后竟然逆袭了。这个分数对她来说,已经是预料之外了。”

“那吴迪呢?”林听雨问。

“吴迪?”提到这个名字,老蓝叹了口气,“考了四百出头,连二本线都没过。这孩子算是被自己毁了。”

“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啊?”林听雨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听说他找了个外地的复读学校,打算再来一年。”老蓝说,“他真的是可惜了,起点高却不知努力,活活把自己作死。”

陈澍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评论。

“诶,对了,你们等会儿先别急着走。”老蓝帮他们把录取通知书装好,“一会儿学校有个奖学金要发给你们,要在校门口放鞭炮,校领导还要和你们合影留念。晚上学校在饭店订了酒席,给你们办庆功宴。”

“啊?”陈澍蹙起眉,一脸不情愿,“怎么这么麻烦,那我不要奖学金了行不行?”

旁边的林听雨“噗”一声喷了。

“这是鼓励,也是对你们的肯定。”老蓝伸手拍了拍陈澍的肩膀,“流程还是要走的,稍微配合一下。”

陈澍推了推眼镜,满脸不高兴。

林听雨憋着笑,也伸手拍了拍陈澍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老蓝口中的走流程。

领钱,放鞭炮,然后捧着写着“3000元奖学金”的信封,和根本就没说过两句话的陌生校领导们站在校门口的横幅下面,对着镜头强颜欢笑地合影留念。

这张照片还要一直留在五中宣传栏的玻璃橱窗里面,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陈澍觉得真的是太傻逼了,所以在合照的时候,他摆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跟校领导合影完毕,陈澍和林听雨便让开了。

轮到校领导们自己站成一排,对着镜头洋溢着笑脸,又是一顿猛拍。

反倒是两位主角被晾在了一旁,无所事事。

也不知道他们自己拍个什么劲儿。

趁着没人注意,陈澍悄悄地对林听雨说:“我们鸽了他们吧。”

“怎么。”林听雨诧异地挑挑眉,“不参加庆功宴了?这可是特地为你办的。”

“没有我们,他们一样可以吃吃喝喝啊,反正我们跟他们又不熟,去了还得敬酒,烦人。”陈澍推了推眼镜,“我们去沈青梅家吃饭吧。”

林听雨笑了一声:“听你的。”

直到拍完照,老师们这才想起被晾在旁边的陈澍和林听雨。

他们正想招呼两个男生准备出发去参加庆功宴,没想到,陈澍和林听雨早就没了踪影。

*

林听雨给沈青梅打了电话,说领了录取通知书,要上她家吃饭。

沈青梅很高兴,让他们把录取通知书一块带过去,让她好好看看。

陈澍和林听雨放了校领导们的鸽子之后,直接去了菜市场。

高考结束之后,陈澍天天在家研究菜谱,自己炒菜给林听雨吃。

一番历练下来,陈澍的厨艺突飞猛进,竟然也像模像样地掌握了几道拿手菜。

但陈澍只能做,买菜他实在是不在行。

林听雨觉得菜市场脏,不想让陈澍沾上腥味,每回去买菜,他都让陈澍在外头等着,自己钻进里面去挑选。

所以,平时都是林听雨负责挑肉选菜,陈澍下厨。

直到有一回,林听雨有事去找刘飞扬,陈澍就自己一个人去了菜市场。

结果卖菜的小摊贩看陈澍是个年轻面孔,气质穿着又金贵,听口音还是个讲普通话的外地人,一看就是个不会买菜的,便存心坑陈澍。

等林听雨忙完回到家,陈澍已经拎回了大包小包的菜。

林听雨进了厨房,随手扯开塑料袋一看——

买的青菜又老又蔫儿,土豆发了芽,西红柿个头小不说,还泛着青色。

猪肉也挑得不好,一看就是给人家挑剩下的。

最惨的是,据说陈澍为了买这些东西,还花了大价钱。

活脱脱一个嗷嗷待宰的傻白甜。

林听雨憋了一中午的笑,陈澍黑了一中午的脸。

从那以后,林听雨每次买菜都带上陈澍,仔细地教导他怎么分辨菜品的好坏,肉价多少钱一斤才正常。

陈澍勉勉强强才掌握了分辨西葫芦和葫芦的技能。

这一回,来到菜市场,林听雨决定跟陈澍兵分两路。

他去买荤菜,陈澍去买一些香菜葱花等小料,稍后两人在路边会面。

葱花买得很轻松。

陈澍闲得无聊,拎着塑料袋,在菜市场街边的门店溜了一圈。

路过一家杂货铺的时候,陈澍无意中扭头往店里看了一眼。

目光却猛地被店里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佝偻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是个中年妇女,头发夹杂着花白,身穿朴素的衣裤。

她正抱着一床崭新的棉被芯,费力地往拥挤的小店里钻。

陈澍愣了一下。

半晌,他才轻声叫了一句:“……于老师?”

