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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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直的峭壁并不能难倒苏音，她是一名专业的舞者，不说有峭壁为辅，哪怕只是凌空而下，只要给她一根绳索或是绸带，她就能飞舞下去。

更何况这绿崖上还长着这么多藤蔓。

她身轻如燕，敏捷而轻灵，一手拽着一根绿藤，一手用以支撑，脚尖轻点峭壁用力一支，整个人就旋转着往下飞去。

她只当作在跳舞，但看起来就像一个轻功了得的人在悬崖上腾挪漂移。

玄雍雍远远瞧见这一幕时，就是这么想的。

他脸色阴沉，眸露寒芒，这个女人果然深藏不露，险些被她骗过去了。

在他面前装柔弱装受伤掉眼泪，一切都是手段！

虽说废了一番功夫，脚背还让山崖上的藤蔓刮破了，但总算有惊无险到达了底下。

崖下有一方仙池，雾气就是从那里升腾起来的，水池中长着几株绿草，闪着粼粼荧光。

苏音见到水，惊喜极了，快步走过去趴在仙池边上以手做捧猛喝了几口，又捧水洗了一把脸，才总算解了身体里那种干渴的感觉。

但也奇怪，死气沉沉万物不生的黑水岛竟暗藏这样的别有洞天。

转念想起，玄雍说的那什么灵心草就长在岛中心的天坑洞，指的应该就是这里吧。

但她对这灵心草一点不感兴趣，她下来只是想喝口水而已。

这地方瑶池仙境一般，连空气都透着清灵，苏音不由被吸引，沿着仙池走去。

身处这云雾缭绕的仿佛瑶池一般的仙境，让人心旷神怡，一扫多日以来的疲惫，让苏音沉郁的心情都轻快不少，她站在白雾里，张开双臂，闭眼一个深呼吸，嘴角慢慢弯起一丝笑意。

玄雍不动声色站在暗处看着云雾中女人的侧影。

云雾缭绕间，那一抹轻盈的身姿仿若山间精灵，定住了他的眼。

他的思绪慢慢飘回了几万年前……

那时他年轻气盛目空一切，因东海三太子蓄意挑衅将对方打成重伤，老龙王一怒之下将他罚去守三年海防禁地。

就是那时他遇见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北荒偷跑出来玩，见到辽阔无边的大海兴奋极了，在海岸上迎风起舞，翩若惊鸿，惊艳了他的眼。

彼时他们不知互相身份，她只是一个散游小仙子，而他是海防结界的守卫将军。

苏音兴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手臂落下，侧身一回首，愣住了。

——玄雍正站在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神色莫测的看着她。

两人双目注视。

他的瞳眸从深邃回忆中慢慢抽离，突然变得十分冰冷，幽深的眸睨她。

苏音下意识想解释，但她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没有必要老是在他面前如此低姿态的心虚，是以她面不改色回视他。

玄雍携带压迫性的气势缓慢朝她跨了两步，苏音稳住自己不往后退，还拿不屈服的眼神回瞪他。

玄雍被她底气十足的眼瞪瞪得一愣，旋即眯了眯眼眸，表情危险，杀气四溢，“果然是冲着灵心草来的，看来你是找死。”

苏音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也打算觊觎那什么草，但这样被他堵在灵池边上抓了个现形，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他这样固执的人是不可能再听她解释的，可能这次他真的要取她小命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本着反正死了梦就醒来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抬头冲他淡然一挑唇，清眸潋滟，无所谓道：“如果你打算杀了我，那就动手吧。”

玄雍被那双清眸晃得一个失神，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和她太像了！

反正死了梦境也就结束了，苏音看着他，不再开口，闭上眼。

玄雍面上神情似喜似哀，古怪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捏了捏双拳，突然转身，一言未发便疾步离开。

“……？”苏音不明所以，他方才不是还杀气腾腾的样子要兴师问罪打算要她小命，怎么，这就走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苏音朝他背影扬声喊道。

玄雍飞上绿崖，黑色身影转瞬即逝。

苏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有点莫名其妙，这一切怎么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他又不杀她了？

正在苏音茫然四顾时，半空中突然飞下一条藤蔓将束缚缠绕住腰身，将她整个人一卷而起，而后，那藤蔓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凌空甩了上去。

