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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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多月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头朝上屁股朝下，安安分分地蜷缩在子宫里，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睡觉的模样。

叶卿手腕微转，超声波探头在牧子翼肚子上轻柔地移动，以察探孩子的全貌，一寸一寸检查过去，并未发现孩子有丝毫损伤，他心下松了口气，幸好，昨日的事情对孩子没什么影响。

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牧总，孩子很健康，您放心吧，只要好好修养，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这些，视线随即往牧子翼脸上望去，却见他原本冰冷淡漠的脸色蓦地柔和下来，眼睛直直盯着屏幕上看，不舍得眨一下。

这个蜷缩在一起的小人儿，就是他的孩子么？

见到他那一刻，牧子翼只觉得整个胸膛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鼓鼓胀胀，又带着一种莫名的酸楚。

许是盯着看得久了，他突然觉得眼眶里热热的，好像有东西要涌出来一样，连忙地闭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把这种猛然汹涌起来的情绪平静下来。

孩子没事，真好！

这个时候，一直在他肚子上缓慢移动的超声波探头突然一顿，牧子翼感觉到了，忙有些吃力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对吗？”这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冰冷不耐，满满的都是心疼和焦急。

见他因为看到孩子，似乎忘却了先前那些莫名的别扭，叶卿安抚一笑：“没事，您别紧张，只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牧子翼眼露狐疑地望着叶卿，好似在等他回答。

叶卿将探头移到那处，一手在他隆起的肚子上轻按，一手指着屏幕说道：“您瞧，这孩子是个男娃娃呢！”

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屏幕，牧子翼眼神柔和，嘴唇莫名颤了颤：“是……是么？”

叶卿重重点了点头：“是呢，虽然尚未发育完全，却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话音刚落，许是因为方才那几下轻按，原本一动不动的孩子似乎被吵醒了，肉眼可见地动了动两只小脚丫子，与此同时，牧子翼肚子上出现了两个微微的凸起，那凸起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里一片柔软。

牧子翼蓦地卸了力气，上半身躺回软椅上，抬手就要往那凸起的地方抚去。

叶卿却及时制止住他的动作，“噗嗤”一笑：“您别心急，先把肚子上的耦合剂擦了才行。”于是放下超声波探头，取出擦除专用的纸张，轻柔地将先前涂在他肚子上那层透明黏液擦去。

孩子这时候已经醒了，感觉到外头的动静，在牧子翼肚子里头动得愈发兴奋。

牧子翼只觉肚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拳打脚踢，比先前的微动剧烈了不少，不免有些吃痛，皱了眉头，喉结上下滑动。

因为叶卿尚在跟前，他不愿闷哼出声，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少不得将吃痛的闷哼忍在喉中。

叶卿见他又不大舒服了，念头一转，便道：“要不要我为您按几下？”

牧子翼想起昨晚在车里，叶卿揉按他肚子时那手劲儿，心下不由一抖，下意识想要拒绝，因那劲道确实不小，便是他……也有些受不住。

可是，想到叶卿手下那娴熟的动作，猜测他在医院里实习的时候可能常常做，便知那几下对他是有好处的，微顿片刻后，终是点了头，任由他在自己的大肚周围动作。

叶卿见他同意了，也不耽搁，双手放在他腹侧，寻摸着穴位重重按了下去。

牧子翼心里虽早有准备，这骤然按在肚子上的劲道，仍是让他吃痛不已，于是咬紧牙根，侧了头强自忍耐。

方才那一下只是开始，紧接着，一连串使他痛入骨髓的劲力接踵而至，为了不露出异样，他竭力屏住呼吸，不愿让自己的□□上半分，细细密密的汗珠也再次布满额头。

叶卿虽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牧子翼这种异常隐忍的性子，哪里是他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劝得动的。