背影的主人似乎没听见,继续艰难地往过道里挤。

“于老师。”陈澍稍微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声。

这一回,中年女人听见了。

她怔了一下,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陈澍。

对视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果然是于荣霞。

陈澍记忆中的于荣霞是个体型丰腴的女人,喜好化浓妆,衣服没有重样过。

她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脚踩恨天高,身上永远带着浓郁的香水味。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五官还是熟悉的模样,可鱼尾纹、法令纹和抬头纹在她脸上纵横交错,雕刻出岁月的蹉跎。

她更胖了,松弛的赘肉里是虚弱的过劳肥,腰也渐渐弯了,连头发都变得花白。

“于老师,您在这儿……?”陈澍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看到陈澍,于荣霞似乎有些错愕。

但很快,她的脸上浮现出更多的难堪。

“是陈澍啊。”于荣霞低下头,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啊,这家店是我开的。”

她低头的时候额前一缕花白的头发落到眼前,遮住了眼睛。

于荣霞抬起手,不安地把这缕花白的头发勾到耳后。

陈澍抬眼望店里扫了一眼。

这不过就是个巴掌大小的杂货店,门口摆着十元三双的廉价丝袜,店里拥挤的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劣质小商品。

过道的中间堆满了一床床白色的棉被芯,最顶上靠着一块纸壳,用黑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蚕丝被”三个大字。

陈澍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设想过于荣霞的结局。

却唯独没想到,她会沦落到在菜市场边上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维持生活的地步。

因为跟陈澍说话,于荣霞怀中还抱着那床笨重的棉被芯,没来得及放下。

她的身影显得更加佝偻了。

陈澍平淡地开口:“我来帮你吧。”

说完,他将手中的塑料袋靠着门边放下,上前一步,不分由说地从于荣霞的手里接过那床棉被芯:“放哪儿?”

“啊……放在这儿就好。”于荣霞有些紧张,抬手指了指某个地方,“谢谢你啊陈澍。”

陈澍轻轻松松就把这床棉被芯抱到了于荣霞指定的地方。

“高考结束了吧?”于荣霞有些尴尬,开始没话找话,“考得还行吗?”

“还行。”陈澍放下棉被,回过头,冲于荣霞笑了笑。

“多少分?过一本线了吗?”于荣霞接着问。

“嗯。”陈澍说,“649分,正好比荆市高考文科第二名高一点。”

于荣霞愣了一下,睁着眼睛,表情很愕然:“你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是吧。”陈澍冲她笑了一下。

“你真行啊陈澍。”于荣霞喃喃自语道。

末了,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那林听雨呢?他还读书吗?考上本科还是专科?”

“他啊。”提到林听雨的名字,陈澍眼中的冷淡就被冲散了些,笑意也变得轻盈起来,“林听雨运气挺好的,正好比一本线高一分。不过就算是只高一分,那也是一本。你说对不对,于老师?”

“……”于荣霞震惊到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这一瞬间,陈澍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但陈澍不想去逐一辨认。

他也无需去辨认。

“我们今天就是回学校领录取通知书的,刚拿了学校发的奖学金,现在来菜市场买菜,准备去沈青梅老师家吃饭。”陈澍很淡地笑了一下。

于荣霞震惊到失语。

陈澍也没打算再在这里跟她耗时间:“于老师,那我先走了,你忙吧。”

“啊?哦,哦,好……”于荣霞这才回过神来,“好走啊……对了,恭喜你们啊。”

这会儿陈澍已经走到门口了,弯腰拎起刚才放在门边的塑料袋。

听到于荣霞那句“恭喜你们”,他蓦地站直身体,回过头来,看向于荣霞。

其实没有必要。

但他也不是圣人或者侠客,做不到相逢一笑泯恩仇。

“……怎么了?”于荣霞没想到陈澍又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尴尬。

“我们最近确实有值得恭喜的事情,那就谢谢老师的祝福了。”陈澍对于荣霞笑了笑,举起左手。

于荣霞愣了一下。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陈澍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质戒指。

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于荣霞还没反应过来陈澍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澍就先开了口:“您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和林听雨在谈恋爱,全校都知道。哦,对了,我们上周已经在美国登记结婚了。”

从杂货店里出来,陈澍还没往前走两步,就看到林听雨站在路边,手里拎着两袋鸡鸭鱼肉,正四处张望。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陈澍一模一样的银质戒指。

陈澍送给林听雨的求婚戒指是订制的钻戒,现在戴着实在太过张扬。

而林听雨送给陈澍的是他自己背着陈澍手工打磨的纯银戒指,相比之下更低调一些。

从芝加哥登记结婚回来以后,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大学毕业以前先戴林听雨送的戒指,等之后参加工作了再戴钻戒。

陈澍加快脚步,走到林听雨身边,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

“你去哪了?”林听雨探过头去看陈澍刚才出来的那家店,“那是卖什么的?”

“没事,随便看了看。”陈澍往四周看了看,忽然低下脑袋,飞快地亲了一下林听雨的脑门,“走?”

“哎哟,你这个人呀。”林听雨忍不住笑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番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怎么样,都没猜到澍澍当老中医去了吧hhhhhh

*备注:“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引自鲁迅《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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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一下接档文《还他妈磕》的文案,是荼白小可爱的故事(文名随时改hhh)↓↓

过气童星荼白因为一段唱跳视频意外翻红,天生演员转型成流量爱豆。眼看局势大好,荼白却因为在候机室看耽美小说被偷拍,被营销号送上热搜轮了七天七夜。一时间黑料满天飞,微博评论骂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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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到没边耽美文学界顶流病秧子攻vs糊出天际貌美过气童星暴躁小甜心受

#年下,he,校园+娱乐圈元素,

#一个疯狂的粉丝想方设法把暗恋多年的小爱豆从金主手里抢过来的狗血爱情故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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