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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沐辰打的是何主意，都注定他只能失望。

“师兄确定我是晕厥,而不是气息全无？而且……”褒姒平心静气地叙述过往,沐辰却被她口中之言吓得浑身发抖。

“而且,我失踪师兄找我是担心我安危，还是担心我落入别人手中，让你与师尊的打算落空？”

沐辰大口喘息，像离水的鱼儿，感受到窒息感,只能不停挣扎。

褒姒面容平静,日光沐浴下，她披散着的乌黑长发被镀了一层金光,偶有清风吹拂，青丝飞扬。

她唇角含笑，眼神波澜不惊，看着树下跌坐在泥土上的沐辰，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沐辰撑在地上的双手抓握成拳,指甲缝中抠进了泥土他也没有察觉,他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亦或许是知道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一劫，认命了罢。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

碧霞站在一旁,感受着这诡异的气氛，被迫听着这些秘闻,连呼吸都放轻了。

“行了。”褒姒倏然笑起来,“我不逗你了,师兄。”

沐辰惊惶抬头，看着她的神情怔愣。

碧霞蹙眉，自然微弯的眼睛看着褒姒，目露惊疑。

“这样吧，师兄。”褒姒佯装沉思，很友好地询问沐辰：“你自废丹田，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沐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师妹，你我相识一场，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褒姒冷眼看他，“苦苦相逼？究竟谁苦苦相逼？”

沐辰看着她，眼眶通红，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师妹……”

褒姒打断他：“够了。我没兴趣陪你追忆过去，我怕再回想，会忍不住将你丢进妖兽群。”

沐辰神情一滞，乖乖闭上了嘴。

她居高临下地觑着狼狈不堪的沐辰，脑海中回忆起被锁在阴冷潮湿山洞中，日夜与毒虫蛇蚁相伴的那百年。

若非他们还觊觎她身上的血液，想要将她养成药人，又怕她的身份被神云宗其他修士发现，她如何能在山洞中苟活百年？

最后她得以从那里面出去，也是沐辰见她实在虚弱至极，生怕她一个撑不住断气，那他们就再无源源不断又堪比神药的她的血液罢了。

血海深仇与百年屈辱，只要沐辰一命实在太过便宜他们父子俩了。不过修真之人难以有子嗣，这么多年来，神云宗二长老都只得沐辰一个子嗣，即使他天资一般，依然凭借他名义上的师傅、他的好父亲在神云宗活得风生水起。

甚至沐辰还能与神云宗掌门之女缔结婚约，二长老对这个儿子的器重可见一斑。若沐辰此番折损在这秘境中，消息传到二长老耳中，还不知他会如何悲痛？

褒姒露出一抹讥诮，沐辰此人心狠手辣，偏又没有与心性相匹配的能力，且他为人自私自利，当初为了他的修为和前途，毫不顾及他们儿时情谊与婚约，后来为了自己的安危，又不假思索牺牲他的未婚妻凌波仙子。

这种人就该早早去见阎王，免得留在世间继续祸害他人！！

“思考得如何？”褒姒一个翻身，跳下树梢，一步步逼近沐辰。

沐辰想到她刚才说的话，脸色难看，修炼这么多年，他为的就是那长生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若废去丹田，他从此与常人无异，如何甘心？

可若不废丹田，就要殒命于此！

看着逐渐靠近的褒姒，他低垂的眼中划过暗光，从未想过曾经在他手中任他揉捏的人如今变得比他更强大，甚至现在他的命就在她手中。

他暗自蓄力，看她的眼神复杂又愧疚，跪坐在那里，声音暗哑，“师妹……”

咻咻咻！！

褒姒眯眼，甩袖间，数道灵力化为锋利剑刃，向着沐辰而去，眨眼间他身上衣衫破烂不堪，鲜血一点点渗出，染红那一片土地。

他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褒姒。

绕是她动手之前，沐辰心中仍留存侥幸，觉得褒姒不会对他这么绝情，她只是吓唬他罢了。

哪知道……她竟然真的如此毫不留情！

砰！

又一下，沐辰倒飞出去，撞到一棵大树，跌倒在地，口中“哇”地吐出几口血来。

褒姒接二连三毫不留情的攻势明显震慑了沐辰，先前脑海中转过的偷袭念头消失殆尽。

眼见她从广袖中伸出修长如玉的十指，磅礴的灵力在指尖蓄积，沐辰忙撑着身子爬起来跪下，涕泗横流：“师……不！前辈，前辈，求你绕我一命，求你……”

