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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行踪败露,姬音闭气,贴着墙根一动不动。
黑袍人步子很大,快到门外的时候,却放慢了脚步。他从怀里掏出木枪,上膛,握在手里。
一步、两步、三步,他侧身举枪———狭窄的楼道里,空无一人。
黑袍人扒着楼梯的扶手往下看,除了火烤的滋滋声,没听到其他不寻常的声音,也没听到任何呼吸。他又抬头,灰突突的墙上只有一盏没有灯泡的灯,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破裂过的痕迹。
天台上的刺猬们已经停止了攻击,被木桩刺过的黑袍子们痛苦的哀嚎。火气蒸腾,奔腾的热源离这里越来越近,他眉峰深聚,对着周围的墙壁开枪,枪枪子弹入墙。
静了两秒,楼道内没有任何异常,提前安排的直升机在天台上呼啸着降落,他不得不放弃搜寻,带着手下撤退走人。
两分钟后,天台安静了,大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到了楼梯口。隐形咒失效,中了两枪的姬音被钉在墙上,捂着伤口痛呼出声。
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破木头这么厉害。削着尖的木棒穿透了她的骨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动一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疼。
她倚着墙剧烈的喘息,一枪肩膀,一枪小腹,拔哪个都是折磨。汗滴涔涔,已经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疼的,她无力地望着头顶上破旧的灯管,满心绝望。
木苍又跑了,又一次丢下了她......
姬音很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她只是感觉自己挺可笑的,怎么会那么天真的去相信一个曾经杀过她的人呢?
得了,就这样吧,就让她死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和灰作伴,死的潇潇洒洒,坐着奔腾,去享阴间繁华。
浓烟滚滚,姬音被呛的不行,咳着咳着有眼泪出来,她抹了把脸,闭上了眼睛。
火声滋滋,熏的门板都是油漆味,铁板传来大小不一的重响,像有人踏在上面。
“喂叶婉!你不要在这儿睡!”
劈头盖脸的一盆水,给她浇的透心凉。
姬音睁眼,虚弱的低吼:“你有病啊?”
吼完又是一阵咳,木桩限制了她的行动,她连咳都不能咳得尽兴。
“你忍着点。”木苍一只手按着姬音的腰,另一只手握紧了木桩。
姬音咬着牙,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一声“哧”响,姬音苦痛的嘤咛,带着血的木桩“啷当”落地,木苍没给她喘息的时间,不到一分钟,两根木桩恢复单身,相继自由。
没了桎梏,姬音瘫倒在地,火势越阶,木苍把她拽起来背在背上。
黑袍人动作很快,不止人,连小炮和炮架都撤的一干二净。木苍看了一下位置,目标锁定二部的教学楼。
“抓紧了。”他把姬音往上掂了掂,助跑两步登台起跳。整栋楼都沐浴在火海里,离开台沿的时候,姬音都能感觉到脚底下有火星子在滋着燃烧。
飞到空中那一刻,她紧紧地搂着木苍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不敢看。她不恐高,自己跳天台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身体的支配权不在她身上,如果他掉下去,她也会被烧成渣渣,这种紧张,是不能全力信任的惶恐。
木苍大步一迈,像只熊一样紧紧地攀住二部教学楼的楼沿,近百米的距离,在他眼里不过一个胳膊长。晚上的时候二部教学楼门窗紧闭,木苍一脚踹下去,干净的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片。
他把着檐壁,荡秋千似的,一后一前,稳稳落地。身后大火冲天,体育馆轰然倒塌,火光燃了一片。姬音让木苍放她下来,老太太似的捂着肚子弓着腰,咳着问:“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没有人来救火呢?”
“救火?”木苍把她拉过来,让她远离地上的玻璃碎片,“这个学校烧了都没人多看一眼。”
姬音黑人问号脸,“你们不是在这吃在这住在这念书吗?学生不管,那老师呢?老师也不管?”
“这地方对我们来说不是家,只是一个碍事的监狱罢了。”
姬音知道这地方禁锢了他们的自由,但她还是不能理解,“在这儿呆了这么久,总得有点感情吧?”
在他们那,学生虽然会说学校这不好那不好,但是如果学校受到污蔑或是伤害,他们永远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学校,捍卫领地的尊严。
木苍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感情?你什么时候变成用感情说事的好人了?”
“现在这个时间,一部的学生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转,二部、三部的学生呆在寝室里,睡得昏天黑地。你说的老师,以李托尼为首,早就离开学校去外边潇洒了,出了事不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你指着谁救你?”
“不是救我。”姬音跟他强调重点,“是救学校。”
木苍满不在乎,“学校没事,那火有范围,烧完体育馆自己就灭了。”
他找了个干净的没有玻璃碎片的桌子坐,拍拍桌面,示意姬音也过去。姬音直起腰,发现肩膀和小腹的伤口愈合了,衣服湿漉漉的,又是水又是血,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
“我们不离开这吗?”
