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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严十四偷偷溜去了童冉那。

童冉本来想把小老虎哄睡着后才出去,可是小崽子说什么也不肯睡,还主动跳进了他的怀里。

童冉没办法,只好带它一起出门。

“我不去了。”球儿一晚上都在捣鼓他的竹牌,今天白天,童冉不仅教了他玩竹牌的规则,还教了许多控牌的技巧,这些技巧不好学,球儿已经练习一整天了。

“别练太晚,早点睡。”童冉嘱咐了一句,带着小老虎跟严十四一起出了门。

今天已经行将满月,就算是晚上,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为了不让村民们发现,童冉也没有带火把或灯笼,只就着月光前行。

楚钧现在是老虎的姿态,夜视能力远远胜于人类,它绿色的眼睛一扫过去,村中景象一览无遗。

严十四从小长在这里,对村里的路很熟,带着童冉他们快步往村外官家田地的方向走去。

这一代大都是沙壤土,种不了水稻小麦一类的作物,所以种的都是大麦。

“大麦在年前分蘖(nie4),再过些时日就要拔节了。拔节期要大量追肥,否则大麦会长不高,谷子也结得少。”严十四带他们来到严家的大麦地,一边沿着田梗往前走,一边说道。

严十四话很多,童冉随口问一些问题,他便可以说上许久,连平日里如何从猪圈、鸡圈里弄出粪便施肥的过程,都能津津有味地讲上半天。

楚钧对这些种地的事情还算熟悉,他每年都要去御地里亲耕,以显示君主对农桑的重视。

这些地里的种了满满的麦子,却不是株株都饱满挺立,有许多已经软趴趴地歪了下来,不像长势良好的样子。

童冉看了两片地,又问严十四他们平日里如何浇灌。

严十四嗐了一声:“哪有什么浇灌,只是等着下雨。拔节期之后是孕穗和抽穗期,这时的麦子最需要水,我们会从村里打井水来浇,但太少了。其实这里以前是有河的,不过后来干涸了,现在那河床都长了草。”

“那以前有河的时候呢?”童冉问,“你们从河里挑水过来?”

严十四摇头:“才不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听村里姓吴的人家说的,以前这里修过水渠,都是用水渠引水的。喏,你看,那渠还有一些都在,不过已经荒废了,也没有能引水的河了。”

顺着严十四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破损的木渠绕在田边,已经不完整了,童冉猜测一部分已经被拆掉。

童冉随着严十四走走停停看看,对这里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童哥,”准备回去的时候,严十四突然叫住他,“我阿耶阿娘说你不是好人,但我不相信,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童冉问他是什么,严十四却膝盖一弯,跪了下来。

“童哥,你先听我说。”严十四避开了要去扶他的童冉,“您今天也看见了村里的情况,我们做佃户的没有自己的地,官府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便只能由着他们欺负。如今每家每户多少欠着债,也不知道今年能收多少粮食回来,我们怕再也撑不过明年了。求求你帮帮我们,怎么样都好,我希望村子里的大家,都能活下去。”

天很暗,但童冉还是看到了严十四眼里含着的泪。

他伸手拉他起来:“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不管。”

“童哥,你打算怎么管?”回到家,童冉跟球儿简单说了说今晚的收获,球儿手上飞快转着竹牌,一心两用地与他说话。

童冉:“你的竹牌练得不错。”

球儿:“嘿嘿,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童冉:“可以这么说。”

球儿得意,在一旁傻乐。

小老虎嫌他吵,一下跳到了他的头顶,啪啪两爪子拍他脸上。小老虎收起了趾甲,没有真伤到他,不过球儿还是毛了,又跟小老虎追打起来。

小老虎才不理他,直接跳进童冉怀里。

“行了,睡觉。”童冉道。

“他打我!”球儿告状。

童冉把小老虎放到床上:“虎崽子而已,你跟它置什么气,快去睡觉了,明天我们就去县衙报道。”

“你就知道护着它。”球儿嘟囔了一句,转身去自己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清早,童冉仔细打理了一番,穿着月白团领袍进了城。

小老虎在他出门前咬住了他的裤腿不放,童冉便把它也带来了。童冉抱着小老虎,身后跟着球儿,自从那个传话的门房进去,已经过了两炷香的时间。

球儿忍不住抱怨:“传个话而已,怎么还不出来,我腿都站麻了。”

童冉:“麻了就去石墩子上坐一会儿。”

童冉说是这么说,可他一动不动,好像就准备这么等着那个门房出来。

县衙内,邓县令靠在他的太师椅上,师爷弯腰向他报告事情。

等话都说完了,他才问了句:“那个叫童冉的呢?”

