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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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他们在弯曲蜿蜒的山路上,转了一个又一个弯道。

盘桓在空旷的路道上,林文静一度怀疑这到底有没有尽头？

扔下许哲森的那一刻，她内心感到一丝莫名的爽快,她与罗辰，她与许家,在各种乱糟糟的理不清的关系中，她终于把自己拉出来，彻底解脱了。

曾几何时,她也如现在这样一身轻松。

自小家境殷实，供她读艺术类,学画画费钱,但家里从没有紧缩过自己的吃穿用度。顺风顺水读到全国名列前茅的好大学好专业,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的她看中那个人群里优秀的穷小子。她记得和罗辰在学校的那几年，他明明很穷，不能陪她玩些小资的东西，但是他们有单纯的快乐,有使不完的精力,他们对专业抱有憧憬，一起全力以赴参与各种比赛,各种选拔,一路飙，一路爽。

那时候的林文静是多么纯粹，她抱着一颗赤子之心面对自己的专业,从未懈怠，从未放弃。她就是信，就是干，从未有乏。

她刚毕业，就拿下那一年的设计新人奖。进入行业头牌的许氏，认识了许家人，又把罗辰引荐进他们的圈子。即便那时候罗辰刚毕业，有着少年心气，待人接物也不老练，但他却真诚。

事到如今，她都无法忘记，那份年少的欢喜。无论日后他们是如何纠葛，如何面红耳赤地撕破脸，她都不希望那份欢喜，会与阴暗的监狱产生联系。

许哲森你真的是，太狠辣。

你这个明明看起来无害的.......臭瞎子。

林文静鼻子一酸，竟大声的哭起来。

“喂，喂，你还好吗？”

感觉到背后的人抽搐地厉害，柳原放慢速度，一再回头。

人们都说，顺境中的朋友不算什么，困境中援手的朋友才是真朋友。

这个为她保驾护航，陪她走过情伤，陪她一步一脚印走出人生最泥泞最低谷的臭瞎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心里变得这么重要了？

难道他不知道和自己在一起，从今往后要遭到多少非议？

身份、脸面，这些有钱人最在意的，丢了，再捡回来就难了。

他们明明可以保持“体面”的朋友关系，为什么非要跨这一步？

许哲森，你是傻的吗？你个白痴！

林文静越哭越凶，两手勒着柳原结实的腰肢越来越紧。

“姑奶奶，你快松开啊，我的车都要翻了！”

柳原一声大吼，正在爬坡的机车歪歪扭扭地又驶了一小段，终于停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喂喂，你没事吧。”

看林文静蹲着地上哭的那么起劲，以为她磕哪儿，柳原赶紧上去问她。

“来，把头盔拿了，闷里头都要缺氧了。”

“不.....要……”

林文静拍开柳原的手，把护目镜再次关上。

“别哭别哭，姑娘，我请喝酒。”

说着柳原从哪里又抽出了两罐啤酒，擦了擦口子，递了一罐到林文静面前。

“你当心被查酒驾！”

说罢，林文静一脸嫌弃地摘下了闷热的头盔，用手背擦了擦哭花的脸。

“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呐？和我分享分享呗。”

柳原也不嫌脏，分了罐啤酒，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糟心事。”

“哦？是吗？”柳原笑她假装坚强，转过脸哼笑了一声。

“不知道刚哪来的小情侣，在我家客栈大门口闹别扭。啧啧啧，那恋爱酸臭味，熏了我一个院子。”

“谁闹别扭！我是认真的分手！”

林文静一抬眼，瞪着正在看她笑话的柳原，他一双眼睛在夜色里尤其明亮，湿漉漉的，正眨巴着长长的睫毛。

真是一双让人羡慕的眼睛啊。

如果许哲森眼睛没有生病......

她不自觉惋惜起来，比起这双耀眼与星星般的眼睛，林文静脑海里不断闪现许哲森呆滞的，木讷的，茫然的，甚至有些丑陋病态的双眼......与柳原的截然不同。

哎，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想起他来，明明是她提的分开，但又不自觉泛起心疼。

这个女人？！

柳原看着林文静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开小差，自己在她面前到底有多透明啊？

“既然这么舍不得，还不回去把人抢回来。”

“你懂什么？有一种爱叫做——放过彼此保平安。”

“行了，我听懂了，你就是怂~了~”

他拖了长长一个尾音，举起啤酒罐，上来一碰杯，喝了一大口。

“我也会害怕。”

那么多人都会看笑话，爱情尚不知能不能开花结果，别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而且，他马上就是许氏一把手，而自己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设计师，我哪来这个并肩的勇气？

“你不信他"

"不，他很强大，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哎，你们城里人就是想太多。走，上车，跟我再骑一段，我们就要到目的地了。”

说罢，柳原将头盔再次递给林文静。

“女人，你要勇敢一点啊！”

他大呼一声，机车极速而过，只在山谷留了一串长长的回音。

....

