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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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虽说同属中国南方,但12月的江南与云南的天气,是完全不同的。

许哲森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回来后没过多久就被接回许氏上班。

林文静没有跟着去，她说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自己想尝试些新的挑战。

虽然说这个决定非常突然，但许哲森面临刚接手的许氏那一摊子事,也确实不想让林文静跟着操心。

商场本就是血雨腥风的，商人也是逐利的，很多事情让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一直让林文静做自己的助理，确实太浪费她的设计才能了。

于是许哲森没什么意见,当下就同意了。

没多久,新助理小郭来报道。

这天林文静把提前收拾好的资料放在桌上,事无巨细地和他做交接。

小郭是一个非常机灵听话的小伙子，一教就会，林文静非常放心地把许哲森交给他，她拍拍他的肩膀：

“别看你老板眼睛看不见,他心里可跟明镜似的,小伙子你要好好干。”

交代完所有公事，林文静问小郭有没有和盲人打交道的经验,见小郭摇摇头,她又叮嘱了一些许哲森的日常生活习惯，还有一些人与盲人接触的小贴士。

小郭认真地记下后，两个人正准备收拾资料下班。

一抬头,他就看着自己的新上司许总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这会儿已经是下班时间，他戴着一副大黑墨镜遮住了自己半张脸，高挑的身材倚靠着玻璃门外，一手拄着一根盲杖，一手来回摸索着门框。好像是听见了会议室拉椅子的动静，新上司的一张脸下意识探出来，吓了小郭一跳。

“林姐，那是……许总吗？”

小郭指了指门外的人。

林文静此时正准备下班，一转头就看到许哲森站在门外一脸冷漠，这才想起来今早他们约好下班一起去看家居，结果被她忙忘了，整整晚了半个小时。

她简单收拾了下，便和小郭道别：“小伙子，加油哦！”

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向孤零零一个人的许哲森。

………

………

………

“等很久了吧。”

她摸摸他的手，还好，还是热乎的，便放心地领着他走向电梯间。

感受到林文静的靠近，许哲森顿时心里踏实了，放松自如地任林文静牵着他走。

“也没等多久。晚上你想吃什么？”

他的手已经康复了，不需要林文静再照顾自己吃饭。许哲森想着今天时间很充裕，在云南确认两人的关系后，自己还没有正式邀请她吃过一顿像样的大餐。

此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摸摸林文静的脑袋，把她搂入自己的怀里，等待着她的答复。

“我们不是要去看家居吗？随便吃点就行。”

林文静已经习惯了许哲森每次上来先要摸摸抱抱，这是他“看”她的一种方式，就算每次发型都被会他搞乱，但她也是很喜欢的。

见许哲森的风衣下的衬衫领子有点歪，林文静靠近一步，伸手帮他整理，刚整理到一半，自己的腰被人从后面搂住，两个人面对面紧紧地贴在一起。

“你今天怎么这么久，难到最后一天你也想赚加班费？”

许哲森不满意地撅撅嘴，鼻尖有清幽的淡淡女香，他不由自主地凑得更近，险些要碰到她的脖子。

“我怕他年轻没有经验，多唠叨了几句。你累了吧。”

林文静歉意地看着他。

“不累，我接女朋友下班，天经地义。”

摸着怀中香香软软的林文静，许哲森嘴上虽说着抱怨的话，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两个人肩并肩走出许氏大门，许哲森现在配有专门的司机接送，林文静也不用当车夫了，她小心把他扶进后车厢，自己也跟着坐在他身边。

“你今天是想去买什么的？”

许哲森早上忙着手头的公务并没有详问，现在反倒好奇起来。

“床单、被套、沙发垫，还有你的专属水杯。你有洁癖你知不知道？我那边已经大半年没好好打扫了，都不敢给你开门。”

许哲森一听到购物清单里还有自己的专属水杯，便笑着找她的手。

“文静，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林文静的房子是租的，许哲森的提议自然是很诱人。但她转念一想，做助理一年到头或多或少总有休息时间，这下好了，现在助理不做了，变成了女朋友，再摇身一变，就要变成24小时待命的黄脸婆。

他这是在给她下一个诱人的“圈套”呀。

“怎么样？你要是同意，连今晚买家居的钱都省了。我家房间充裕，包吃包住，家政保洁全有，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他看着眼前模糊的黑影，摇了摇她的手，示意对方给一个反馈。

林文静权衡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难到是你觉得和我一起住太麻烦了？”

他一紧张，左手紧成了拳头。想到之前自己的手受伤之后确实样样离不开人，他很担心这样下去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久了定会遭人厌恶，便早早去拆了绷带。