“门锁着呢,出不去。”
姬音看了眼被他踹坏的窗户,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眼神里的意思明显。
木苍摇头,“一个窗户十几万,一个门二十几万,不行,我赔不起。”
“那走窗户。”反正都已经碎了。
他接着摇头,“玻璃碎片太多,扎到我怎么办?”
“......你踹玻璃的时候想什么了?”姬音不想理他,倚着桌子倒鞋子里的水,为一会儿的跳跃运动做准备。
木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后仰,看姬音单腿直立磕着鞋子倒水,觉得好玩。他还以为像她这种大小姐会视金钱如粪土,花重金让他砸门,结果她自己找个角落委屈郁闷,鼓着气指责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跳下桌子,往姬音的方向走,临近她身边的时候,也脱下了鞋。那时候姬音刚把鞋穿好,眼前突现一只大鞋,她问他干什么。
“帮我倒倒水。”
“你自己倒。”
“我不会。”
“把鞋子倒过来甩,有什么不会的?”
木苍举着鞋,机器人似的重复,“我不会。”
“......行,我帮你。”
姬音好脾气地从他手里接过鞋,往前走了几步,借着外边的火光,示意他看清楚。
“你先把鞋倒过来,然后上下甩,如果觉得上下甩甩不干净,再左右甩,像这样......”
木苍对鞋怎么甩的没兴趣,他只是盯着姬音手腕上不小心露出来的纹身怔神。姬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趁他不注意———
“啊!”鞋子从窗外飞了出去。
她扒着窗户往外看,黑色的皮鞋孤零零地躺在楼下,她哭丧着脸回头道歉,“木苍,对不起......”
她表情是抱歉的,语气是抱歉的,可是眼底里的幸灾乐祸完全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没关系。”木苍一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很大度我会原谅你”的表情。
他是笑着,但是姬音莫名的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很危险。她看了一眼窗外,计算着最佳逃跑角度,同时转移话题,“火灭的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就要跳,木苍扯着她的衣服领子,笑眯眯地:“回哪儿去?”
“回寝室......”
“我的鞋呢?”
“我下去给你捡。”又要溜的姬音再一次被命运扼制住了衣领。
“我现在不想要鞋了。”木苍薅着她的衣服把她从窗台上拽下来,“我今晚就想住这儿,你陪我一起。”
姬音点头哈腰,“好的好的,一起一起。”
话音刚落,她就跳窗跑了,只留下一截红色的衣料在木苍手里随风摇摆,那嘚瑟劲,像极了她表面楚楚可怜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主人。
姬音溜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寝室,换衣服、洗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外边的火已经灭了,的确没波及到其他的建筑。她今晚一直没好意思问木苍知不知道那伙人是来杀谁的,外一是来杀她的,那他就是被连累的。自己的祸事,她不想把别人扯进去,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和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未婚夫。
司南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她前脚刚踏上床,后脚就接到了司南的电话。他说他在外面,听说学校着火了,问她有没有事。
电话里,他很自责,“本来应该在你身边保护你,叶婉,对不起。”
姬音受不了这种被人全方位保护的感觉,“我没事,你该忙忙你的。”
怕自己说话太不近人情,她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能委婉的拒绝他的好意,“其实你不用......”
“嘟嘟嘟”———司南把电话挂了。
姬音:“......”
跟谁俩矫情呢?
还没明白司南那边怎么回事,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巧儿。
巧儿询问了她的安危,并建议她回家住,理由是家里的防火措施做得很好,不会无缘无故着火,她很安全。
“学校里老师同学都在,我在这儿也很安全,火区离我这远着呢,你放心吧。”
“请小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太太和老爷担心。”
姬音和巧儿保证自己会远离危险,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任何人担心,巧儿这才放弃了劝说。
司南一直没给她回电话,估计有什么事情。姬音没再打扰他,拿出从天台上捡来的木桩子,仔细打量。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手感很好,宽度和她小时候吃的棒棒冰差不多,长度也就是中指指尖到手腕那么长,子弹头的设计,木尖锋利,扎人的时候也是真的疼。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她都看了个遍,但是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痕迹,花纹符号什么的一个都没有,就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木棍。
研究不明白就不研究了,她找了个盒子把它放好,然后关灯睡觉。这次她学聪明了,订了个下午五点的闹钟,起来收拾收拾,还能去食堂吃个早饭。
闭息是个好东西,最起码在她熟睡这段时间,李托尼把该发的火都发完了,第二天晚上他们见面的时候,没准能免去挨骂这个环节。
姬音刚进教室,就听说李托尼找她。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大致算了下一栋体育馆的钱,按照一块玻璃十几万,一扇门二十几万的话——是个天文数字,也不知道叶家能不能赔得起。
办公室没开灯,李托尼站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姬音忐忑的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屋。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木药香,她一下子僵在原地。
窗前的人慢慢回头,面容柔和,声线清特,语调和咬字都是久违的熟悉:
“好久不见,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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