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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王掌柜因为见到了陆夫人,面色不是很好,连表现出的镇定都极为勉强。
卓绝坐下后悠哉悠哉地道:“别担心,我只是有点事要问你。”
王掌柜皱眉道:“大人这是何意?”
他还没眼瞎到认不出卓绝的地步,才去过自己店里的人,怎么也该有点印象。如果只是问点事情,何不在店里就问,还要把他抓到这种地方来才问?
卓绝道:“城北陆宅案,你应该听说过吧?”
王掌柜急道:“这两日镇上传得沸沸扬扬,自然听说过。可我只是一个生意人,陆宅的事怎么会与我有关?”
卓绝吁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不是陆宅,只是我们搜陆宅的时候找到点东西……怀疑你账上做了手脚,有偷税漏税之嫌。”
王掌柜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面色一动,惊道:“什么?”
卓绝手上拿的,是金铺账本。
去过自己金铺的人把自己抓了,还在牢里碰见同谋。换了谁都能想到有事情败露的可能,自然而然会有所警惕,倒不如先引开他注意,旁侧敲击。而这敲门砖,就是这账本。
“我们问过金铺周围的人了,都说陆夫人常去你店里……陆夫人常常出入金铺,这上面却没多少她买首饰的记录。”卓绝拿起桌上随意翻了几页,“她跟掌柜那么熟?熟到不买东西也要经常去坐坐?”
王掌柜神色放松了一些:“做生意当然要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卓绝笑着合上账本,“可陆夫人那里有大量出自金铺的首饰,跟你账本写的完全对不上。王掌柜既然是位安分守己的生意人,这个账本里写的,应该不会有假,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你送她的?”
“是。”王掌柜并没有否认,“我与她认识多年,本就不该在钱财上计较,她看中店里东西,我常常就随手送了。十多年下来也就送了那么点,算不上多。”
卓绝笑道:“真不是她花钱买了,你却没记进账本,就为了少交些税款?你们又是熟识,她肯定配合你说这是你送的,她没花钱。”
王掌柜只觉他所言十分离谱,含着怒意摇头否认:“那么一点小钱,犯不着算计那么多。”
“一点小钱?”卓绝嗤笑道,“金饰十税一,可不少了。她那里的金铺首饰加起来少说也有白银万两。普通人家一年下来最多也就花上几十两银子,光这税都够你用十几年……在这个小镇上,有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银子,怎么能说是一笔小钱。何况还不止是她……你这账本上记的东西也实在太少了,就卖出那么点东西,真够你把店开那么多年?”
王掌柜脸色一沉:“金饰贵重,本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一行,哪有那么多人天天买贵重首饰,就是富人嫁女也最多花个百两。平日里靠手艺收些费用,一直卖不出去的融了重铸,足够把店开下去了。”
“所以那些东西,真是你送给她的?”卓绝玩味地打量着他,“一文钱都没赚?”
王掌柜道:“千真万确。”
“是吗?我不信。”卓绝轻轻眯起眼,“你跟她究竟有多深的感情,能让你送她价值万两的金饰?”
王掌柜沉声道:“大人,我说了,我与她相识多年。”
“就那么简单?我可是听说你以前追求她,只是后来她却嫁给了别人。”
王掌柜猛地一怔,旋即道:“是,我是喜欢过她,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卓绝笑笑:“你这十多年来,没有娶妻成家,还一直在送她东西,难不成是还没死心?”
“这似乎是无关之事。”王掌柜冷冷道,“大人,我没有记过假账,我卖出多少,账本写的就是多少。”
“是啊,这跟你有没有偷税无关。不过,跟另一件事就有关了。”卓绝目光直直射向他双眼,目中神光逐渐变得锐利,“陆知知,是你和陆夫人所生。”
王掌柜顿时大喊:“血口喷人!”
一直在卓绝旁边记录的官差都给吓得一跳,猛拍桌子:“住嘴!”
卓绝继续道:“陆知知有红绿之症,你也有。”
王掌柜闻言,忽然间想起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们……”
卓绝冷冷一笑:“我们在你店里给你看的红玛瑙戒指,根本就不是红玛瑙,而是绿玉。我们说是红玛瑙,你却没有半点疑惑,你根本就分不清红绿。”
王掌柜冷哼一声,收敛起那些许慌张:“患这种病的人千千万万,她的女儿恰好与我有同样的病,便能断定我是她女儿的父亲?照这样说,天下的哑巴都该是一家了。”
“这和哑巴可不一样,红绿之症能传给孩子,陆博年根本没有红绿之症,陆知知只能是陆夫人与一个患病的男人所生。”卓绝脸色严峻,“患有红绿病,又常与她往来的男人只有你!何况你本就对她有意!”