....

....

在柳缘客栈的大门口，有一个冻僵的黑影犹如一座雕塑，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他无神地“望”着远方，手掌火辣辣的刺痛，提醒他再一次把林文静弄丢了。

这个女孩只用了短短几句话，就把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然后她坐上别的男人的车，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让他这般绝望，许哲森追着机车发动机的声音，一个跨步，连人带棍都摔下了门口的台阶。

他虽是个瞎子，可难道连追逐自己所爱之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道在记忆深处红色的身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一抹红，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林文静，是他当时睁大眼睛可以看到的所有。

再往后，越来越差的视力不足以他分辨颜色，他就靠听，就靠嗅，就靠各种形式记住她的一颦一笑。

为她，他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可到头来，她宁可和一个刚认识的明眼人一起去看星星。

原来，和他这个瞎子在一起，是难为她了。

许哲森双手捧起脸，失落地盖住了一双残目。

没有他，许氏还是许氏。

可没有林文静，许哲森还是许哲森吗？

他不禁问自己，是什么时候林文静已经融入他生活的点点滴滴，没有她，他何止是瞎了眼睛这么简单！

深夜的村里，大伙儿早早地都睡了，安静得连自己心碎的声音都能听到。

刚才那一摔，摔掉了自己最后一点自尊，他自卑的要命，妒忌的发狂，“永不见面”，什么叫“永不见面”？

没有林文静，他抢夺来的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他背弃了家人，留下歹毒的名声，每日每夜置身在黑暗中的孤苦，难道只能换来这样的结局吗？

许哲森握紧拳头，不顾手掌和膝盖的痛，颤颠颠站起来。

他要去找她回来。

那个男人今晚会带她去了哪，除了看星星他们还会不会发生其他事？

他再也不要做什么狗屁朋友，他要她！

今晚，就算绑也要把林文静绑回来！

他一定要去找他们！

盲杖，他的盲杖在哪里？

许哲森双手摸着面前的空旷，一步步小心地用脚尖探着路。

他从未这么肯定，站在林文静身旁的男人只能是他，她是他一个人的！

……

……

……

“喏，就是这里了。”柳原把车停在一棵苍劲的老树下。

仰头望去，满目的银河好像钻石汇聚的河流，发出大大小小的亮泽。

林文静静静地看着，在大自然壮丽面前，再多华丽的词汇都是贫瘠。

“每次我看到这里的星星，都自觉地人类太过渺小。无论是时间上空间上，都是蝼蚁。”

“你是不是常带客栈的女生来看星星喝酒聊人生啊？”

林文静找了块平地，盘起腿，取笑此时一本正经的柳原。

“我后面这个位子，只有一个人可以坐，而你恰恰长得很像她罢了。”

柳原转过脸：“并且，我和她约好每年只见一天。”

“哟，电影桥段呐。”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非常不幸，我们相爱了。说实话，对比你那个像恋人一样的朋友状态，你们真该偷笑。人生多变数，我们人类能把握的很少。”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烟盒，风力很大，他打了几次打火机都失败了。

“嗯。”

林文静笑了笑，安静地看着星星。

“我跟你说话呢。”

“听着呢。”

“你要去把握那个最重要的人，不要害怕，不要退缩。懂了吗？”

“知道了。”

林文静闭着眼，整个人往后平躺着。

“你可别睡着啊，我是抱不动。”

“谁要你抱，你拉我起来。”

林文静拍拍屁股上的杂草，一个人向前走着。

晚风把她的头发吹起。

星空下，她像一个孤独的行者，独自站在一个陡峭的山峰上。

“去你妈的罗辰！”

“去你妈的许婷！”

“去你妈的………许哲森，你这个大笨蛋！”

“我林文静！从今日起，要继续为自己而活！要和我爱的男人一起！一起去你妈的！”

林文静对着山谷大声地吼着。

憋了大半年的怨气终于全部倾出，自罗辰婚礼后她把自己逼到抑郁，逼到自杀，现如今一切过眼云烟，她终于明白，只要抓住眼前的幸福，一切都还来得及。

过去，放它过去。

而未来，也不用惧怕。

“送我回去，我要去拿下属于我的男人。”

她看向柳原，自信地像一个要上战场的勇士。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后面全是糖了。哈哈哈，本作者为了保命，提前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