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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招招手:“回来回来,今天我送你。”

“我不要,你帮我找人,就这样,别喊其他人。”他走过来晃王志肩膀:“我知道你能找到她,你去,我不能去……”

尉迟文不断说着“帮找人”这句,也不停摇着王志。

王志没喝酒被晃得头晕想吐,他一把架住尉迟文,吼道:“你正常一点!”

“我哪儿不正常……”尉迟文不断跺脚,烦躁之极:“你叫她来啊,上次不就是你吗。”

“上次是我个屁!人都不理你了你在这就算发了狂就有用?要不你干脆直接把人绑了,不服就一辈子不给放出去,怎么样?”看他这颓样,王志都控制不住地来了脾气。

一句话,让尉迟文瞬时噤声,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表情塌垮下去。

终于正常点了。

王志吁气,把他扶到酒馆外。他的马车就在一旁,来时这里一辆马车都没有,这会周围倒是停满了马车。

马车在把马车慢慢往外带,似乎和人产生了一些冲突,王志把尉迟文放在旁边,好气叮嘱道:“你站这啊,别乱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尉迟文没说话,算是默认。

王志慢悠悠松了手,确认男人不会一头摔倒,才走过去。

刚到地方,准备问清对面人的身份,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声尖叫。

王志下意识回头,只见刚才还答应他老老实实待那的男人,已经抱住一个女人,后者正在拼命捶打他。

尉迟文死活不放,不停嚷嚷:“于若菊,你打我干什么!我只是喝醉了!”

已经有路人停下观望。

王志惊呆了,匆匆小跑回去,废了好大劲才把尉迟文拽离。一边给人掏银子,一边扒拉尉迟文:“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女人惊魂未定,但看在银子的面子还是没多计较。

“赶紧走,赶紧走……”王志死揽着还在挣扎的尉迟文,不断重复。

恼怒地瞪了瞪眼前的醉鬼,女人没再计较,用力掸掸衣服,走了。

“于若菊走了!”

“你放开我!”

“她都要走远了!你放开我!”

见女人渐行渐远,融入夜色。尉迟文大喊大叫,完全不受控制。

王志忍无可忍,把他扳回来,恨不得抽他一个大耳刮,但又下不了手,只能继续给他吼,试图唤醒他:

“你清醒点啊!”

“尉迟文!”

“清醒点!”

男人仿佛什么听不见,一直尝试着扭头看,找于若菊。

直到,直到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只剩慢慢连成一片、模糊成一团黑色。

他才彻底软化,无精打采转回来,对上友人的视线。

王志不禁一怔,难以相信地盯回去。他认识尉迟文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态。

…………

医馆的那个傍晚,王忠刚说完话,就有风吹来了。

命?

于若菊展了展眉,看向别处,她冷笑一声,才回头再看向他:“好好照顾你爹。”

她有点不耐烦,不想掩藏任何发自内心的负面情绪。

王忠定神:“这是拒绝吗?”

于若菊单手揣兜,轻点了头:“没错。”

王忠叹了口气,点头:“是我冲动了。”

于若菊没有再接他话,只说:“我走了。”

“好。”

……

几天后,于若菊疼了一周的头终于有些缓解了。

她把自己的小房子整理了一遍,从床底下拿出自己保存了很久的小玩意儿,把它们一一抹干净。

其中就有牛家村的地契,上面很清楚的写着,于若菊三个名字。

掂在手里,几乎没重量的一张小小纸片,却如千斤担般,压了她好几年。

于若菊把它收起来,等到傍晚,也就是于母有空闲的时候,她找过去。

“若菊?什么事?”

于若菊问:“你这几天有空吗?”

“我也不知道。”女人顿了顿:“你要干什么呀?”

于若菊哑然片刻,沉着声说:“你有空就回牛家村一趟吧,把东西都准备准备,我们去把地契改成你的名字。”

于母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牛家村肯定要拆了。咱们家的地,我准备全部给你,就这几天,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于若菊的声音较之前一句,变得更为决绝和坚定:“需要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到时候我只负责出面。”

安静良久,于母似在消化:“为什么突然这样子,要把你爷爷的地给我?”

“我不想要那些赔偿。”

“你在和我们置气么?”于妈难以理解。

“没有,”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了特别明显的诀别意味:“哈密商会的人给的价钱非常好,足够把爹欠的债还清,你就不用天天被那些人追着要钱了。瑞兆的年纪也差不多,到时候能考上功名就去考,考不上,也有些本钱做事情。”

她像一个将死之人,在一五一十交代后事;

突然感到莫大的恐慌,于母惊呼道:“若菊!你不要做傻事,我不要你爷爷的房子,我不会和你去的!”

