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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赵家二小姐气度非凡,泰山崩于前也面色不改,真想让他们看看现在你青青鬓,相映脸潮红之姿。”

韩墨儿的做派像个十足的二流子,又得了一个赵思雅的白眼才道:“你那丫鬟说你这些日子过得太素淡了,终日笑都不笑一下,怎么,是有心事吗?”

赵思雅知道韩墨儿是在有意逗自己开心。

她心中一暖说道:“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罢了。”

“听你这话,若不认得你,还以为是七老八十之人所言呢。”韩墨儿饮了一口茶,“那便给你讲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韩墨儿将自己给韩志清张罗媳妇之事细细向赵思雅讲了一次。

添油加醋,眉飞色舞,极尽嘚瑟之所能。

言罢,口干舌燥,韩墨儿急急饮了一杯茶水。

“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做出这样的事了。”赵思雅抿着嘴笑道,“礼王也真是纵着你。”

“他没在都城,外出游历了。”韩墨儿回到。

“他...是自己外出的?”赵思雅呷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韩墨儿没有马上回答,默默地看了赵思雅一会。

“风少侠早就离开都城了,他向来行踪不定。”

“咳咳咳...”赵思雅被茶水呛到,咳了几声。

“终究是躲不过你的眼睛。”赵思雅压下咳嗽,无奈地笑道。

“你们后来又见过面?”韩墨儿神色凝重的问道。

赵思雅将目光放在窗上挂着的风铃上。

半晌,幽幽而道:“见过一回,他不知该不该帮你送信,来问过我。”

“原来他帮我送信给舅舅,还有你的功劳。”韩墨儿说道。

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韩墨儿笑了一下,问道:“姐姐可有好酒?”

“未到午膳,便要饮酒?”

“是,赵家姐姐若应了我,我便也应你一事,要求随你提,帮你逃婚都成,这买卖可还划算?”韩墨儿笑言。

赵思雅愣住,呆呆地看韩墨儿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事儿我做的多了,不差这一件。”韩墨儿正色道,“原以为风展行于你只是过客,你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何必逆天改命。可如今,你若觉得与他错过会是终身遗憾,那又何惧逆天。”

赵思雅招手叫来丫鬟:“去将准备好的梨花白取来我与墨儿共饮。”

丫鬟领命,很快的就端了就上来。

赵思雅亲自为韩墨儿斟酒,她边倒酒边说:“准你此时饮酒不是让你帮我改命,我命数已定,不想大动干戈。”

赵思雅目色微沉,又说:“我与他本也无甚瓜葛,最多算有些好感,日子一长,便忘了。”

韩墨儿不置可否,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人间无奈之事万千,今日又多了一件。

韩墨儿将风展行在心中上上下下骂了一通,那个招摇的花蝴蝶,不定在雅正的赵思雅面前又如何浪荡。

两人相坐对饮,再也没提风展行一语。

韩墨儿知道,如果说风展行是赵思雅的思恋之人,不如说他是她一束遥不可及的天光。

远远的看着很美,走近了多半怕是会刺目。

赵思雅不是没有沈丹珍之决绝,而是风展行于她而言就如划过风铃的夜风,无影无形,太过虚幻缥缈。

以赵思雅的淡泊性子,自然不会因为一把无形的风,便铆足了劲追随。

“再有两个多月,你就要入主东宫了。”韩墨儿说道。

“换个地方生活罢了,晨钟暮鼓,不会有什么改变。”赵思雅饮了一杯,笑道,“自从认识了你,这酒喝得确实多了。”

“改天我送几坛醉烟波来,便当做给你添妆了。”韩墨儿晃了晃手中酒杯笑言。

“此举不符合你如今深入人心的形象了。”

“我如今什么形象?”

“才华横溢,心思纯善,扶危济困,为都城贵女楷模。”赵思雅笑着说道。

“溢美之词用得有点少,以你之才,应该多用几个。”韩墨儿没脸没皮地回道。

“墨儿。”

“嗯?”

“遇见你是我今生幸事。”赵思雅举杯,面含微笑的正色而言。

“你于我,亦是如此。”韩墨儿举杯相撞。

恰青春年少,喜相逢。

......

