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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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记不得了。”

他那时候在气头上,哪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送走的。

“通道不是被封了吗？你怎么打开的？”

“施个破解咒就开了，哪有叶婉说的那么邪乎，霍斯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姬珏满不在意,可是这话在姬音耳朵里激起了千层浪。

霍斯是三族混血,世间独一个。没有人知道他的咒术来源,也没有人知道他封印自己的血脉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只知道他要经常沉睡养精蓄锐。

如果换个思路,这是不是代表他的血脉损耗过度,早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中了？”

姬珏有点慌，“不是吧？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音咬破自己的手腕,握住姬珏的手展示给他看。

眼前白光突现,脑海里的人物和景象颠倒着扭曲,一直罩在他脑海里的那层膜,一点一点的碎裂了。

他真实地看见霍斯是如何杀掉他的族人,如何把他和姬雪扔进地牢里；

他看见霍达是怎么被创造出来，怎么和霍斯一起杀光了皇室；

他看见了襁褓里浑身是血的姬音,看见她是怎么被封存在项链里；

他看见纯黑的棺材，他和姬音被埋在地里。

......

原来当年杀了三百多只吸血鬼,灭了一个族的人不是姬莲，是着了魔的霍斯。

“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霍斯背对着漫山的尸体,怜惜地吻别那条一直藏在姬珏书房里的项链，待他们离开后,身后漫起熊熊火光。

姬珏目光呆滞,被霍斯篡改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往脑袋里钻。

手上的血加速滴落,心脏剧烈地紧缩，姬音呼吸困难，借力的手像是粘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

她的嘴角开始流血，姬珏浑然不觉。

他在用姬音的力量破除霍斯的封印，这种借力是无意识的，他陷在回忆里出不来，无法察觉外界发生了什么。

姬音行动受限，也说不出话，她明显地感受到身体里能量的流逝。

“崩”“崩”“崩”

连着一串声响，从姬音借力的桌子，到桌子上的水杯、果盘，挨着的沙发，邻桌的花瓶......五米以内的东西全部炸裂。

姬珏被这声响惊回了神，收回手的那一刻，姬音闭上了眼睛。

夜幕低垂，小雪飘然。

姬音这一晕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血。

姬珏一直守在她身边，看见她通红的眼睛，立刻递给她一个血袋。

补充了体力，姬音的眼神恢复清明。

姬珏的下巴上长出了胡茬，眼睛里红血丝明显，确认姬音没事后，他叹了口气，一头栽倒在她的床上。

那天的回忆很不愉快，他一回神狼藉遍地，姬音浑身是血地昏在沙发上，他吓得心脏骤停。

房间里的家具设施显示着他们已经回到了别墅，姬音四处看了看，问他：“丁宁呢？”

“在医院做检查。”

姬珏抬表看了看时间，“我得去接她。”

姬音翻被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

慕妮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也可能是，跟踪夏婷。

叶婉扔下她走了，她也想甩手不干，但是好不容易立一次誓要做点什么，没得到结果她不甘心。

背后的人勾起了她的兴趣，某个深夜，她独自出门，那人果然跟了上来。

废弃的工厂周围没有一丝光亮，慕妮站在高处，静等客人的来临。

身后风声微动，却没有脚步声。男人头发微长，胡子留的有型，颇有艺术家的气质。风衣立领，西裤皮鞋，穿衣打扮像上个世界的人。

也是一只吸血鬼，她的同类。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你跟着夏婷做什么？”

“你是她什么人？”

“你又是她什么人？”

有问没答，俩人对峙着，谁都不肯先开口说答案。

慕妮歪了歪头，额上眼下青筋暴起，双眼发红。她最烦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不回答，行，死好了。

男人看见她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快速侧身躲过了她的攻击。

吸血鬼打架，看不清身影，只能凭着呼骤的风声来判断他们飘到了哪个方位。

几个回合下来后，慕妮被男人扔了出去，身子撞在一旁的桶箱上，蓝色的空桶滚了满地。

慕妮动了杀机，男人也是。

慕妮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穿过她的胸膛捏着她的心脏，求生本能，她大喊：“我是来保护她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先暴露身份，但她直觉这个男人和夏婷有故事，而且是爱情故事。

果然，男人听到她的话后收回了手。

“什么意思？”

死里逃生，慕妮深知自己打不过他，也不再反抗了，她简略地说了一下夏婷身上有自己要找的东西，所以来保护她。

她没说什么东西，但是男人懂。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你说这个？”

慕妮：“......”

他到底是敌是友？

玉石是他抢的还是本来就在他身上？他是来保护夏婷的还是来利用她的？难道她感觉错了？

“玉石我会亲自送到太子手上，就不牢慕小姐费心了。”

“夏婷我会保护，慕小姐可以离开了。”

慕妮咳着从地上站起来，“你是什么人？”

男人没有回答她，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二天，司南通知她任务结束，玉石已经拿到了。

慕妮觉得她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心里很不舒服。

趁着夏婷去上课的功夫，她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老地方，我有把柄。”

晚上的时候果然，男人来了。

慕妮灭掉烟，老朋友似的跟他打招呼，“比昨天晚了两分钟。”

“慕小姐原来这么守时。”

慕妮没理会他的讽刺，开门见山，“你和夏婷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你不说实话我就杀了她。”

“那你会死在她前面。”

“你不用威胁我。”

