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步青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七十七章 巧遇故人,浮生一梦醉烟波,退步青年,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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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青霞山山脚,车马纵横、人声鼎沸。普通百姓在此就要下车,徒步而行,沿台阶缓缓上山。达官贵人的马车则可以沿另一狭窄车道再行十余里至半山处。于此安营扎寨观景赏秋也可,再向高处攀登临高揽胜也行。
但一般女眷不会选择再向上登山,一则怕辛苦,二则还是怕辛苦。
礼王府的马车行至半山的时候,已近午时,山腰上众多府邸的女眷拉了幕帘正在用餐,食物香气四溢,间或欢声笑语。
半山妇孺众多,韩墨儿又是话题之王,她恐自己又成为焦点,沦为他人佐食的谈资,好坏不论,总之麻烦。因而她下了马车不做过多流连,提着裙摆顺着山路向上攀爬。
韩墨儿体力上佳,一路上与翠枝、翠柳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很是开怀。尉迟轩跟在后面不多言语,韩墨儿偶尔递过来一句话,他便应承一句,不与他说话他便默默跟着。
他看着韩墨儿与两个丫鬟相处,心中颇多震撼。他原就知道韩墨儿待下人宽厚,和善亲切,没有主子的架子,但也不知道竟能宠到如此地步。
给那个叫翠柳的丫鬟擦汗、打扇子;给那个翠枝留着她最爱的点心;在河边嬉戏的时候给翠柳挽袖子;讨嫌撩水还被翠枝教训……
凡此种种不但看愣了尉迟轩,也看呆了一众王府仆妇。众人心中均有庆幸,王妃乃王府后宅之主,她的性情癖好直接影响到整个府邸的风气,如今见王妃待自己院中的下人如此亲切宽厚,想必对待他人也不会差到哪里。
尉迟轩笑着摇摇头,想到了在御花园第一次听到韩墨儿的声音,不就是这样善良真挚、俏皮又娇憨的声音才吸引住自己吗?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是我的。尉迟轩心中升起一丝赧意,看向韩墨儿的目光柔软至极。
“贤弟,此处树木层林尽染,视野开阔疏朗,你我便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今日带了佳酿,咱们二人把酒临风,做一回疏狂之徒。”正此时一个愉悦的男声传来。
韩墨儿及翠枝翠柳同时回头向身后看去,只因他们听出了这是韩志清的声音。
“父亲,”韩墨儿略感惊讶,“您也来登山赏秋了。”
这个时候,韩志清才看到坐在山路一旁凉亭中休息的一队人马竟是自家女儿、女婿极其从属。
看到韩墨儿有尉迟轩相陪,韩志清自然高兴:“欸,墨儿你与王爷也来登山,这是真巧了。哦,对了,施礼施礼,看我这糊涂的。”
韩志清又忘了施礼,忙不迭的要跪下扣头。
“韩大人免礼,荒野之地,规矩不必如此严谨,你我翁婿,今后私下不必多礼。”尉迟轩在韩志清俯下身子之前开口,给足了岳父面子。
韩墨儿嫁到王府半年有余,与韩府相交之时,尉迟轩也看出韩志清虽迂腐无脑,但却也是韩府唯一一个真心相待韩墨儿之人,韩墨儿对她这个父亲也颇多回护,从上次借常嬷嬷回韩府掌家一事便能看出,因而尉迟轩也愿意给韩志清几分尊敬。
听得尉迟轩如此说,韩志清十分惊讶,都城谁人不知礼王为人冷漠、言语金贵,上次两人相见时并无翁婿之感,只觉得礼王气势迫人令人惴惴,需谨慎对待才行。好死不死,那天韩嫣儿发癔症,出言辱没礼王,整个韩府差点让尉迟轩发落了。所以再见礼王,韩志清心中又惧又怕,又得指望他好好相待韩墨儿,语气中都带出了讨好之色,没想到今日尉迟轩待他却亲和许多,言语间也将身份放低,给了自己这个泰山十足的面子。