这日,韩墨儿接到齐子睿飞鸽传书。

密函中寥寥数语,竟惊得她一身冷汗。

齐子睿有两条飞鸽传书密途。

一条是传给朝廷的,一条是传给韩墨儿的。

而他不知,这两条传书密途终点皆是在礼王府。

此次,齐子睿在给朝廷的密函中提及,前皇太子尉迟景打算在一月内劫走武库兵器,问朝廷能否按其要求行事?是否围剿?是否将前皇长子也引入局中一网打尽?

而在给韩墨儿的密函中又多了几言。

即,如果朝廷同意一网打尽,可能会波及尉迟轩,让她早做打算。

韩墨儿将两封密函看了又看,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月之内?

为何要在一月之内劫走兵器?

如此重大之事,不得筹谋得当,万无一失,才可行事吗?

忽然,韩墨儿坐直身子,会...是她想的那个原因吗?

她起身给尉迟轩也写了一封密函,其上只有一句话。

“尉迟景极有可能在皇子大婚期间谋反。”

她叫来尉迟轩留给她的小厮,将自己所写密函连同齐子睿的两封一同交给他。

“速递王爷。”韩墨儿吩咐。

小厮应声而去。

韩墨儿转视窗外阴沉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

齐子睿这几日十分焦躁。

整日搓着手来回踱步。

以致茶饭不思,消瘦了不少。

自他送出去消息,已过了五日。

算算时间最早还要五日才能接到回函。

而严松日日紧逼,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将他困在身边谋划部署,以保万无一失。

这日夜里,严松再次来访。

他笑得恭谦:“齐大人,严某给你报喜来了。”

齐子睿装得惊讶:“哦?齐谋何喜之有?严公子快讲。”

“主上要召见大人。”严松向齐子睿近身,小声地说道。

“啊?主上要召见我?哎呀,这...这可是齐谋之幸。”齐子睿受宠若惊。

“齐大人,您也知道主上现在处境,需韬光养晦,以待良机。因而主上是不轻易召见人的,此番召见大人,可见主上是十分信任和器重大人了。”严松笑着说道。

“啊,齐谋何德何能得主上如此赏识,定是严公子没少为我美言。”齐子睿连忙说道。

“都是一个阵营的兄弟,自是要互相帮衬。”

“那,主上何时要见我?”齐子睿问道。

“三日之后,胜国寺。”严松道。

......

三日后,胜国寺。

依旧香烟缭绕,云蒸霞蔚。

只是不见清净地。

齐子睿被严松带着走进一间静室。

静室外的连廊下坐着几个怪人。

有的面似孩童,扎着冲天辫,眼神却凶狠异常。

有的面敷白粉,装扮得如戏子一般,口中咿咿呀呀似在念白。

还有一人拿刀剔着生肉,一片一片放入口中,茹毛饮血。

几人目光阴鸷邪佞,上下打量齐子睿,似要钩扯下一块皮肉。

齐子睿吓得腿软,过台阶时差点摔倒。

又招来几人嗤笑和低低地骂声。

废物。

齐子睿终于进了静室,见一人背对着门,拿一本佛经正在研读。

严松毕恭毕敬地缉礼:“主上,齐大人到了。”

“齐子睿见过主上,恭请主上德安。”齐子睿慌忙跪下,朗声叩拜。

那人将佛经放在架上,转过身子笑道:“齐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来吧。”

齐子睿弓着腰起身,立在严松一旁。

“齐大人不要过于拘谨,快入座,尝尝这江南的三春茶。”

此时,齐子睿才敢抬眼窥了一眼面前之人。

只见这人四十多岁模样,面貌很是清雅。

穿着素白且普通的袍子,只是腰间的玉佩和手上的扳指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人看着不像心怀诡谲的前皇太子,倒像个书院中的大儒。

“多谢主上。”齐子睿在尉迟景下首坐了下来。

“听说齐大人以一己之力将大历朝的冶铁技术,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真是令人钦佩。”