虽说伤口还没有好透彻，总有些伤口快好了又因为各种触碰而开裂。但，“凡事靠自己”这话总不会大错，他解了绷带以后，终于找回了本就少的可怜的自信。

可谁能想到，才短短数日，林文静已经有了计较，不愿搬来和自己住了。

“你若不想搬，就算了。”

听不到林文静的回答，许哲森低着头，扶了扶挡在面前的墨镜。

见身旁的人从一脸雀跃的脸突然变成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林文静就知道他脑袋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一脸无奈。

“老许，你别瞎想，我这房子是租的，如果我们以后吵架我被你赶了出来，我一个快三十岁的人流落街头，想想多凄凉啊。”

听着林文静的理由，本已沉默的许哲森突然抬起了脸，哭笑不得。

“我们不会吵架的。再者，如果真吵架了，也只有你把我赶出家门，只有我流落街头的份。”

林文静尴尬地笑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她和老许认识这么久，哪次吵架不是她赢。要是冷战了，许哲森还必须本人亲自跑过来，当面给她陪不是，否则她真可能几个月不理人。

“那多不好意思。”

“那你答应吗？”

“好吧，不过我得和房东打个招呼，再把东西理一理。”

……

……

……

他们选了一家本市很有名的西班牙餐馆，坐落在江边高档商场的十一楼，因为有临江的景观位，常常需要提前预定。这时候正式饭点，他们又是临时起的意，如今只能在外头的椅子上等候。

“哲森，要不还是换一家吧，里面闹哄哄的。”

考虑到许哲森眼睛不方便，林文静一看这家店的入座率，就有点打退堂鼓。

“你不是想来这里很久了？”听到林文静语气里的犹豫，许哲森知道她内心是很馋这家店的，便捏了捏她的手：“就在这里吃吧，人多也没关系。”

他们运气很好，等了一会，就空出一张桌子。

服务生很亲切地给他们带路，一进门，林文静就看到吧台上放着一瓶插满香水百合的花瓶，餐厅里放着节奏欢快的西班牙探戈，食客们看起来都在享受这浪漫的一晚。

虽然这里很适合情侣约会，但林文静似乎出奇地紧张。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小瓦数射灯，还有为了烘托氛围用的装饰灯，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幽暗的。

这样的光线下，许哲森肯定是什么都看不到。这里桌椅的摆放也并不宽敞，过道一个人走刚好，两个人并排走就非常拥挤了。

林文静侧着身，紧张地圈住许哲森，时刻帮他留意着身边的障碍物。

“宝贝，放轻松点。”

笑着拍拍林文静的手：“我们是来吃饭，又不是来打仗。”

说着，他也向林文静靠紧了点，以免盲杖扫到周围人的餐椅。

服务生领着他们入座后，林文静帮忙念了菜单，西餐不比中餐，虽然是用刀叉勺的，但总体吃起来比较方便，吃肉不怕有骨头，出海鲜也不怕有刺，菜都很适合像许哲森这种眼睛不方便的人。

待两人点完餐，服务生核对了一遍订单，许哲森又说要开一瓶红酒。

他显然心情很好，主动把墨镜摘了下来，一双茫然的眼睛无神地飘忽到林文静右后方，嘴角微微地上扬着。

林文静看着桌上看似无意铺洒的玫瑰花瓣，幽暗灯光下，许哲森性感纤长的手指跟着探戈的节奏，无声跳跃着，可爱极了。

这是一次很愉快的用餐，算是两人确立关系后，第一次正式约会。

每道菜许哲森都可以自己独立进食，不需要林文静帮他布菜，他们很轻松地闲聊着，就像世间最普通的情侣一般。

林文静看着面前这个迷人的男人，想着这一年自己的经历，窗外的江水不时有轮船经过，岸边灯光绚烂，突然有种月静好的感觉。

这餐饭用到很晚，许哲森买完单，站在门口等林文静从洗手间出来。

突然，他听见前方有跑步声正快速地向他靠近，伴随着小孩们的嬉闹声，许哲森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后方直直地倒下去。

望着眼前斑驳的光，许哲森的双手急促地想抓住什么，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最终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墨镜滑落至胸前，露出一双因为受到惊吓而无法控制上翻的白眼球，近距离看的话，连眼睑都在微微颤抖。

“快看，那个人的眼睛好恐怖！”

此刻，刚才冲过来的小孩们突然转身围观在许哲森面前，一群孩子接连发起了尖叫，有两个小女孩只看了一眼许哲森震颤的眼珠，就坐在西餐厅门口大声哭起来，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注目。

“哲森！”

林文静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许哲森跌坐在地上，盲杖飞得老远。她赶紧跑上去将他架起来，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痛不痛？有没有摔到哪里？”

林文静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势，根本不管身后哭成一团的小孩。

“你帮我起看看那群孩子有没有事......”