“你也不用威胁我。”

男人说话始终一个调，擅长打嘴仗反攻。

慕妮说不过她，也不犟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别伤害她。”

夏婷是她第一个保护过的人类，姑娘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她虽然冷心冷清，但是对夏婷，她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存在。

她希望这个人类姑娘能一直坚定自己的信念，就这么孤高请傲地走下去。

慕妮的话和脸上的神情让男人放下防备，有了动容。

他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观察，慕妮的确做了很多事，偷偷地帮助夏婷。有些事情，是她能做他却做不到的。

比如陪她吃饭，比如拥抱她身。

“我不会伤害她。”

男人目光悠远，陷入了亘古的回忆之中。

脑海里的画面像一幅怀旧的电影，他看着她从出生到死亡。

上辈子来不及给她的宠爱，这辈子也没法补偿了。

他只能躲在黑暗里，远远地窥视着她的生活。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悲伤，慕妮猜测，又是一个怪物爱上人类求而不得的故事。

或许是黑夜太黑，能盖住一切狼狈，慕妮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注视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几秒后，低声开口：“我也喜欢一个人类。”

“我把他变成了吸血鬼。”

“我自私地认为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恨我。”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说完就直接被风吹散。

那些沉在心底里的痛突然上涌，无力的悲伤无法自控。

“愿我们所爱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即使他的幸福里没有我。

......

寒冬腊月，学校陆续放假，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今年过年早，一月中下旬就会迎来了新年，姬音没急着回去，准备在这儿过年。

姬珏好不容易放假，一觉睡到了中午。丁宁担心他的胃，硬是把他从床上叫了起来。

“珏哥，起床了。”丁宁温声细语，轻轻地戳着姬珏的脸。

姬珏即将奔三，但是保养得好，皮肤光嫩，出去说他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丁宁叫了姬珏几声都没动静，她改戳为拍，拍着他的脸让他清醒。

“别闹。”

姬珏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是丁宁又闭上了。他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在身底，“让我再睡会。”

“不能再睡了，赶紧起来吃饭。”

“珏哥。”

“珏哥？”

“姬珏！”

姬珏翻回身，胳膊一伸，把丁宁拉到了怀里。他把丁宁当被子，攀树熊一样缠着她，“陪我睡会。”

丁宁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别睡啦。”

没人回应。

她转头，冲着他的脸吹气，从眼睛到鼻子，来回吹。

“丁、宁。”姬珏睁眼，“不知道这个家谁老大了是不是？”

丁宁笑着，“老大，小弟知错了，老大要起来用餐吗？”

“老大不要。”姬珏顺着她的话，“老大现在要惩罚小弟。”

“可是小弟，唔......”

冬日暖阳天空挂，其乐融融屋中人。

姬音拿着咒语书过来找姬珏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二人绵长的早安吻结束，姬珏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姬音默默地离开门口，回到自己的房间。

主治医生撒了谎，丁宁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在恶化。她努力地吃药打针配合治疗，想快点好起来和姬珏在一起。

只是她不知道，姬珏早就为她铺好了路，决定牺牲自己。

-

十八岁这年的春节，姬音是和姬珏还有丁宁一起过的。

叶婉不止催眠了简祁深，她还特地跑到简家催眠了叔叔和婶婶。

十几年来，她的春节都是在简家过的，今年没有了婶婶的叨叨式嘘寒问暖，简祁深的反讽式关心，她心里空落落的。

最重要的那部分，找不回来了。

春节之前，丁宁和姬音去逛商场，买了好几套新衣服。

丁宁是学画画的，原来在师范大学当美术老师，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辞职了。

她得的是白血病，但是症状很罕见。除了偶尔吐血，不能做剧烈运动以外，其他的与常人无异。

主治医生和姬珏说她的病类似白血病，但不完全是，具体的病因目前还查不出来。

能试的咒语、办法，姬珏都试过了，他实在是没有头绪，才会想到换命的下策。

除夕夜，丁宁做了一大桌子菜，知道姬音身份特殊，还特地用血包做了甜点。

姬珏很珍惜和丁宁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每天下班回来很疲惫，但是只要看见她，眼神里立马能放出光。

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热烈地享受着平凡的生活。

姬音很难过，这种难过随着时间的消逝愈加深刻。

十五那天，丁宁吐血晕倒，被送进了icu，姬珏在病房外守着，一直到她脱离危险。

医生从病房里检查完出来，惋惜地拍拍姬珏的肩，“你做好心理准备。”

姬珏什么都没说，只是透过玻璃站在门外往里看。

病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呼吸罩遮住了半张脸。

她的眼睛很好看，望人的时候认真专注，笑起来是暖到心里的甜。

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毫无理由的支持他，她总会笑着说，我的珏哥最棒，我最爱珏哥了。

“音音。”他说，“我准备好了。”

“我走了以后，消除她的记忆，把我的东西全都烧掉。”

他转身，上前一步，把姬音抱在怀里，隔了好久，他才开口，“舅舅没办法去看你的婚礼了，霍斯是个好男人，他能带给你幸福。”

他一声比一声低，“以后的路不能陪你一起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音音......”他哽咽，“原谅我，我真的爱她。”

我也想陪着你长大，陪你走入婚姻的殿堂。

我以为这一生潇洒恣意，什么都能舍弃。

可是我遇见了爱情。

音音，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