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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寻眼前精光一闪,意识到处境危险,心里却有个奇怪的念头:“锦瑟肯定责备我全文阅读小驸马。”正想着,忽然有一小团漆黑的东西划过,“哇”地一声惨叫之后,血光四射,黑羽纷飞。雪千寻吓了一跳,惊吓之余猝然现那是一只迎着刀刃直撞上去的乌鸦。乌鸦以身撞刃,使得月如钩的飞略微迟缓,因此争取了一瞬间的空隙,便在这一忽儿的间隙中,雪千寻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跟着那股力量极倒退,吹可断的利刃最终竟然只擦破了她脸颊浅浅的一道血痕,但听锦瑟在耳边道:“淘气鬼,你知错么?”温柔地掠过那道伤痕的,是暖暖的淡淡的香。
雪千寻咬着嘴唇不作声,心里又羞惭又愧疚,越感觉自己不中用,自以为是地胡作为非,最终却只是个给西风和锦瑟添麻烦的累赘。
见雪千寻无事,唐非松了口气,然,那口气还未松完,腹部却忽然被猛地一顶,有股凌厉的热流窜过丹田、膻中,直上百会,紧接着,耳畔冷风呼啸,足底悬空,当唐非觉自己中了西风一记拳头的时候,他已经头下脚上,又脚下头上五六圈后直上天空十几丈,浑身散架了一般疼痛,四肢像面条一样软弱无力。
没有人看清西风是怎样出的那一拳,人们只看到大名鼎鼎的三刀忽然像只打滚的小燕子,在天上翻飞,毫无招架能力,这时候,任谁抓住机会补上一剑,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胜负似乎显而易见了。但朱雀怕的就是西风再给唐非补上一记杀招,忙叫:“大祭司请手下留情,他已经输了。”
西风默不作声,目光里是所向披靡、无以复加的冷冷杀气,她不等唐非自己从天上落下,提气一跃,直冲云霄,飞到唐非身边,忽然当空回旋一周,抬腿劈向唐非后腰。于是唐非又像一枚自天上射下的弹丸,自口鼻喷着鲜血俯冲而下,瞬间灌入地里,把冰冻的土地砸出一个大坑。没等他爬起,西风的冰魄绫绡又从天而降,紧紧缠住唐非的腰,将他拉起、甩出。
西风下的不是杀手,唐非也不可能甘心等死,于是那个花花绿绿的“弹丸”又变成了花团锦簇的流星锤,眼珠转成水银,脑浆荡成浆糊,所以这种拖着皮开肉绽的身体当空翻飞的滋味也不比死掉好过多少。
旋转三四匝后,西风终于翩然落地,将手腕一抖,白绫松散,任由唐非飞出百丈,轰隆一声撞入白桦林,摧毁一排树木。
有些看热闹的人早惊得闭上眼睛,只恨自己不该凑这个热闹;也有人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生怕错漏一个细节。西风是个怪物么?否则为什么看起来纤细娉婷的女子,体内却蕴含着如此强悍的爆力和度?而且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的眼神就有了天壤之别,忽然从少女的顽皮变成魔王的震怒。
恐怖的气氛忽然如暗涌的海潮,悄然蔓延至每个人的心里。
但人们也不得不暗自佩服唐非。
“嘿,那家伙也够皮实的!”玄武公公捋髯喃喃,从尺八长的水晶烟杆吐出氤氲的烟气。
白虎婆婆接口道:“是呢,胳膊也在腿也在。这番折腾他还能保个全尸,可真不简单全文阅读hp之我是哑炮。”
锦瑟笑道:“什么全尸分尸的?他还活着哩!”
唐非当然还活着,不仅活着,他口齿还伶俐得很,懂得抱怨呢:“格老子的苍天,你他娘的让老子遇上个会耍酒疯的姑娘!”