“啊——”骤然失重的感觉如同高空蹦极时被人猛推下去。

苏音在一阵晕头转向中被藤蔓甩上了绿崖上，一个趔趄摔趴在岩石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剧痛，那藤蔓还紧紧的捆在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苏音在心里狠狠的骂了玄雍一句混蛋！

藤蔓像在岩石上生了根般将她牢牢紧捆，苏音几次尝试，仍旧挣脱不开。

等到她将自己手腕都磨出血痕，才终于放弃了，定是那个混蛋玄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她在岩石上磨了半天这藤蔓竟纹丝不动。

一个夜晚过去，苏音已经将自己折腾得累睡过去，睡着了都在嘟嘟嚷嚷骂着玄雍。

第二日，玄雍终于再次出现。

他神色漠然，破烂的黑袍不知何时已变成一袭完好无损的遒劲锦衣，黑金色战袍被一条宽腰带将宽肩窄腰束得高大伟岸，他无动于衷的俯视着脚下蜷缩着身子睡得不甚适应的苏音。

……她侧着脸，一边脸蛋贴在地上被挤得嘟起压出了一片红痕，可见肌肤娇嫩吹弹可破，几缕黑发凌乱的搭在鼻尖和下巴上，更衬得她白净无暇，仿佛睡梦里极不安稳，一双青黛秀美微微蹙起，嘴唇还嘟哝两下。

苏音仿佛若有所觉，缓缓睁开双眼，对上玄雍那双幽深莫测的墨绿色瞳眸时，后背一个激灵，昏沉的睡意瞬间吓得没影儿了，她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仍旧被藤蔓捆束动弹不得，她挣扎了几下，对玄雍道：“放开我。”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了。

玄雍睨她一眼，负手转身，望着崖下升腾的仙雾，“说吧，你是从哪儿来的，你说你叫苏音，来自何处，谁派你来的。”

苏音见他总算肯好好和自己说话，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先放开我吧，我告诉你。”

他侧首淡扫她一眼，轻淡的一个眼神却含着凌厉的警告，下一刻他轻轻一挥手，藤蔓像活过来一般，嗖的一下从苏音身上松开然后消失。

终于得到身体的自由，苏音站起来伸展着手脚，活动了下僵硬了一夜的四肢，瞪了玄雍一眼。

“说！”他冷冷命令。

苏音慢慢踱到崖边，沉沉的忘了一下崖下仙雾朦胧雾境，慢慢道，“不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是否相信，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话。”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语言，继续说，“我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时空，是一个梦将我召唤到这里的，我在梦里见到过你。你叫玄雍，是北海龙太子，一万年前，你和甫陵少君争夺殷落公主的那场大战后天帝将你囚禁在黑水岛。”

随着苏音的每一句话落，玄雍的面色就阴沉冷冽一分，双手紧攥，一瞬不瞬攫住她的眼神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她粉身碎骨。

苏音却十分淡然镇定，她还微微笑了笑，“在我的那个梦里，在你被镇压黑水岛后，最终和甫陵少君成亲的人并不是殷落公主，而是西王母的养女璇玑。”

话音落，她便看到玄雍的面色骤然一变，震惊又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苏音心里迟疑片刻，并没有将殷落公主被人推下诛仙台的事情讲出来，只是说，“既然殷落公主并没有嫁给甫陵，你就还有机会，玄雍，振作起来吧，别再让这黑水岛困你一生了，不管我的这个梦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亲自出去了，才能一探究竟知道真相，不是吗。”

玄雍似乎受到极大的打击，他狂乱的后退，摇头自言自语，气息紊乱，呼吸粗重，腥红了眼，狠狠盯着苏音，“贱人，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苏音莞尔一笑，抚了抚耳边长发，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在玄雍憎恨的视线里忽然纵身往崖下一跃。

身子顿时像一片飘零无依的飞絮般往崖下坠落而去。

玄雍一震，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飞扑上去想要抓住那个该死的谎话连篇的女人，却连衣角都没有捞到，那一瞬间，他的心竟然划过一种骤然的锐痛，完全不假思索的，身体反应快过他的大脑，他追着那道身影一跃而下，终于在半空将她截住。

感受到自己跌入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苏音睁开眼，朝他凄凉的笑了笑，耳边的急速的风声，身下是陡峭悬崖，她说：“殷落公主是爱你的，从始至终，她都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