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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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们上百货大楼逛逛吧，那里边东西还挺多的。”

陈美华笑了笑，说着就带他们拐去了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像后世那么多元丰富，但对于陈大舅这样一年来不了两回城里的人来说，足够他看花眼了。至于两个小的，郑国梁比燕春活泼胆大一些，这边瞅瞅那边看看，哇哇声就没停过。

这里跟以前的供销社不一样，售货员的态度都还不错。

对他们土包子进城的做派也只是笑了笑，询问他们需要点什么。

陈美华回了一句随便看看，她也没有甩脸色。

郑燕春自进了百货大楼后就变得很拘谨，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别人给别人添麻烦。陈美华拍了拍她的后背，手搭在她肩上鼓励道：“别怕，进了这里你就是顾客，抬头看路，挺直腰板，大大方方的。”

“可……我又不买东西！”郑燕春心里发虚。

她生在村里长在村里，镇上都没去过更不早说市里。百货大楼这样的地方她头一回进，她感觉这个地方就不是她该进来的。如果是她一个人来，她肯定连大门口都不敢挨太近，更不说进去逛了。燕春低下头，视线飘忽慌乱。这里边人好多啊，东西也好多大都是她没见过的，还有这里的人，穿的都好好看……她有些紧张的扯了扯自己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衣服，显得越发畏缩、怯弱。

这是，自卑？

陈美华顿了顿。

看着她身上明显短了一节的衣服，陈美华心中一阵发酸。是她又粗心了，燕春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知道美丑，正是敏感的时候。因为以前她的忽略，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她这个当妈的也没想起来给她换新衣，或者说因为不舍得所以假装没看见。而她这几天到处跑，脑子里全是事，也忽略了这些。

陈美华痛恨那个重男轻女的自己，她牵起她的手。

“谁说你不是客人！没人规定不买东西就不能逛百货大楼。更何况我带你来就是想给你和你弟买两身衣服的。”

给她买衣服？郑燕春猛的抬头，高兴又诧异的看着她，眼里不自觉流出渴望，可最后她还是懂事的摇了摇头：“衣服还能穿的，不要浪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妈拉着来到了柜台边，陈美华指着挂在柜台后的两套衣服道：“同志你好，麻烦把那两套衣服拿来我看看。”

“好的。”

柜台后的女同志利落的取下衣服递给她。

“这是深市那边工厂刚补回来的货，香市的时髦款式……”

陈美华拿着衣服在燕春身上比了下。

“大小应该差不多，要试一下吗？”

“妈……”郑燕春红着脸摇头，一个劲的往后退，眼神慌乱。

她不敢，衣服太新太好看，她怕自己弄脏、弄坏了。

陈美华也不为难她，反正百货大楼里的东西不合适还可以换。

她问了价，有点小贵，但她知道郑燕春其实很喜欢这两套衣服，咬咬牙就买了。当然，她也给国梁买了，上辈子重男轻女，这辈子她不想让国梁以为她看重他姐多过他。不管是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陈美华又去扯了些布后就没在逛下去。

离开百货大楼后，陈大舅抱着她扯的布直念叨，让她不要这么大手大脚，让她省着点花钱，不然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她这么糟蹋。

陈美华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才会劝她，心里一点也不介意，微笑着连连点头，说以后不会了。

见她听进去了，陈大舅这才作罢。

燕春抱着袋子紧跟着他们，她到现在人都还是晕乎乎的不敢置信。妈竟然真的给她买新衣服了，还是两套。她偷偷看了看她妈，搂紧了装着衣服的袋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回去的路上又去了买了肉、菜这才提着东西回家。

他们拎着东西回到家的时候，陈继勇他们已经等在那里。

“妈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等急了吧！”

“刚到一会儿，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这提的什么……”

陈奶奶摆摆手，目光转向她手里的东西。

“我带大哥他们熟悉一下周围，顺便去买了些菜……”

老太太气得狠拍了她胳膊一下：“……你个败家孩子，就一家人吃个饭热闹下，你买这么多肉菜做什么……”

她一双利眸又看向抱着布料的陈大舅，眉头拧得更紧：“你那又是什么，你买的？”

