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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好小老虎后,童冉接到正殿的传话,陛下召他晚些时候书房觐见。

今天早朝上的事情他已经有所耳闻,皇帝的动作很麻利,不仅按他所想交代了追查账本一事,而且还发落了卢庸。没有卢庸在,卢氏一族便失去了一柄保护伞,卢知府在账本上榜上有名,想必也得意不了几日。

皇宫里规矩多,要给小老虎找一只活鸡都难,还是早点回县里的好。

童冉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宣政殿,由苏近亲自迎了进去。

他以为这次跟上回一样,是单独召见,不想里面却还有一人。

“你是童冉”那人道。

这人没穿官服,一身锦衣,童冉看不出他的来历,只是客气颔首,又按规矩向楚钧行了大礼。

楚钧“免礼赐座。”

童冉拱手“谢陛下。”

童冉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了,正好在傅禃邻座。

傅禃睇一眼楚钧,又看一眼童冉,正要说话,楚钧先开口了。

“童爱卿,这位是朕的表弟,名为傅禃。”楚钧道。

“幸会幸会,童大人,我叫傅禃,您也可以叫我无鹜。我特别崇拜您,您那个是怎么做的听说有移山倒海之能,我用面粉和明火试验了好久,做不出来啊,不过我查阅典籍后发现,方士们炼丹用的硝石和硫磺也能引起爆炸,您知不知道”

傅禃一口气说完,气都不带喘的。被抢了话的楚钧脸色一沉,苏近连忙上前道“傅公子,您别着急,陛下还没说完呢。”

傅禃这才发现自己抢了皇帝的话,头一缩,道“陛下恕罪,是傅禃莽撞了。”

楚钧面色稍霁,又道“朕此前看了你的图纸,火铳与火炮的构造复杂,你一人也许力有不逮,他从小喜欢与铁匠木匠们厮混,也许能帮你一些小忙。”

童冉身边虽然有桑乐、高卓等人,但那些人跑个腿还行,若要制造火铳火炮就帮不上忙了。童冉此前单单为了水泥和就跑前跑后忙得不行,以后若要做更多事,总得需要几个懂技术的帮手。傅霖在政见上虽与他有些不对付,但傅家家教严格,傅禃又喜欢这些东西,应是不错的人选。

童冉睇一眼傅禃,他正热切地看着自己。他又看一眼楚钧,楚钧脸上喜怒不辨。童冉心里闪过数个念头。

皇帝忽然在他身边安排人,实在有些突兀。

如果说想分他功劳,那图纸已经尽数上交,皇帝大可以自己找人做,功劳半分不给他都行,不必找人来分。如果是要安排眼线,以皇帝的权利私底下吩咐人安排便可,也不必还要到他面前过个明路。

可若是说他真心实意为自己找帮手,童冉也不敢信,他与皇帝一无交情,二无亲缘,他辛不辛苦,需不需要帮忙,干皇帝什么事

刚才皇帝说傅禃是他表弟,看傅禃样貌,大约刚满二十,也许皇帝是想把喜欢奇巧工艺的表弟放到他身边历练一二。这倒是有几分可能的。

童冉想通了楚钧用意,便道“谢陛下好意,只是臣过几天还要回小锅县,傅公子家在京城,怕是不妥。”

回小锅县

楚钧一噎,他根本没打算让童冉回去。“你急着回去”他仿佛随口问道。

童冉道“是。陛下也许听说了,臣养了一头小老虎,崽子还小,似乎不习惯京中气候,从昨天起便一味贪睡,今天中午起来连饭也不肯好好吃,臣着实忧心,想带它早点回去。”

楚钧本有些恼,可听他如此一席话,心里的气顷刻便散了。

“既是如此,让傅禃随你去便可,他如今黄阶中品,在你身边做个吏员恰好。”楚钧道。

童冉“这恐怕不妥,傅公子怎好突然离家”

楚钧”傅禃。”

被点名的傅禃心领神会,对童冉拱手道“童大人不必忧心,我是我家的混世魔王,没有我在家父才安心呢。而且您放心,我自小被家法打大的,不娇气。”

