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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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徐徐，站在眼前的少女却并不像此时的风一样温柔和煦，她的脸上没有怒容，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疏离冷漠的态度。

陆檀拿起石桌上的书，礼貌地说：“我还有事，少爷自便吧。”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秦扬却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陆檀的去路。

看在对方是雇主养子的份上，陆檀忍了下来，她需要这笔工资。

秦扬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生气，相反，他忽然产生了探究欲，陆檀是忽然从以前那只流浪猫变成现在这样的？简直像是脱胎换骨，重新变了一个人。

“如果我惹你生气了，我给你道歉。”秦扬的脸上挂起充满歉意又温柔的笑容，“徐诚是路遥的男朋友，肯定会为陆姚说话，我偏听偏信，是我的错。”

陆檀抬头看着他：“你不用道歉。”

秦扬勾了勾嘴角，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陆檀平静的说：“你没错，也不是偏听偏信。”

秦扬还在看她，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陆檀卷翘的睫毛，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跟他记忆中的陆檀完全是两个人。

陆檀：“你只是看不起我而已。”

秦扬愣住了。

陆檀从他脸上移开目光，挥开他拦住自己的手臂，推开了中庭的门。

“对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没人会去探究真相。”陆檀走出了中庭。

只留下秦扬站在原地，他看不起陆檀吗？

他想辩解，然而回忆自己之前做的事，确实如陆檀所说。

他看不起她，觉得她可怜，觉得她可悲，但他没有同情她，而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念头逗对方玩。

陆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房间是管家给她准备的，不大，但是也不小，房间里除了没有卫生间以外一应俱全，还有书桌和飘窗。

她签了三年的合同，到期的时候她正好大学毕业，到那个时候，她的人生才算重新开始。

就在陆檀准备小睡一会儿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妈”。

陆檀有瞬间的失神，她拿着手机，坐在床边，似乎她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卑微的小女孩，每次接到父母的电话时，她总是抱有期待。

陆檀接起了电话。

她还没张嘴，就听见那边熟悉的声音。

陆妈妈有一副大嗓门，她偏心偏的理直气壮，从不觉得自己对小女儿有任何不好，她把陆檀生下来，给吃给穿，送陆檀去读书，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她不是个好妈妈。

“陆檀！你长本事了是不是？逃课打架就算了，现在还学会傍大款了！”

“从小就不学好，初中开始早恋！我就知道你比你姐差远了！你不是怨我偏心吗？你有你姐的本事和脾气，我还会偏心？！”

“你要是不跟大款分了！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你还跟别人说我们不供你读大学？陆檀，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凭什么跟姚姚比？姚姚从小就听话，你从小就惹事，美国那边父母也只供自己的娃到成年，我们也供到你成年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回学校就去跟你姐道歉！”

“听见了吗！说话！”

陆檀听她骂完，奇异的是，她不觉得生气，也不难过，好像只是听见了意料之内的话。

她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挂断了电话。

她不是没跟父母吵过，有一年过年，父母把陆姚带着去走亲戚，把陆檀锁在家里，锁了一天一夜，因为亲戚太热情，他们在亲戚家住了一晚。

可他们没想过陆檀在家怎么办，家里没有买菜，米也吃完了，这一天陆檀是喝凉白开填的肚子。

但是比起饥饿，委屈带给陆檀的痛苦更大。

她也想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女儿，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父母都不会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家里的碗筷是她洗，地板是她拖，连床单被套都是她换，陆姚的贴身内衣也是她洗。

没人会夸她一句，但陆姚偶尔洗一次碗，父母就会夸她能干懂事，多给她一些零花钱。

父母回家后，陆檀终于爆发了，她问他们，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自己，为什么不在怀上她的时候就把她打掉？难道是她自己想来这个世界上的吗？

她控诉他们的不公，他们对她的残忍。

结果当妈的一句：“我们当时检查不出男女。”

陆檀的所有话，都变成笑话。

她不是男孩，她不受期待，她的出生就是意外。

陆檀无数次的想，她为什么不男孩，如果她是男的，她也会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

她可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偶尔调皮捣蛋，父母也不会打她。

她恨他们，但是又怀抱着一点希望，然后因为这点希望不断的被陆姚压榨利用。

不被爱的时间久了，陆檀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她不好，所以大家才不喜欢她，她在淤泥里越陷越深，直到没顶。