“呀!不愧是三刀呵!”旁观的众人纷纷议论着,“多少年来,这个杀手仅凭三式刀法就驰骋天下,杀了不知多少了不得的大人物!”“毫无疑问,他的武功非同一般,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当他遇上西风的时候……也忒狼狈了点罢?”“算了算了,西风是个魔王嘛。”
唐非咬紧牙关嘴上逞强,可是五脏六腑早给震得一塌糊涂,肋骨也不知裂了几根,这生不如死的痛苦他倒是久违了。但是,才不甘心认命、等死,于是他在心里不停地念道:老子命硬,命硬得很!老子要活,要活着……老子……老子还有……想要做的事情没做完……想着想着,唐非竟莫名地伤感起来。
西风酒意尚未消退,脸色却比以往更加惨白,她动了过自身负荷的内力,背后的伤口鲜血狂涌,在足下的白雪地上是画出凌乱而凄艳的红梅。朱雀急得大哭。白虎婆婆紧密地搓掌。玄武公公脸上不动声色,手指捏在水晶烟杆上,骨节突兀。
唯有锦瑟神色冷定,她一只手抓住雪千寻,眼睛紧紧盯住西风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瞬间的眼神。
起初雪千寻还奋力挣扎,锦瑟头也不侧地淡淡说她一句:“别闹了!”柔和的声音中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威严。这样的西风,她也不曾见过的。
雪千寻果真安静下来,却咬着嘴唇不肯流泪,只是苦涩而卑微地暗骂自己一无是处。但是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西风骂自己比她更凶一百倍。西风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才令雪千寻遇险,然,幸而有锦瑟。
这可恶的唐非!
“可恶的唐非,杀了他啊?”西风的身体忽然有个声音蛊惑道。西风目光一烁,知道,他又来了,于是强自止住脚步,她不能再向唐非走近,但,冰魄绫绡却在咆哮,仿佛被那个邪恶的灵魂所掌控,肆无忌惮地朝乱树堆中伤痕累累的唐非冲过去。
“杀了他罢!”那个声音不失时机地怂恿着:“他死了,就不会有人伤害她了哟。你不是她的盾么?要保护她啊!”
西风心中一震。
“杀他!杀给别人看!看谁还敢伤害她?”
不错,一直以来,伤害她的人太多了!西风眼中忽然绽放出妖异的光芒,悠悠地冷冷地道:“是啊。”
唐非现西风慢慢向自己走来,神色愈恐怖,他在心中不论如何顽强和不甘,却也自知在劫难逃,然而,既看清了自己的死路,唐非反而释然,纵声笑道:“哥,咱们马上见面咯!”
西风执绫的素手向前霍然送出,冰魄绫绡倏地缠住唐非的咽喉,缠住他的命,西风冷冷望过去,阴鸷道:“消失吧,唐非……”
自西风的手心忽然涌出一道光辉,其头状如金乌,沿着冰魄绫绡飞窜。唐非隔着紧闭的眼睑也能感到前面的强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未及触碰便已震撼人的五脏六腑,颤巍巍地痛。
玄武公公望着那一团带着死亡气息的光芒,沉声道:“来了。”
白虎婆婆虽不知将要来临的是什么,但十分明白他的意图,欣然牵起夫君虬枝般的手,义无反顾:“我跟你去。”
苍黄的天宇蓦然升起一片黑漆漆的乌鸦,脆生生的白桦林被寒风掀起一波冷瑟瑟的浪。
锦瑟唇角一挑,也拉了朱雀的手道:“要你这双巧手!”
三人一道冲向西风与唐非的战斗圈子。
――方才西风说了,“那么,待会儿你们帮我救他罢。”
在那恍若日月的辉光中流逝的,却是深沉的一瞬。二十余年的往事在唐非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映,又相继梦幻泡影似地灭。卑微、屈辱、温暖、欢乐,还有血光与泪水,梦想与野心……但是他想,面前那片辉光便是他此生的终点罢,一切都结束了,不论是漫长的孤苦还是未圆的梦想。
梦想?呵,梦想就让它残缺着吧,毕竟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实现梦寐以求的愿望,“格老子的苍天”才不管那渺小的凡人有多么不甘。
唐非悲愤地想着,几乎为自己火树银花般短暂而伤感的一生感动得痛哭流涕,然,便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揶揄的笑语:“嘿,小子!”唐非睁眼,看见一张桃花般妖娆的脸庞,“锦、锦瑟?”唐非惊呼,她怎么冒出来的?
锦瑟邪邪一笑:“泪汪汪的,做噩梦呢?”
“啊?”唐非未及反应,肋下却忽然一痛,那句话迅退远,锦瑟抬起的足尖向他嘲讽地轻轻一扬。“踢、我?!”唐非惊诧于自己方才的浑然不觉,然,令他更加惊奇的却是,他现在为什么能被踢飞?紧紧缠在脖子上冰魄绫绡呢?