童冉

就是这样他才担心。

楚钧“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童冉。”

“是,”傅禃道,“那傅禃先告退了。”

“去吧。”楚钧摆手。这小子跟他父亲一样,有眼色。

傅禃走后,童冉也想告退,却被楚钧留了下来。“朕整日闷在宫里,坐拥天下却不知天下风景,童大人既然是小锅县的县令,就留下来给朕说说吧。”

楚钧从书桌后出来,带童冉去了暖阁。

暖阁里氛围更宽松些,童冉低眉敛目说了几句,发觉楚钧眼底隐隐有笑意,心神也放松不少,话也越发多了。

他不仅说些小锅县的山川风物,也讲了先前堆肥、凿井灌田,和如今新立的摆摊条例、水泥等事,间或提了几句自己未来的蓝图。若是自己在小锅县的作为能有他的支持,想必会容易许多。

苏近进去给他们添了几次茶,中间童冉告罪说要去方便,楚钧也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容他去了。

苏近带童冉出去又回来,期间偷瞧了楚钧几眼,陛下的唇角虽然压着,眼底却温和了许多。心情这样好的陛下这些年都少见,看来童县令确实讨陛下喜欢,只可惜他不常住京里,否则有他常来伴驾,他们近前服侍的人都能松快些。

“陛下,时辰不早了,我家小老虎大约是醒了。”临近晚膳时分,童冉说道。他已经把他对小锅县的未来规划都说了,也解释了何为梯田,又为何要拆迁,皇帝问的其他问题他也一一解答了,实在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

楚钧只恨时间过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把童冉脑袋里的东西榨干净。刚才闲聊时,他说的那些全都是关于小锅县的,楚钧试图把话题往外头带,他却非常谨慎,一点不谈自己辖区以外的事情。

于公而言,楚钧该喜欢这样的臣子。

可私心里,楚钧却想听他多说一点。

眼下已经傍晚,楚钧也确实没有理由再留他。

“苏近,”楚钧道,“吩咐膳房去准备两只烤鸡,和一品大红袍,朕赐给童大人的小老虎。”

“谢陛下。”童冉拱手,“陛下怎会知道臣的小老虎爱吃烤鸡,又喜欢一品大红袍”

苏近笑道“是小的跟陛下提过,陛下当真是器重童县令,这样的小事也记得清清楚楚。”

童冉了然,又谢了楚钧一次。

楚钧让他不用多礼,又催了苏近去传旨,然而苏近才走,外头就报国师来了。

童冉还在,楚钧不欲让国师与他碰上,可国师却不等通传,自己走了进来。“陛下恕罪,臣算到另一枚白玉麒麟佩的主人在此,故而特地赶来。”国师揖道。

童冉原本要告退,听到他的话,睇了眼楚钧腰间。

他早就注意到了楚钧腰间的玉佩,那是块白玉,上面刻的似乎正是麒麟。

“苏近。”楚钧道。

苏近上前应道。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楚钧吩咐。

楚钧鲜少有事情连他也避着,不过苏近跟他多年,知道轻重,出去时把殿内服侍的内侍也一并都清了出去,关上殿门。

国师拱手,对楚钧一揖,恭敬地道“陛下,可否请您的也出去暂避片刻。”

“朕也出去”楚钧一愣。这里可是他的地方,若非眼前的人是国师,他必叫人把这悖逆狂妄之徒给打出去。

“是,天机不可泄露,请陛下暂避。”国师道。

楚钧下意识去瞧童冉,只见他低眉敛目,唇角还留有笑意。

“陛下,请。”国师道。

楚钧也不能轻易与国师为难,只好避了出去。

苏近才刚把人都清走,却见殿门一开,竟然是陛下踏了出来,忙上前道“陛下,人都清走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哪里都不去。”楚钧咬牙道。

楚钧走后,国师顺手将暖阁的门也关上,道“听闻,你叫童冉”

童冉打量他一眼,拱手道“是。”

国师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示意童冉也坐“你原籍在哪儿父母可在”