门房立刻上前:“禀报县令大人,还在外面候着。”

县令点点头,也不说叫他进来。师爷凑近了道:“邓大人何不叫他进来说话?”

邓知县:“你懂什么,这个童冉是傅甘泽之后凝聚正气之种最年轻的人,十四岁就当上了田畯,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如果现在不挫挫他的锐气,以后还了得?”

师爷翘起大拇指,谄媚地道:“是,是,邓大人说得对,大人神机妙算,小的佩服。”

邓知县听了奉承的话,浑身舒坦:“来呀,再等两炷香的时间,就叫那小子进来吧。”

“是。”门房领命离去。

两炷香后,县衙的大门终于打开。

球儿:“传个话也要这么久吗?冻死人了!”

“球儿。”童冉制止他。

球儿有些不服,搓着手脚取暖,这二月里的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童冉既然发了话,他也不会再多嘴。

童冉他们两人一虎,跟着门房往里走,到了邓知县平日办公的正堂。

童冉恭敬地将授职书递给衙役,向邓知县自我介绍了一番。邓知县大约四十的样子,中年发福,有些胖,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被脸上的肥肉挤没影了。

邓县令透过那眼缝,上上下下打量了童冉一番,他原以为童冉小小年纪便有品阶,少不得有些傲慢,没想到很经得起磋磨,一炷香是四分之一个时辰,他晾了童冉足足四炷香的时间,换成旁人少不得有些怨怼,这个童冉却一脸坦然。

童冉从球儿手里拿过一个小包,当场打开:“邓大人,小的与大人第一次见面,备了一些薄礼,请大人笑纳。”

那小包里装着此前卓阳府的富商送的贡品大红袍,他没舍得给小老虎喝,一直留到现在。既然要送邓知县礼物,那当然要送一些有分量的。

邓知县一拿到手,便认出了那是贡品大红袍,眯缝的眼睛也不由睁大了一些。

这小子出身瓦舍,却比士族出身的都要更早凝聚正气之种,果然不是平庸之辈,这贡品大红袍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巴结来的,肯送给他,也是下了血本。

不过,他不是好茶之人,童冉的这个马屁算是拍到了马脚上。

“此外,小的平时还爱做些小玩意儿,前不久听卓阳府一个赌神说,他家乡有一种很有趣味的赌法,叫做二十一点。童冉觉得有趣,便将那赌法所用的竹牌做了出来,可惜朝廷是禁赌的,这东西也只能用以赏玩,若大人不嫌弃,这一套便送与您如何?”

童冉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竹制的盒子,比刚才那个装茶叶的要大,里面装了他做的三副竹制扑克牌,一共一百五十六张。一副完整的牌应该是五十四张的,不过二十一点也用不到大王小王,童冉图省事,便也没做。

托了这副牌的福,他正气又经创造发明一途有了些增长,只可惜赌博属歪门邪道,增长很是有限。而且教球儿的时候,也没有授人以渔之相,大概是因为老天也不认为赌博是个能吃饭的家伙。

童冉原是瓦舍出身,能接触到一些三教九流不奇怪,所以邓县令对他的话很是相信,立刻有了兴趣。

“拿上来,给本县看看。”邓知县说,脸上竭力维持着之前的表情,但他的目光牢牢追逐着竹牌,眼睛都大了一些。

师爷过来,端了那盒竹牌给他。

邓知县捧着盒子,这回没让人收起来,而是亲自一片片拿出来把玩。

因为这东西是用竹子做的,童冉把牌都做成了细长条的竹片,上面画了草头、梅花、红心和黑桃,又用汉字写上数字,而j、q、k三张则写的是卒、士和将这样便于理解的称谓。

邓知县仔仔细细把玩了一番,他精通赌道,却完全看不出这东西有何玄机。

一时间,赌性站了上风,他早忘了试探与防备,招招手叫童冉过去:“快来给我讲讲,你这东西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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