“我没有……”王掌柜呼吸渐促,一句话说出,却似在垂死挣扎。
“你与一个有夫之妇生下孩子,已是证据确凿,狡辩无用!”卓绝厉声道,“你与她合谋杀了陆博年,以为这样就能拿着陆博年的家产,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言罢,他漠然注视着王掌柜。
王掌柜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声音粗重得极为明显,一双眸子被汹涌的疯狂完全淹没了。
“他该死!”半晌后,王掌柜咬牙道,“如果不是他,袁霞本来就该嫁给我!他抢走阿霞,还每日虐待她,本就该死!”
“嗯?”卓绝看着他如此激动,心里非但没被感染,反倒冷嗤一声。
若是不出所料,他该说一个让人同情的故事了。
王掌柜的眼睛已然布满血丝,几乎声嘶力竭:“我与阿霞早已相识……可那时我身无长物,她爹娘认定我没法让她过上好日子,不让她嫁给我。本来喜帖已换,只差定个日子了,却告诉要给出千两彩礼才能娶她。我在外没日没夜学这些本事,不就是为了娶她成家!可是呢?陆博年只是个残废!死了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半大孩子的残废!他不过是运气好些,去战场上炸伤一条腿拖着条命回来,得了朝廷安置而已,他本来也跟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他娶了阿霞,却那样对她!他本来就该死!”
“打她骂她?”卓绝略微沉吟,“既然如此,她早就可以用这个理由与陆博年和离。拿着一半家产带着孩子跟你成亲,何必等到现在,还要让你杀人?你就没有想过,她是在利用你?”
“利用?”王掌柜大笑,“不可能!我们已经约定好了,若是事情败漏,我们就一起做鬼。”
卓绝摇摇头,这都能讲出来,看来这两人的计划没多周密。
“可她却说,是你一直纠缠她,而她却不敢告诉旁人。她本以为陆知知是陆博年的孩子,结果发现孩子有红绿之症。你得知此事,还以此要挟过她……”卓绝唇边多了几分讽刺,“丈夫犯错在先,她和离改嫁便可,何必要你冒着个险,杀人偿命,她真会舍得让爱人背这种罪名?她根本就是想让你们两个男人一起消失,你还真以为她是要跟你在一起?”
“不可能!”
卓绝继续道:“我们查过了,陆知知从开蒙起,就被送去稍远些的私塾念书,其实不过是为了让陆博年和她少接触,免得被发现女儿分不清红绿。但陆知知是与人偷情所生之事,早晚会暴露,那时就是她有大错。你们这两个隐患,可都是她眼中钉肉中刺。这回亲自动手杀人的又不是她,她哭几下,把身上的疤给人看一看,兴许就回家带女儿去了。可你呢?还约着一起做鬼呢?你自己去做吧。”
王掌柜心中疑虑起来:“不可能……她真那么说的?”
卓绝笑了,微一挑眉:“不然我怎么知道那么多?”
他都懒得去看王掌柜反应,起身扫了一眼官差记的供词,漫不经心地道:“反正你与她偷情,合谋杀人,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有供词,只需查出你们如何作的案……你可能不知道吧,跟我一起去你店里的,可是洞明司的无厌大人,京城三捕之一,他以前查的都是什么案子,你这点小把戏也够在他面前现?”
无厌的名号一出,王掌柜当真是被镇住了,脸上表情变了又变,让卓绝看得好生痛快。
“无厌大人才用几个时辰就查出你们二人就是凶手,想来查别的也用不了太久。你还不如早些交待,免得她把事都推给你了……”他拿着供词要给人画押,忽然又道,“对了……无厌大人可是心善得很呢,陆知知是无辜之人,为了减少你们两个对她的影响,他必定会想法子给她一个体面……这个体面总不会牵扯上你这个奸夫。把押画了,再好好想想后面怎么交待吧。”
王掌柜仿佛丢了魂魄,死死盯着证词,却半天没有动作。旁边官差忍无可忍,直接抓起他的手,在那份供词上摁下一个指印。
“带他回去吧。”卓绝收起供词,转身离去。
王掌柜被官差拽起,行动迟缓得如同木偶,没走两步,便颓然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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