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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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雍这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西的，直到此时，他的脑子还是蒙的，像撞进一团乱麻，无法思考。

对他一见钟情……

京城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直白的女子？

他只在西北边疆那些民风开化的地方见过奔放热烈的女人，可那些女人也是因为长年打仗镇上男人很少为了生计才变得热情泼辣的。

她可是高门贵女，大家闺秀。

“老大，你这一下午都去哪儿啦？”

孔宴从后背拍上他肩，漆雍浑身一顿，醒过神来，转身看着兄弟，面上已恢复常态，边往里走边问，“有事出去了一趟，你们这边有什么消息。”

“已经得到消息了，朝廷给翟鞍山封了骠骑大将军，还设了将军府，赏了无数金银财宝。哼，他这回可是靠着咱们的功劳一步登天了。不对！是窃取了老大你的军功！”

孔宴一提到这个就忿忿不平，对翟鞍山那老东西从没好印象，仗着对老大有恩回回利用老大打头功，完事后隐瞒不报还称是自己的功劳。

这次北夷大战，头功几乎全是漆雍立下的，可传到朝廷的军报上却写的是翟鞍山临危受命力战北夷大胜！

老奸巨猾，忒不要脸！

漆雍语气平静，绿眸盯着院中那口老井，“义父于我有恩，既然我们跟着他，杀敌效命是应该的。”

“可那也不应该抢占你的功劳吧！我们兄弟几个也就算了，这次在两军阵前斩首北夷首领可是你啊老大，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平吗？”孔宴怒道。

漆雍沉默了几瞬，在石阶上躺下来，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一笑，“义父不是让我们随军回京了么，你还想怎么着？”

孔宴翻着白眼嗤笑一声，“让我们跟着回京？那他怎么不再表功章里写我们名字呢？他倒是去宫里受封赏了，可我们呢，连个住处都得自己找，皇帝给他设了将军府怎么没见把我们叫过去。”

这厢话音刚落，外边一个十八九岁的精瘦少年兴匆匆跑进来，见到坐在石阶上的漆雍和孔宴，咧嘴笑道，“老大，翟将军派人来传话了，说让咱们去将军府咧！还说有好多赏赐要给咱们。”

漆雍听后，懒洋洋的旋身坐起来，拍了拍仍是一脸郁郁的孔宴，“喏，将军没有忘记咱们兄弟的功劳。”

孔宴看着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漆雍，心里好多话到了嘴边，忍了忍，又咽了下去。

若说老大是完全看不出翟鞍山那老东西的心思，打死他也是不信的，可老大这态度也太耐人寻味了，他几次劝谏，老大不仅不听还反过来责教他做人不可忘本要知恩图报。

报报报！报他娘的！

这两年他们还不够报答那点恩的么，这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吧。

拿着别人的军功自己去领赏，这已经是原则问题，不在报恩的范围了。

孔宴觉得，他比老大拎得清。

老大英勇善战运筹帷幄，什么都好，就是一点，太重情义了！

翟鞍山那老东西想必也是看穿了这一点屡次踩在他的底线上，就像这次一样，自己风光无限进宫加官进爵转头来只丢给他们一点吃剩下的打发，漆雍重情重义就肯定不会对他这个义父怎么样了。

可老大想得过，他们下边这一干兄弟却是早就为他鸣不平了。

精瘦少年没孔宴那么多想法，他只知道反正一切都听老大的就对了，因为老大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嬉皮笑脸的凑到两人中间去，“老大，咱们要去将军府吗？”

漆雍喜怒不形于色，抬了抬下巴，问，“你们想去吗。”

孔宴：“去个球！”

瘦猴：“去呀，怎么不去。”

漆雍思考片刻，做了决定，“等大军归营，咱们去一趟将军府，若是义父真不再需要我们，届时我带你们回西北便是。”停了停，语带沉忆，“毕竟，那儿才是生我们的根。”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