尉迟景语气温和,令人听之可亲。

“不敢当,不敢当,下属就是向朝廷提了点自己的小建议,当不起主上的赞誉。”齐子睿赶紧说道。

“你上次送来的书册孤已细细看过,才知道原来冶铁锻铁也有这么规制讲究,有些很是有趣,受教了。”尉迟景笑着说道。

一句“受教了”弄得齐子睿诚惶诚恐。

“我那册子罗列的太多,怕是耽误主上时间了。”齐子睿赶紧起身缉了一礼。

“欸,孤说的是实话,齐大人快坐。这春茶可还喝的惯?茶虽一般,烹茶的水用的却是去岁梅蕊之上的雪水,平日严松来,孤都不舍得给他喝,他只会牛饮。”

严松借此插科打诨一番,三人皆笑。

尉迟景一直不切入正题,所言皆是不着边际之话。

品过茶、赏过景,谈过风物。

终于,尉迟景言及武库。

“齐大人,光白武库库存可探听清楚了?”尉迟景问道。

“最近制造院又送去两批兵器,以刀剑为多,光白武库库存大概已近满库。”齐子睿答道。

“大概?”尉迟景似有不满。

“回禀主上,是这样的,光白武库最近换了守备官,我与此人不熟,但正因不熟,我前去拜访才不显突兀,正好借机打探一下。礼品我都备好了,打算明日动身。”齐子睿解释道。

尉迟景点点头:“嗯,甚好。听严松说,此次行动你建议多派人马?”

“是,我们人马充足也好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如果光白武库库存近满,人马不多恐也不能带着兵器迅速转移。因而,人马不但要多,还要精良,训练有素。”

听得此言,尉迟景沉默下来。

胜国寺悠远空寂的钟声传来,老鸦飞鸟惊声而飞,扑棱棱打破一室寂静。

“以齐大人之见,需要多少人马?”尉迟景问道。

“光白武库最大库存十五万件,最少需调兵两千,车三百。”齐子睿沉吟了一下说道。

“好,半月内孤将兵马调至柳州,听凭齐大人差遣。”尉迟景说道。

齐子睿急忙起身跪在地上:“请主上放心,我等定不辱命。”

谈过此事,厅中气氛一松。

尉迟景慢慢饮茶,忽似想起一事,笑着问道:“听说你有个外甥女嫁给了孤的弟弟尉迟轩?”

“啊,是。我落魄的时候我那姐夫与我那外甥女都不待见我,以至于多年未见。我发达了,他们倒寻上门来攀扯亲戚,哼。”

齐子睿急于撇清与尉迟轩关系的举动,让严松放下心来,以他对齐子睿的了解,齐子睿自然是怕前皇太子误会他与礼王走得亲近的。

显然,尉迟景不这样想。

“孤怎么听说齐大人给礼王妃添妆五十万两呢,想必齐大人很疼爱这个外甥女,才能如此大手笔的添妆吧。”

尉迟景的语气依旧轻柔,却暗藏玄机。

“谈不上多疼爱,礼王妃是我长姐唯一女儿,我小时候若没有长姐庇护,现在坟上的草都不知长得多高了。虽然韩府势利,但我不能忘记长姐的恩情,多给些银子,全当帮长姐照顾孤女了。”

“齐大人果然重情重义。那么,齐大人,你觉得可否借助礼王妃之力,帮我们监视、探查我那皇弟呢?”尉迟景翻起眼皮看向齐子睿,幽幽问道。

“啊?让她在礼王府中做细作?”

齐子睿惊讶极了,反应了好一会才又说:“她一介女流之辈,怕是行不了如此险事。后宅的妇人目光短浅,不会理解我们所行之事的,如若将实情告诉她,我怕她或把我们告发,或因紧张慌乱漏了口风,对我们都是大不利之事啊。”

尉迟景又喝了一口茶,才老神在在的说道:“后宅妇人确实多目光短浅,但,不包括你那个外甥女。”

“啊?”齐子睿不解。

“你那外甥女心思与才华皆不同于寻常妇人,与君和公主相争出尽风头不说,还在民间赢得了好口碑,如今赞她的歌谣都唱到这乡野之地了,你说她是寻常妇人吗?”

“她能赢君和公主也因运气好而已。”齐子睿急急辩驳。

“运气好,孤就是因为运气不好才至此境地的。”

尉迟景指骨分明的手捏着茶杯用力摸索,似有滔天恨意。

不过转瞬便扬起笑脸说道,“所以孤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运气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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