陆檀把父母的号码也拉黑了。

他们不喜欢她，不想见她，她也不想见他们。

陆檀设了闹钟，躺在柔软的床上小睡了两个小时，直到内部电话把她叫醒。

管家告诉她，秦先生晚上要回来，会和少爷一起在家用餐。

“好，我现在去厨房准备，麻烦您了。”陆檀坐起来，她没有一点刚醒时的迷梦和惺忪，睁眼的那一刻就清醒到了极致。

给秦封准备的依旧是百合大枣龙眼粥，这粥要空腹喝，一天两顿，毕竟是药膳，治好失眠才是重中之重，至于秦扬，陆檀不知道他的口味，准备就着已有的食材做菜。

结果她刚到厨房，就听原本就在秦家做菜的厨子说：“少爷的菜让我来做就行，你只管给先生做。”

陆檀这时才想起，她签的是私人合同，只需要照顾秦封，至于其他人，都不在她合同范围之内，于是她从善如流：“辛苦你了。”

厨子笑道：“这有啥辛苦的，我吃的就是这碗饭。”

厨子也怕自己的工作被陆檀抢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积极的抢活。

秦封回到家，刚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秦扬，秦扬听见脚步声后站起来，恭敬地对秦封说：“叔叔。”

秦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对这个便宜儿子也没什么感情，他年纪尚轻时大哥就死了，留下这么个遗腹子，大嫂也是豪门出身，没要这个儿子，直接回了娘家。

当时老太爷把秦扬记在他名下，也是觉得他会早死，到时候秦扬不仅能拿到他大哥留下的股权，还能拿到他的。

秦扬倒是很想跟秦封亲近一些，秦封没有结婚，没有妻子和孩子，他就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只要他一直是继承人，秦家总有一天会到他手里。

秦扬关切地问：“叔叔最近怎么样？累不累？”

秦封坐在沙发上，管家已经给他端来了茶，热茶向上飘着白雾，茶香四溢，秦封吹开浮叶，轻抿了一口茶，今天下午他的胃没有痛过，胃部一直暖洋洋的，处理文件的速度也变快了不少，才能在这个点到家。

“没什么。”秦封放下茶杯。

秦扬咬着下唇，但很快调整了心态，继续关心道：“叔叔还是要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累。”

秦封这才看了他一眼。

秦封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珠比平常人更黑一些，漆黑的眉目看向秦扬，秦扬瞬间动弹不得，脑子里打好的腹稿，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封语气冷淡：“你在学校怎么样？”

秦扬松了口气，笑着说：“还可以。”

秦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说，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父子，却并没有父子的感情。

直到到了用餐时间，秦封才走去餐厅，他的位子上摆了一碗粥，跟他中午喝的粥一个味道，桌子上摆满了陆檀来之前厨子常作的菜，厨子是高薪聘请的，味道不可谓不好，但跟陆檀相比，就差了点什么。

秦扬在旁边说：“只有来了叔叔这儿，我才能一饱口福。”

秦封却不跟他说场面话：“坐下吃饭。”

管家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笑，他提醒道：“先生，您只能喝粥。”

秦封也不问原因，管家跟了他许多年，时间久了，关系也不是普通的雇主和员工的关系。

秦扬刚刚坐下，就闻到了一股香气，但不是他面前饭菜的香味。

而是一股勾|引鼻尖，若有若无的味道，清甜温柔，让人口齿生津，闻着这股味道，眼前精致的饭菜统统失去了吸引力。

他闻着这股味道，目光终于放到了秦封面前的那碗粥上。

他咽了口唾沫，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叔叔，这粥我可以来一碗吗？”

秦封对管家说：“去后厨端一碗来。”

管家依言而去，但很快就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就跟去时一个样。

原本就馋得不行，望眼欲穿的秦扬正要问，管家就说：“陆小姐说了，她是跟先生签的合同，只负责先生一个人，别人她是不管的。”

秦扬：“……”

管家微笑着：“有手艺的人都这样，呵呵。”

秦封看了眼自己的面前的粥。

忽然觉得这粥似乎比中午的更加美味。

无论什么原因，他喜欢这种被人“特殊”对待，独一无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