边关的画面便如在眼前略过。

两个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少年都相继沉默了。

……

回府后苏音先去看了素荷，这丫头虽然手臂伤势不浅，但却是个闲不住的，不肯躺在床上休息，被路遇杀手一事留下极深的阴影，能动了以后便立誓要学武，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能保护自己和小姐了。

苏音听后笑笑倒是没反对，只是叮嘱她把好嘴关先不要让苏父苏母知晓那日遇杀手的真相。

“小姐，为什么不跟老爷说呢，老爷这么厉害肯定能查出真相的！”

“素荷。”苏音正色，“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希望将爹娘牵扯进来，我会查出幕后主使人的，放心！绝不会让你白受伤的，一定给你报仇！”

脑中有一个嫌疑人的面容冷冷闪过，但苏音还不能确定。

看来，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有些事，还得知己知彼才能占据主动。

第二天，苏音还是用了老办法偷偷溜出去。

站在木樨花树下等着漆雍。

这次他来得很准时，苏音不知道他是往哪边来的，反正每次他都是飞檐走壁从天而降，从来不走寻常路。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我还有事呢。”他抱着剑，在隔她五步距离的地方顿住，目无表情盯着她脸颊左上方的几缕发丝。

她的头发又黑又软，那几缕调皮的落下来，扫在她白腻细滑的脸颊上，随着微风一飘一荡的，看得他心脏那个地方又开始痒痒的。

只要他肯来，苏音就不担心了。

可见不管他面上怎么装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对她还是在意的，不过是嘴硬罢了。

苏音朝他走近两步，看着他轻柔一笑，“你送给我的药我已经用了，伤口也好多了，谢谢你。”

漆雍：“……”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顺手之举，怎么被她这么一说就变成他好像很关心她伤势特意给她送药的样子。

绿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恼。

苏音偷偷抿唇一笑，说，“今天我可以在外边多待一会儿，不如你带我去城西看看吧，其实我平时很少出门，还没去过城西呢。”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才符合她的身份，漆雍淡淡的想。

“我们走吧。”苏音道。

漆雍便一言不发的随她往前走。

她走在稍微前一点，但步子迈小走得比较忙，漆雍于是就走在她身后一步距离的地方，两人看起来像一前一后不同行的人。

“你走那么慢干什么？”苏音发现，少年时代的他性子还真是别扭。

漆雍目不斜视，撇了撇嘴，“是你走得慢。”

“那我们走快点吧。”苏音想到他的轻功很厉害，提议道，“不如……你带我飞吧？”

他侧首过来，挑了挑眼尾，看着她两眼晶亮期盼的盯着自己，嘴角微不可见勾起一抹玩味，说了句“好啊”便忽然毫无征兆地提起她腰肢纵身一腾，两人便落到一处房顶。

一点也没做好准备的苏音轻呼一声连忙用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稳定自己身体的平衡，放眼朝下望去，都是一座座大宅院的青瓦房檐，适应后感觉还不错。

漆雍本来以为她会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她胆子还挺大，既不喊也不叫，反而神色悠然，只是双手将他抱得很紧，整个身子都贴上来了，他几乎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胸脯在蹭着他胸膛，手下揽住的腰肢细得好像他稍微用点气力就能折断一般，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清香撩得他呼吸都有点乱了。

他有点不适应跟女人这么亲近的身体接触，虽然他一点也不反感，不仅不反感他浑身还躁动得要死，紧绷得像块铁。

但正是这种要命的躁动，让他极其不自在，只好悄悄将她微微松开了些。

“呀——”

苏音感到自己被他一松，好似差点要掉下去，连忙双手并用环住他脖子，脸紧紧埋进他脖子里。

一种柔软温热的触感从他脖颈传遍四肢百骸，酥得他浑身一颤。

“……你别抱那么紧。”漆雍后悔自己一时冒出戏耍她的念头了，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这样娇娇软软的搂着他依偎着他，感觉身体都要爆炸了！

苏音才不管，这么好的培养他对自己感觉的时机，她是不会放过的。

她故意凑近他耳边轻声细语，“你轻功好厉害呀！”