陈大舅看了看陈美华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不是，是美华买的，我说她了让她不要乱花钱的……”

说完又给陈美华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陈美华笑着摇摇头。

老太太瞪向陈美华：“你脑子进水了啊，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你说你都多大人了，咋还那么不会过日子，你……”

“妈，我有数呢。再说了也不是天天这样吃。今天不是搬新家嘛，我跟你保证就今天！”陈美华有些无奈，老人家节俭惯了，但今天她搬新家温锅总不能办得太寒碜。

陈大嫂也给她解围，她上前拉了拉老太太，小声道：“妈，咱先进去！这在外边呢，别再把街坊邻居招来了。到时候给人留个不好的印象，以后美华跟人怎么相处？”

她的话陈奶奶到底听进去了。

陈大嫂见状忙朝陈美华道：“美华，先把门开开。”

“唉。”陈美华笑着点点头，掏出钥匙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你这小院真好，院子也宽敞……妈你看，还有口井呢……”陈大嫂提上东西，搀着婆婆走了进去。她一进去就被这座小院震到了，一边走一边惊叹着。虽然老四回去接他们的时候说了一嘴，但从别人嘴里听到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回事。

老太太也打量了几眼，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好地儿，砖料实在都是经得起年月的。

头一回进城，陈继勇的老婆张萍有些拘谨，不过心里对姑姐这新房子里边到底是什么样也很好奇，跟在他们后边悄悄打量着。

陈美华提了一壶水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喝点水，妈你们吃饭没？要没吃我去给你们下点面条垫垫肚子？”

“别忙活了，一会儿都该吃晚饭了。”

陈美华站了起来：“行吧。那妈你们坐会儿，我去厨房准备一下，把菜洗洗切了……”

“妈你坐，我们去给美华帮把手。”陈大嫂和张萍也站了起来。

老太太心里满意，脸色缓和了不少，她摆摆手让她们去忙。

“那就麻烦嫂子跟弟妹了！”陈美华也没跟他们客气，那么多人的饭菜，她一个人确实搞不定。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两人笑了笑跟她一起去了厨房干活。

她们在厨房忙活，郑国梁满屋子显摆他的新衣服，差点没被几个表哥表弟围了。陈大舅蹲在院子墙根闷不吭声的抽烟，陈继勇把小院参观了一遍，见他在哪儿就走了过去。

“咋不进屋蹲这儿？”

闻着烟味儿，他也有些馋了，不客气的也给自己卷了一根。

“被妈赶出来了！”陈大舅扬了扬手中的烟。

烟点着后陈继勇美美的吸了一口。

“……你说，那些街上摆摊的挣钱多吗？”陈大舅突然开口。

“这我哪儿能知道啊，肯定挣的吧。不然还有人放着好好的公家饭不吃跑去下海做什么生意！郑大伟不就……呸，懒得提他。”

陈继勇厌恶的呸了一声，又看向他，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就看到街上挺多人摆摊，有点好奇。”陈大舅给自己留了几分面子，他自己还没想清楚，总不能说他这个做大哥的被美华那番话唬住了。

陈继勇也没多想，他笑了笑：“三姐一家住城里了，以后咱们进城办事耽搁了还是怎么，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挺好的。”

至于二哥家，他就是睡大街上都不想去他家凑合。

“是这样。”陈大舅也点点头。

他看了看门口，皱眉道：“老二家怎么回事？这个点了还不过来。让你捎消息你捎了没？”

“捎了，我亲口跟二哥说的。”

他回去接妈他们的时候，特意过去了一趟告诉他们了。人就在城里住，还有自行车骑，至于为什么迟迟不来，那就得问那夫妻俩了。

天色渐暗。

陈美华开了灯，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小院。

几个小的围着电灯很是稀奇了一阵。

碗筷洗干净已经端上桌，厨房的菜一盘一盘端出来。

“哇啊，好多肉……”

小孩们也不闹了，围在桌前眼睛都看直了，馋得直咽口水，他们一年也吃不上这么丰盛的一顿。

门口传来自行车铃声。

陈继文夫妻俩踩着饭点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