“原籍不明,父母也不记得了。”童冉道,属于原主的一切信息他都不记得了,国师这些问题,他还真无从回答。

“撒谎。”国师却平静道。

童冉“认识童冉的人皆知童冉曾坠河失忆,何必撒谎。”

国师从怀里拿出一枚白色玉佩,跟楚钧腰上的那枚几乎一样“是这枚玉佩告诉我的。”

“荒唐。”童冉道。

国师的脸上毫无波澜,又道“开国时,太祖偶得一块宝玉,命人制成了这两枚玉佩,由历代国师保管。此对玉佩认主,且两枚从不同主,只有两枚玉佩的主人都现世,玉佩才会有所反应。一年多前,两枚玉佩终于有了反应,一枚认当世天子为主,而另一枚,则认了你。”

“国师大人,这又如何能说明我撒谎”童冉没好气道。

国师道“只要两枚玉佩的主人都在世上,玉佩便会有所反应,开始寻主。它们一年多前才发生反应,可不管是陛下还是您,从年龄来看,都早早降世了。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壳子没换,里头的内容却变了。”

一瞬间,仿佛万籁俱静,童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冷汗不禁意间便流了下来。

灵魂穿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被一个见面不过三分钟的陌生人看穿了。

国师一袭白衣,他的眼神也如雪一样淡漠“你不必害怕,麒麟佩认的主人都于国运有益,历代国师以守护大成国运为己任,我不会借此伤害你,也不会告诉陛下。”

童冉敛下眼神,手握紧了拳,强压下心里的不安。

“我不关心你是哪里来的一缕孤魂,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更不值一提。你是另一枚白玉麒麟佩的主人,与我有关的只有这个。”国师又道。

“你想如何”童冉问。

“简单。收下这枚玉佩,辅佐陛下。”国师道。

“玉佩有两枚,国师又岂知是该我辅佐他,而不是他辅佐我”童冉反问。

国师这才又看了他一眼“大成是楚氏的天下,天命所归,你撼动不了。”他说这话时异常平静,好像在讲一份实验数据。

童冉望着那玉佩,它看起来很普通,不过玉质通透一些。

良久,童冉道“我不过一缕孤魂,这世界好与不好与我何干,你让我拿着这枚玉佩,就不怕我反其道而行”

“你不会。”国师道。

童冉一噎,他没想到国师能如此斩钉截铁。

“我也可以不拿。”童冉又道。

“你也不会。因为你拿着这玉对你有好处。只要你是它的主人,便是于大成国运有益之人,若再有人敢恶言中伤,你只需要搬出这一条,举国上下无人敢驳。”国师道。

不仅举国上下,童冉也找不到话反驳他了,这国师好像一个ai,没有人类的犹豫不决,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他对于所谓的运的推算。

“再者,”国师又道,“两枚玉佩的主人若以正气驱动玉佩,便可以此为媒介,即使身隔千里,也心意相通。”

身在地方,却可以与陛下随时沟通,如此一来可减少猜疑,也能得到更多助力。国师说得不错,这样的福利,童冉也会动心。

“不知我可否先试一试”童冉道。

国师面无表情,把玉佩递给了他。

玉佩入手温润,仿佛真有几分灵性。童冉闭目凝神,调动灵台处的正气,他还无法凝正气为实质,只得引正气通过他体内,由手侵入玉佩。

大股正气刚刚由手而出,立刻被吸进了玉佩中,童冉心下一惊,立刻想停,可玉佩却像会吸人精魄一般,大口吸食他体内正气。童冉灵台处的种子已经成长为小树,此时黑色的树叶哗哗作响,一股接一股正气被吸入玉佩之内。

片刻后,玉佩发出莹莹暖光。

外头楚钧腰上的玉佩也发出了莹莹暖光,楚钧不解其意,以正气相探,却无意开启了两枚玉佩之间的沟通。

“陛下”童冉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在大口喘气。

“是朕,这是怎么回事”楚钧问。然而没有回答,玉佩的暖光变淡,一点点消散。

楚钧蹙紧了眉,转头命人开门,往暖阁而去。

童冉扶着木几坐下,大口喘气。这玉佩哪里是灵物,简直是吃人正气的怪物,他已经玄阶上品,可他的正气之种中所养正气竟然还不够用它通话一秒的。童冉又喘几口,分神瞪了国师一眼。