韩志清知道自己能得此殊遇全赖韩墨儿,因此他越发高兴,搓着两手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礼数不能废,礼数不能废,欸,对了,”他忽然想到身边人,转头去找,发现沈单退后了两步,大半个身子藏在他的身后,头低得很深。
韩志清只当他是见到皇亲国戚畏缩,一手将他从身后拉出:“我还没有介绍,这是我的挚友沈公子,沈单。今日我们相约一同登山,游览山情诗画。”
沈丹珍心中暗叫倒霉,早知道她此番会遇到韩墨儿,怎么也不会答应韩志清的邀约。
一个月来,韩志清与她频繁见面,起先是等在她随口胡编的客栈,久等不至便在那日他们巧遇的地方流连。因沈丹珍的店面就开在附近,两人因而又遇上了,还是在沈丹珍的店铺中。
这回她躲无可躲,只能隐去真实身份,硬着头皮告知韩志清一些自己行商的真实情况,谁料韩志清真的存了结交的心思,三番两次的往她店里跑,穿着私服坐在店里,时间长了竟然有几回被误认为东家。
沈丹珍虽不想他来扰,又不好将话说得直白,再来每当她看到韩志清见到她时瞬间明亮的眼神,也不忍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这样几番竟让韩志清有了与她已为挚友的错觉,此次登山也是他再三邀请,沈丹珍实在不忍他一次次失落,才勉强答应,没想到竟然遇到韩墨儿,让她心中悔意甚重。
但不管如何也要将眼下的情况应付过去,她略微上前一步,跪下身子,给礼王夫妇行了大礼:“草民沈单叩见礼王、礼王妃。”
“起来吧。”尉迟轩淡淡的说到,他待人向来冷淡,能瞟沈丹珍一眼全因韩志清说他为挚友。
沈丹珍行完礼后一直没抬头,韩志清以为她拘谨,便开口道:“墨儿,为父不打扰你与礼王游山玩水了,我与沈公子这便先行了,对了,有空去看看你舅舅,他过几日便要回柳州了。”
“知道了父亲,”韩墨儿目光一直在垂着头的沈丹珍身上,她第一眼便认出沈单为沈丹珍,并不是因为沈丹珍行事做派、样貌声音不像男人,反而沈丹珍自小就以男装示人,起初是有意模仿,多年过去她的做派已经融入骨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身形稍纤,面目俊秀的年轻男子。
韩墨儿能一眼认出,是因为舅母曾经与她说过沈丹珍平日以男装示人,她曾认真的臆想过沈单珍穿男装的样子,脑海中的形象与现在面前的人如出一辙,加之,沈丹清左耳有一颗并不明显的小痣,他人可能未曾留意,韩墨儿却记得清楚,两个人上次谈天说地,韩墨儿一直坐在沈丹清的左侧,这颗左耳上的小痣自然也落入了她的眼中。
如今见男装的沈丹珍与韩志清在一起,韩墨儿颇为吃惊又大感兴趣,两个人地位、身份、经历天壤之别,怎么相交一处又成为挚友的?
韩墨儿挑眉而笑,以她之性情,哪里会错失如此有趣之事。所以急忙开口挽留,倒显得过于热切:“怎是打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刚才还听父亲说要把酒临风,不如我们一同,总把疏狂图一醉,可好?”
话说至此,韩志清也不好拒绝,他有些歉然的看向沈丹珍,看到了沈丹珍皱起的眉头。
“要不,我们还是先行…”韩志清还想争取一下。
“来来来,翠枝去吧我们带着的吃食拿上来,再把幕帘架上,莫得让上山路人扰了我们。”韩墨儿哪里等得到韩志清说完,热情的吩咐丫鬟和下人,将韩志清与沈丹珍两只鸭子赶上了架子。
尉迟轩皱眉,他向来不喜与人周旋,更何况共同用餐,而令他更不悦的是韩墨儿此番作为已经逾矩。
沈单是外男,即便是韩志清的挚友,韩墨儿也不应与之同座联席,再者韩志清三番两次的打算先行,都让韩墨儿留下,是珍惜与父相见时光,还是对身旁这个面瓷冠玉的男子起了兴趣?