唇瓣若有似无的拂过他耳廓，呵气如兰，一种酥麻窜至脊骨。

苏音感到他身体忽然一僵，一个气息不稳，脚下趔趄，践起几块瓦片飞落下去，差点带着她在屋顶青瓦上没站稳。

“别乱动。”他低哑着声音警告她，低下头，绿眸暗涌，深深看她一眼，“再动把你扔下去。”

“哦。”苏音不敢捣乱了，只是紧搂他腰的双手也没放下，闭眼静静的体会起这凌空踏风的感受来。

漆雍见她终于不乱动了，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空落，挥去脑中杂绪，脚下发力用了最快的速度到达城西。

“好了，到了。”漆雍一落地就迅速松开了攫着她腰肢的手。

他们站在一座寻常的四合院前，院子前有几颗枣树，围墙上长着些青苔，很清静。

“看起来不错，你就住这儿吗。”苏音好奇的张望着，对他的一切事情都渴望知道。

见她眉目间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漆雍才点了点头，“嗯，跟几个兄弟们一起暂时安顿在这里。”

两人正在门前说话，院子大门忽然从里边打开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精瘦少年警惕的探出半个身子来，见是漆雍，咧嘴笑了，“老大，原来你是啊！你站在外边干什…”

说话间，精瘦少年的眼神移到了苏音脸上，顿时哑声了，目瞪口呆，惊为天人的望着苏音，失了魂般愣住了。

漆雍皱眉，不悦地一把将瘦猴推了进去，回头看了眼苏音，不自然的咳嗽一声，“那个，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瘦猴被老大粗暴的推进门后，愣了愣，突然转身便跑进院里，扯着嗓子兴奋的吼道，“不得了啦！老大带女人回来啦！还是个天仙一样美的姑娘！大家快出来看啊！”

话音一落，院里四方瞬间跑出来四五个同他岁数差不多的少年，个个表情惊奇，不可思议，“瘦猴，你说啥？老大带女人回来了？”

“真的假的？老大居然会让女人靠近他，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那姑娘就在外边，可美了，比天仙还美！”

站在门外的漆雍面色陡然一黑：“……”

苏音感到好笑，道，“你这帮兄弟们个个都这么有趣吗。”

“都是一群皮痒的，欠收拾。”

漆雍薄唇紧抿，一身低气压，推门而入，迎面等着的便是五个看好戏的年轻人，个个睁大双眼，朝门口够着脖子张望，等着看老大会带个什么样的姑娘回来，没想到看见的却是黑着脸杀气腾腾的漆雍。

大家伙连忙作鸟兽散，生怕漆雍的雷霆之怒降临到他们身上。

等一个二个都躲远了，漆雍才往前踏了一步，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苏音。

院中藏在各个角落实时关注门口方向的五双眼睛瞬间瞪大，张大了嘴巴，不约而同在心底发出惊叹的呼声：哇……果真是比天仙还美呀！

漆雍绿眸不怒自威，站在庭院朝四周淡淡一扫，偷瞧的几个少年便迅速假装各忙各的。

有用袖子擦梁柱的，有在井边打水的，有练拳的，还有假装在窗下看书的。

“进来吧。”漆雍转身对苏音道，“他们都是我兄弟，在边关待惯了，毛毛躁躁的，你别介意。”

“不会。”苏音笑着朝几个少年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漆雍的朋友，我叫苏音，请多多关照。”

“嘿嘿，嫂子好！”

“嫂子好！”

“嫂子，我叫瘦猴。”

“嫂子你可真漂亮！”

苏音话音一落，躲在各处的少年纷纷探出头来跟她打招呼，笑嘻嘻的，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得熟稔极了。

漆雍的脸色一黑，又一红，绿眸紧紧盯着苏音，生怕她被这群毛头小子的不知分寸弄得难堪了转身就走，可没想到她不仅一点不介意，还笑意盈盈的朝他们挥了挥手……

他们可叫她‘嫂子’呢，难道她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