于若菊口气慵散,发凉:“那哈密人给的所有钱归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淡淡的威胁口吻,让于母愈发心惊肉跳。

“我想做一些事情,”她异常平静地陈述着:“我为了你们活了这么多年,也被你们绑住了这么多年。不谈我要什么,我不要什么,我有的东西,都会妥当还给你们。没守住爷爷奶奶留下的东西,我无能为力,但也尽力了。对你,对爹,对瑞兆,我已经付出了所有,我也不求回报,也不需要其他东西。”

“你在说什么呀,”她感觉于若菊变成了一道风,捉不住,马上就要消失。

于母已经带上了焦急的哭腔,“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不敢什么,只是……”重大的决定,也让于若菊紧张不已,深呼吸。少倾,她不容置喙:“只是想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趁她还没有忘记誓言,还有一些勇气。

…………

七天,数着时辰过来的七天。

总说时间能冲淡许多东西。

尉迟文的情绪,虽已没一开始那么激烈,生活也归于寻常,和认识于若菊之前没什么变化,处理着哈密和大宋的事情,关注着幽云十六州的战况。

这天周日,他曾让姜武驾着一辆很普通的驴车,偷偷开到于若菊所住的那个小房子,想亲眼在看一次于若菊。

结果从早到晚,连于若菊一块影子,一片衣角都没瞧见。

一整天,有差不多身形的女人路过,他都会忍不住将视线停驻良久,可发现那个人不是于若菊后,又化作透顶失望。

尉迟文让人查过地契,于若菊没有将这小房子卖掉,地契也还在她手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不敢当面找于若菊。

怕她会更反感自己,从此消失得更远,消失到他彻底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些天,她也没再出来卖过馄饨,没再送过汤饼,只回了两趟牛家村。

他联系了几个哈密商人,想问这段时间,于若菊有没有去过他们那里做什么,所有人的回答也都是,没有。

有时事少,尉迟文会不停地把以前和于若菊一起去过的地方走一遍。

这些地方,都是于若菊明确表达过有意思的地方,说不定能偶遇。

他希望于若菊会突然出现,那他一定会控制住心情,和她说清自己的想法,将一切沟通清楚,然后化解矛盾。

但是没有,她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慢慢的,尉迟文也反应过来了,她说的告一段落,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尉迟文重新坐回了马车,前排司机还是熟悉的姜武。

一切恢复到最初模样,于若菊仿佛完全从他世界里消失了。

之前的光阴,像是从未发生过。

……

月底,闷头在家读了一周书的于若菊,终于有人来找到她,告诉她,岳玲奇约她再次来盛源酒楼见面。

于若菊依然把上次带的小盒子带上,里面的东西如今是她的一切。

这一次,岳玲奇来晚了十分钟,仍是好脾气地和于若菊抱歉。

于若菊只是淡笑:“没关系。”

女人今天的打扮依旧低调,随意让掌柜上了几个小菜。她不忙开口说事,等掌柜的进来,将菜放好,尝了口,才不慌不忙问:“于姑娘,听说你和尉迟大人分开了?”

于若菊一怔,目光闪烁两下,回道:“嗯,有一段时间了。”

“确实。”岳玲奇搁下古朴而考究的陶瓷杯子:“他让人来问过我好几回。”

于若菊颔首,不言一字,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岳玲奇却没有轻而易举带过,反倒有深入这个话题的趋势:“你为什么突然要和尉迟大人分开?”

于若菊有些抵触,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直观地给出自己感受:“这个和今天我们要说的事有关系?”

岳玲奇面带微笑:“对,关系很大。”

她又问:“是你要求的?”

“嗯。”

“为什么?”岳玲奇翘起了腿,一只手搭在膝上:“为什么要和尉迟大人分开,我想不通,你当我好奇也好,我很想听听原因。”

于若菊沉默。

岳玲奇像是可以洞察人心:“于姑娘,没有人派我来问这些,我今天让人去找你,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大可以放心。只是我自己想问,想对你的事情有些了解而已。”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于若菊回。

岳玲奇扬眉,始终维持着温和的态度:“你可以慢慢想,我等你。”

“因为……”深吸一口气,于若菊没有让她多等,她只想快点跳过有关尉迟文的一切:“我小时候发过誓,我想要当我自己。”

于若菊抿抿唇:“尉迟文对我很好,这点毋庸置疑,但我不觉得这种好是真的好。”

“我小时候一直注视着我母亲,她一辈子都为我父亲而活,我不想这样,但尉迟文似乎却希望我变成那样。”

“他一直是单方面的。”

“我的想法对他来说重要,但也不重要。”

“我上次之所以来找你,其实也是为了尉迟文,我想真当未来有那么一天,我嫁给了他,我希望别人和他提起我时,不仅仅是一句好命的姑娘。”说到这,于若菊自嘲地笑了笑:“后来,我发现我其实错了,他想要的东西正好与我小时候的誓言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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