尉迟轩想到了韩墨儿动不动就对自己犯花痴的表现,脸色顿时黑了,原来韩墨儿只是泛爱“美色”,任谁的“美色”都可。
佳肴美酒已至,幕帘环绕四周,但尉迟轩并不落座,他不坐何人敢做,礼王面上的冰寒让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韩墨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兴奋过度,行事有欠考虑。自己未将沈丹珍当作男子,但在尉迟轩眼中她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尉迟轩又是规矩那么大的人,看来这是不高兴了。
韩墨儿略作思忖,便打算如实相告,正如她刚才所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找了个藉口将尉迟轩带离人前,叽叽咕咕了一会又笑眯眯地返回,尉迟轩跟在她的身后,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但已不见冰霜。
四人落座,各怀心事。
尉迟轩再一次淡淡瞟了一眼沈丹珍便错开目光,不再看她。
韩志清嘴拙,想要找些两边都感兴趣的话题,可效果不佳,经常冷场。
沈丹珍起先有些局促,但不多时心绪便平稳下来,她是个豁达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韩墨儿认得出、认不出都没什么关系,只是若是认出了她的身份,怕是以后…不能与韩志清以友相交了,韩志清还会气她、怪她蒙骗吧,毕竟他是那样刻板守礼。
“父亲与沈公子何时相识,竟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韩墨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将话题引至沈丹珍身上。
“哦,你与礼王成亲不久,一个机缘巧合下我与沈公子相识,一见便如同故友,十分投契。”韩志清提到此事,神情大有“久旱逢甘露”的愉快。
“哦?机缘巧合?是何机缘?”韩墨儿又问。
“就是…是…”韩志清老脸一红,支支吾吾。
脸红了?韩墨儿见状高抬一眉,一脸性味十足。
“就是在下与韩大人在酒肆遇到,一同喝了几杯而已。”沈丹珍大方一笑,将韩志清的话补齐。
韩志清心中舒了一口气,转而微微皱眉:“贤弟,你怎么总是叫我韩大人,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你我兄弟相称,你称我韩兄即可。”
“兄弟?咳咳咳…咳咳”韩墨儿听闻此话实在震惊,一不小心呛了茶水,她侧身而咳,顺便遮掩着面上快要兜不住的笑容。
尉迟轩无奈的看了韩墨儿一眼,伸手打算轻拍其背给她顺气,马上快碰到的时候又犹豫地缩回了手。
“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小心。”韩志清关心的说。
韩墨儿一咳一笑,坐实了已经洞穿沈丹珍女扮男装的事情。沈丹珍无奈,不知今日韩墨儿会否将事情挑明于众人面前,如果今日她没有挑明,用不用寻姨丈去做说客,说服韩墨儿帮自己遮掩此事呢?
沈丹珍毕竟于韩墨儿仅有两面之缘,虽然十分欣赏此人,可只能算得上泛泛之交。韩墨儿在高官府邸长大,肯定接受不了自己女扮男装,还接近她的父亲这件事吧?如果是个多心多疑的,不知会如何揣测自己的用心,自己这般也算是有口难辨了。沈丹珍虽然觉得韩墨儿不是多事之人,但也不得不出言自保,将与韩志清说过很多次的话再次说了一遍。
“韩大人,您是朝廷命宫,在下一介草民,能与韩大人相交已是高攀,再与您兄弟相称实是逾矩,韩大人莫要为难在下了。”
刚刚说完,沈丹珍就听到了顺过气来的韩墨儿向她诚挚的说到:“沈公子,我父亲一直醉心治学、公务繁多,且父亲心性高洁、目下无尘,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以挚友相称,因而这么多年他的挚交好友不多。如今您与父亲投契,闲暇可以一起饮酒品茗、登山寄情,有你相伴,父亲定然心情愉悦。你们兄弟相称,只涉及情谊,不涉及官职身份,我想父亲也是如此之想。还是沈公子怕人非议您攀权附贵?如此,更是不必多虑,他人之嘴万千,我们若在乎这个的说法,又在乎那个的说法,岂不累死?”
韩墨儿笑容明媚真挚,她端起茶杯:“亲上愉悦子女顺意,今个儿,我在此要多谢沈公子,以茶代酒敬沈公子。”
听得韩墨儿此言,在座几人面色各异。
尉迟轩一直注视着韩墨儿,将她说话间的表情全都纳入眼底,他心中痛斥韩墨儿无视礼教、无法无天,却又忍不住勾起嘴角,不知第几次露出无奈的笑容,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即可。
韩志清欣慰的点点头,再一次觉得韩墨儿贴心。韩墨儿对沈单礼遇有加,这让他心中平添舒适。
沈丹珍听闻此话,低头笑了一下摇摇头,韩墨儿明知自己与韩志清差着辈分,还百般劝说他们二人兄弟相称,实在是胡闹。
她现在已经确认,韩墨儿不但不会戳穿她,而且对此情形兴趣盎然,大有插上一脚架势,她略微感到头疼,对韩志清的一时心软,竟然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事情也不算全然糟糕,起码还有韩志清的信任与依赖。
她经商近十年,习惯了拿主意、发施令,也习惯了别人的服从与依赖,甚至还有些享受这个过程。正因如此,她母亲给她张罗婚事之时,她并不抱有希冀,让她嫁人后低眉顺眼的万事听从夫君的安排?如此这般,她宁愿今生独守。
沈丹珍心中所想甚多,口中却只是简单的应承下来:“王妃说得是,是沈某想偏了。”
韩志清所求被韩墨儿寥寥几句便解决了自是十分高兴,他觉得几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能谈谈风景、诗词,因而起了个话头,众人这回倒是配合,除了尉迟轩寡寡淡淡,其余人都称得上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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