许哲森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颤颤地说道。

林文静看着许哲森刚养好的手掌，又擦破了一块皮，非常生气地走到这群小孩面前。

“是不是你们撞的人？你们撞了人还不道歉？还哭？有什么好哭？”

她本来脾气就容易引爆，此刻一个人面对着一群小孩，周围人都纷纷议论开来。

很快，这些孩子的家长也跑了过来。原来是一群女人在隔壁的美容中心做脸，任由自己的孩子在商场里乱跑。

虽说是明明小孩们撞人在先，但这些家长中居然没有一个人道歉，反而是抱着小孩一边开溜一边嘴上不干净。

“哎呦喂，瞎子就别出来吓人了，吓死我家宝贝了。”

林文静想上去理论，只听到许哲森在身后唤她：“文静，别说了，你带我走。”

见许哲森眉头紧皱，她拉住许哲森向她伸出来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过去捡起刚才甩在地上的盲杖，头顶突然响起了一声很温柔的女声。

“阿森，好久不见......”

林文静把盲杖还给许哲森，看着面前超显贵气的女人。个子小小的，年纪虽比她大不少，但保养的很好，气质和身材都是一流。

她看了眼许哲森，显然他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与不安中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紧紧闭着，颤抖着睫毛对面前的声音产生了犹豫。

“陈佳？”

“是我。这么久没见，你都快认不出我了。”

陈佳冲林文静礼貌地点点头：“这位小姐，你是阿森的朋友吗？”

“恩，我是他女朋友。”

林文静冷漠地回答道，凭借着女人特有的直觉，觉得她不简单。

“阿森，你有没有时间，这么多年不见，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好吗？”

陈佳并不在意林文静的存在，反倒主动提出了邀请。

“很晚了，我们......”

许哲森正在找理由拒绝，林文静的突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愣了一会，刚犹豫要不要接，对方就挂断了。

“文静.......”

许哲森感觉到林文静突然抽回扶着他的手，有点意料。

“你们先聊，我去打个电话。”

说着，不顾不上陈佳看许哲森的那个眼神，林文静急匆匆地向安全通道跑去。

......

......

......

安全通道没有人。

林文静平静了下呼吸，把电话重拨了回去。

她不是没想过再面对亲人的样子，但是想归想，真打来了又是两回事。

电话嘟嘟了好几声，对方终于接了。

“妈。”

“你干什么呢现在才接电话，你有本事永远别接啊，直接回来给你老爸收尸好了。”

“妈，你再怎么骂我都好，你咒我爸干什么？”

“我没咒他，他下午被黄沙车撞飞，医生已经下了几张病危通知书了。我就打来问你，你还管不管他的死活了？”

“......”

“我爸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来。”

她挂了电话，呆愣了一会儿，随后整个肩膀开始抽搐，不知怎么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被母亲恶意曲解，打压和指责。这么多年过去，就连父亲病危，她也可以找到理由责骂自己的女儿。

起初，林文静还会哭着解释和哀求，但慢慢地她发现她的母亲真的不可理喻。她在外人面前，是一名资历丰富的小学老师，但私下里，她和自己女儿说话永远难听刺耳。

后来林文静考了外地的大学，她有想学的专业，有想做的工作，但这些全部被她的母亲反对推翻。罗辰的出现，是她和她的原生家庭撕裂的引火线，在她母亲无休止的咒骂下，林文静趁着那个机会，干脆离家走与父母断了往来。

她让自己平静两分钟，想到许哲森还在外面在等她回去，便擦了擦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

......

.......

“阿森，听说你现在是许氏的总裁了，还有你女朋友很漂亮，我真为你高兴。”

陈佳陪着许哲森等林文静，说到刚才那个毛里毛躁的女孩子，嘴角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屑。

“谢谢。”

“你的眼睛还是看不到吗？”

陈佳问地很关切自然，听起来像是来自旧友的问候。然而事实上，她也是刚才围观的一员，看到那个别人指指点点的舆论焦点，她没敢上去相认。那眼睛，着实让她不适。但陈佳比许哲森大五岁，即便她已经知道答案，也不会很直白地说出来。

面对陈佳的问题，许哲森紧了紧手中的盲杖，无意多说，只想林文静能早点回来。

两个人无声地坐了一会，许哲森就听到林文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暗自松了口气，迅速地转向她的方向。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走吧。”

看着许哲森茫然寻找他的手，林文静歉意地说：

“我......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没法送你回去。你能不能在这儿等一等，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林文静越说越小声，她真的很不放心把许哲森一个人扔在这个商场里，但是她买了最近一班高铁，必须现在就赶去火车站。

“你现在去哪？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许哲森听出她的焦急，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要回趟h城。马上得走。”林文静看了看时间，“对不起，哲森，我真的来不及了，你到家记得给我发语音。”

说着，林文静风一般地跑向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进行了修改和捉虫，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