“看什么看?还不谢她?”锦瑟一边携朱雀飞后退,一边道:“天下再没有比她更灵巧敏捷的手指了!”
锦瑟平时总是气朱雀,总说她生气的样子“好玩儿”,但这一次她却大声赞扬她,倒令朱雀有些不适应。唐非感激地看向朱雀,她依然戴着面纱,在轻功登峰造极的锦瑟的携带下后退极快,看不清表情,唐非不禁有些怅惘,然、瞬间的怅惘之余唐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锦瑟这一脚可是够狠的,那几根裂纹的肋骨这回可是真断了。”他又由肋骨想到想起西风,对她方才那副杀人魔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可是,望向西风的视线却被两个巨大的雪球阻挡了,一个雪球后面有个隆隆的声音道:“老太婆,要撞咯!”另一个雪球后面应声道:“砰!”两个声音虽苍老,却是底气充足,丝毫不费力的样子。
“好硬朗的老……”唐非还未来的及惊叹完,那两个巨球已然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刚好夹住冰魄绫绡,拦住来自西风的那团白光。
唐非身在半空飞驰、锦瑟保护朱雀后闪、玄武和白虎将雪球推出后刚好借反冲力退开,在那一眨眼的瞬间里,他们同时看到那两个直径数丈的大雪球在与西风动的强光碰撞之后,转眼融化、蒸腾,消散殆尽,热浪涌上高空,在碧蓝如洗的苍穹下幻化成一弯光彩夺目的虹。
然,这一切却是无声的,不仅没有“砰”,连“嘶”也微乎其微。那不是激撞或抵挡,而是,雷霆的覆盖,魔王的君临,力量悬殊的湮没与被湮没。
西风的《魔临天下》第一招――雷覆!以如此惊艳而惨烈的方式,第一次公之于天下。
唐非霎时感到天寒地冻、冷彻骨髓的恐惧,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唐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许在那个细雪纷飞的初冬的夜晚,唐然的整个身体也伴着那微小的雪花弥散了。
“哥,原来你是死在如此强大的人的手里。”唐非在心里道,“作为一个靠杀戮谋生的绝顶武者,以这样的方式来清洗你每一寸都沾染过陌生人鲜血的身体,也许再圆满不过了。”
唐非沉痛地闭上双眼,给哥哥报仇的事,他拼过命了,然后失败了。其实,唐然,这个他最重要的亲人,最慈爱无私的兄长,在猎物面前又是怎样一副残忍与卑鄙的姿态,唐非是知道的。他从来都知道,只是不愿正视。他宁愿像童年时那样,坚定的认为哥哥是天下最仁义的人。
决斗结束了。唐非输了,并且活着。
但,西风停不下来。灵力在血脉中汹涌,不断地自手心涌出,仿佛要连同她自己的生命一起,要把她目力能及的一切生灵带进地狱。
冰魄绫绡上又觉醒了耀眼的光芒,邪恶的灵魂在西风体内膨胀,他残忍而亢奋地叫道:“杀――杀――杀――”
药酒的效果逐渐衰弱,西风的整个身体自内而外剧烈地疼痛起来,然而,那股邪恶的力量依然催促着她:“杀――杀――杀――”
“杀上去啊!”白桦林里终于爆出蓄谋已久的暴动,他们呐喊着:“趁现在,杀掉西风!”
霎时间,各种各样的暗器、毒物一股脑地朝西风飞来。
“杀啊!杀啊!抹杀逍遥邪教,光耀水月仙宫!”
西风冷冷一笑:“水月宫,你们果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杀罢,杀罢!不同的杀声在西风脑海中此起彼伏,她真的停不下来,她也不想停下来。既然这双苍白的手,其实早已沾染了无尽的鲜血;既然她这样一个为“护”而生的盾,却最终变成了专司杀戮的凶器。罪孽深重的人啊,原就不该渴望什么救赎。莫不如、连同这强大到恐怖身体,也一并杀了罢!
由于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对精神的蛊惑,西风居然萌生了无比强烈的自残**。
――也许,只有西风的身体崩溃了,那个客居的灵魂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吧?
西风无意识地杀,先是那些起暴动的人们,后来也有纯属观热闹的无辜性命,甚至、逍遥神教的教徒。
雪千寻心如刀割,欲哭无泪,西风,你这是什么样子?浑身是血,像个恶魔。
“千寻――!”雪千寻忽然竭力唤道:“你快回来!我要你回到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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