好容易按完了，牧子翼躺在软椅上歇息片刻，缓过劲儿来以后，便扣上睡衣的扣子，兀自强撑着起身，扶着后腰慢慢挪回卧室。

整个过程，与叶卿之间一句话也无。

叶卿这边，只要孩子安好，他心里便安心。

面对牧子翼时，只能尽力在外物上保他周全，助他平安生下孩子，至于心理方面，他实在无能为力，这事儿归根究底本就是一场意外，他自己又只是个“过客”，靠得太近不好，远了又关照不到，这中间的分寸他也很难拿捏。

再者，牧子翼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昨夜好容易软化一些，今天又回归了原样，甚至更加冷淡，叶卿先前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使了不少手段，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想再使手段了。

话又说回来，本就是两个没有感情的人，也无所谓手段不手段的。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牧子翼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卿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回到四楼，悄悄将卧室的门打开一个缝隙，见牧子翼已经侧身躺在床上休息，绒被外面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护在隆起的肚子上，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

见此，叶卿便轻手轻脚关上了门，乘坐电梯去到一楼，一边给马风打了电话，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取回新办下来的驾驶证，一边拿上钥匙，驾车离开了别墅。

侧身躺在床上的牧子翼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叶卿关门离开，他才睁开双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复杂之色。

他说不出自己这是怎么了，也并不是排斥叶卿，这几个月来，叶卿日日陪在他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他也并非没有感觉。

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若非身世坎坷，如今恐怕还是个被父母呵护着的孩子，可是叶卿，肩上却担负着这么多事情。

当初在世星俱乐部那夜，是他自己不慎中了暗算，强行把叶卿扯进这件事情，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更是想也想不到的，连他都险些承受不住，更何况叶卿这个年纪的人。

可叶卿却一直表现得十分沉稳，承担者属于他的那份“责任”，一面要上课，一面要在医院里实习，回了家还得照顾他，桩桩件件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因为肚子里怀了这个孩子，有时候身上难受了、心里不痛快了，便忍不住迁怒于叶卿，对他也经常冷言冷语。

叶卿在面对他时，却始终都是一副笑脸模样，答应他提出的一切要求，费尽心思地照顾他……和他们的孩子，一句怨言也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他虽然一直对叶卿不假辞色，可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孩子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他心底也曾有那么几刻，是想过让叶卿留下来的。

如果是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吧！

可是今天一早，叶卿接了那通电话以后，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交往的都是哪些朋友？他喜欢的……是男人么？

对于这些，他一点都不知道！越是想到这些，他心里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心烦意乱之下，对叶卿便愈发冷淡，下意识地排斥他碰触自己。

仿佛是知道他心绪不宁，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他一下，牧子翼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不大安分的肚子，暗嘲自己想得太多。

他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既然决定生下孩子以后，就不再和叶卿有半分联系，那便说到做到，他自个儿一个人，难道还养不好这个孩子么？

那个叶卿，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这般想着，睡意渐渐涌上来，牧子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而，纵使睡着了，他的双掌还是下意识地护在隆起的肚腹上。

叶卿和马风约在附近的一个大型超级市场见面，这几个月来，两人也能说得上几句话，拿过驾驶证，又寒暄几句后，便各自办各自的事情去了。

马风那人很有颜色，有关牧子翼的事情，一句都没有问过，如此，叶卿也乐得轻松，不用费心编瞎话骗人。

这地方虽然是远郊，可附近有不少别墅区，里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超市里各种商品都很齐全，叶卿按着计划，买了些新鲜的蔬果肉蛋，又特地选购了几样对有孕之人有好处的食物，打算回去给牧子翼煲汤喝。

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牧子翼除了肚子挺起来，手脚却完全没有长肉，不仅如此，在他的精心照顾之下，脸颊竟然还清减了一些。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牧子翼须得躺在床上修养，叶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他补一补，不能胖了孩子，倒让这孩子的生身之人瘦了。

如此，也算是他对牧子翼作出的一点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