国师道“陛下接到你的呼唤,也必须以同等分量的正气驱动,才可与你通话。你自己品阶不济怪不了人。”

话音未落,楚钧推开们大步进来。他脸不红气不喘,一点没有正气使用过度之相。童冉才听了国师所言,又见到他,心里憋闷。

“刚才怎么回事”楚钧问。

童冉还没缓过来,国师拱手,把刚才跟童冉说的那番作用又与楚钧说了。楚钧听完睇了童冉一眼,唇角略微上扬,又立刻压了下来。

“辛苦国师跑一趟。”楚钧道。

“这是臣份内之事。”国师拱手。

童冉趁他转身,又瞪国师一眼,眼神扫过,却与一旁的楚钧对上。他脸一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幸好楚钧没有再留他的意思,简单说了几句,便放他回去休息了。

童冉回到西配殿里,还有些喘。小老虎在床上睡觉,他盘腿坐到它身边调息。

自己已经玄阶上品,用那玉佩却只来得及说上两个字,若是地阶下品的,也许能多说一点,但也左不过一两句的光景。观皇帝的样子,那两个字不费他吹灰之力,若不是后来有国师解释,他甚至没察觉到玉佩颇耗正气。

皇帝的年岁不大,听说不过二十五左右,他如今有地阶中品抑或上品更甚者,难道已至天阶了

皇帝的正气品阶是秘密,全国上下也只有他本人和国师知道,其他人不得查探,更不得擅自揣测。自己能从侧面察觉皇帝的正气雄厚已经难得,要真正弄明白,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无妨,皇帝的品阶高便高了,与他又有何碍

童冉调息完,正气恢复了七八成,他睁眼起身,却见小老虎趴在被子里,正瞧他。

“崽崽你醒啦。”自从离开小锅县,小老虎的觉一天比一天多,童冉不免有些担心。今天拿到了国师的玉佩,只要品阶再提升一些,以后与皇帝交流都会很便利,此外火铳和火炮的图纸也已经上交,自己对武器研究没什么兴趣,不参与也罢,是时候该回小锅县了。

翌日一早,楚钧下朝后童冉去正式请辞。

听童冉说完,楚钧沉默许久,童冉等了半晌又要开口,却被楚钧截在了前面“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那路好好修。”

“谢陛下。”童冉谢完恩回去西配殿,欢天喜地地收拾起东西,又吩咐服侍他的小内侍给宫外的袁三和桑乐传话,明日一早启程。

小内侍领命走后,小老虎醒了。

童冉上前抱它,它一把挥开,自顾自跳下来,也不缠着童冉给它梳洗,几下跳到了博物架上,背对着童冉趴下。

“崽崽崽崽下来好不好”童冉喊它。

小崽子睡前还好好的,自己也没得罪它,怎么忽然不理人了

“崽崽”童冉又叫了它几声,搬来凳子站上去,凑到小老虎跟前,“崽崽”

“哇”一声带着奶味的虎啸响起,毛爪子一闪而过,童冉下意识躲开。

“啊”童冉在凳子上,如此一躲下盘不稳,一晃便掉了下来。“哎哟。”童冉揉着腰和屁股爬起来。

“呜哇”小崽子一跃跳下来,冲到他跟前,“呜哇哇”

“现在知道担心了”童冉揉着腰,“还不是你闹脾气惹的”

“呜哇哇哇”谁让你急着回去

“好了好了,晚上给你弄条鱼吃好不好听说今天御膳房刚来了鲜鱼,也不知道使点银子的话能不能弄来尝尝。”童冉道,扶着腰在床上躺下。

小老虎爬上他胸口,收起爪尖,毛爪子在他脸上碰了碰“呜哇哇哇”你得常回来看朕。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终于把另一枚玉佩给童冉了嘿嘿

二更还是在晚上九点哦

谢谢罂溟投喂的地雷,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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