手中的灵力一点点消散在空中，褒姒扬眉：“丹田？”

“我废，我立刻废！”说着，他不带半点犹豫地反手为掌，携裹着灵力狠狠击在丹田处。

只听一声“噗”，沐辰的身体像是漏气的皮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白下去，不过几息时间，原来还光滑如玉的俊雅脸庞上就爬满皱纹，满头乌丝也掺上白发。

一刻钟前还风度翩翩，俊雅阳光的美男子，现在一下子老了数十岁，容颜苍老，皮肤上布满老年斑！！

“……前辈，我已经自废丹田，求你饶了我的命吧。”沐辰看着自己褶皱丛生的手背，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他深知活着才有机会报仇，他咬牙咽下口腔中漫上来的血腥味，像只狗一样匍匐在地，等候褒姒的赦免！

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绣花鞋，沐辰浑身发抖，他恨不得冲上去将她对他做的一一还回去。

他此时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将她带出那阴冷的山洞，早知今日，那时就应该让她死在暗无天日的洞中，尸骨无存！

一失足成千古恨。

褒姒将他神情变幻收入眼中，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沐辰此人之狠，对自己也毫不手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她说过，要让他从高处跌落，尝尽失意苦楚，再受尽折磨而死！！

褒姒温婉地蹲下身，动作却一点不客气，她伸出手来，掐住沐辰下颌，迫使他仰头看她，哼笑一声：“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沐辰沉默不语。

“啧。”她甩开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手帕，精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末了将手帕甩到沐辰脸上。

“师兄啊师兄，你说你靠着女人一点点变强，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一次次对她们下毒手，你看现在遭殃了吧。”

褒姒双手负于身后，语气轻快，仿佛在和沐辰闲话家常。

“……我知错了。”沐辰一字一顿道。

褒姒不置可否，她在沐辰身前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沐辰自始至终垂着头，而碧霞站在一旁，虽觉得沐辰的遭遇大快人心，却更忌惮喜怒无常的褒姒。

半响，褒姒道：“我说过，你自废丹田，我便饶你一命，也算全了我们这一段师兄妹情谊。”

沐辰手指微颤，呼吸略重了几分。

“我可不像师兄，你既然做到了我提的要求，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行了，你走吧。”

沐辰跪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怎么？不愿意离开？”

他踌躇片刻，慢慢支起身来，佝偻着身子转身往后蹒跚而去。

心中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喜悦，更有充斥整具躯体的恨意！

碧霞不敢相信地看着褒姒，欲言又止。她实在想不通褒姒竟然会放了沐辰，难道最后关头她真的心软了？

不，她不相信。

褒姒觉得自己实在太善良了，沐辰劣迹斑斑她都愿意绕他一命。于是她对碧霞道：“好了，本座的仇已经报了，你与他的仇接下来本座也不干预了。”她笑意盈盈地冲碧霞眨眨眼，说出的话却让还没走远的沐辰僵在原地。

还有什么是给了一个人希望，再在下一刻将他推入绝望深渊更让人愉悦的事呢？

碧霞懵了几息才渐渐回神，她在隐秘处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痛才敢肯定刚才听到的话是真的。

她转过身去看速度一下子加快的沐辰，又转头看一眼褒姒，却见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在阳光下，笑容安宁又美好。

碧霞御风而行，一个错眼功夫，就来到沐辰身后。沐辰此时如一个寻常五六十岁的老人，身躯佝偻，步伐缓慢蹒跚，如何跑得过她？

而碧霞也不急着杀他，她本也不是个好人，此时见以往风光霁月的沐辰如丧家之犬般慌忙逃窜，却始终逃不出她手心，她心中那股被背叛的郁气才得以稍稍抒解。

逗弄片刻，她也失了玩乐心思，毕竟还有个心思难测的女人在后面看着呢。

碧霞不再迟疑，提起手中寒光凌凌的长剑，一剑刺向沐辰胸口，他甚至来不及叫喊一声，就软趴趴跌倒在地。

临死前，沐辰拼尽全力侧头看向褒姒，苍老混浊的眼中有不甘，有恶毒，有恨意，唯独没有半分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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