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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傅茗渊一时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猛然反应过来他方才的动作是怎么回事:那个蜘蛛并非他用来吓人的,而是原本就停在她的肩上——可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对……

“我知道了!”她忽然大叫,“刚才有个老人过来与我搭了两句话,还想拉着我去喝酒。除他之外,没有人碰过我的肩膀。”

说话之时,夏笙寒已然带着她回到宴会场所。景帝倒是平安无事,依旧拿着酒杯四处晃悠,不时还打两个酒嗝。傅茗渊想起刚才的可怕经历,遂盯着景帝上下瞧了一番,确定没有蜘蛛一类的毒物。

再环视四周,方才的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在这里。”她朝夏笙寒使了个眼色,连忙命人将景帝带了回去。官员们正在兴头上,喝得烂醉,也没注意到谁走谁没走,还有不少人就在雪地里呼呼大睡起来,被自家的随从抬了回去。

不多时,景帝回屋后便倒床睡了过去,傅茗渊则是黑着脸将龙羽叫来,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龙大人负责护卫,竟连进了歹人都不知道么?”

湘王的亲卫们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听这话,纷纷低头道:“傅大人莫要冤枉。我等只负责守卫,至于前来的宾客是由陛下的亲卫军负责的。”

傅茗渊微微蹙眉,唤来同在外边守着的殷哲,询问一番,果真如此:“的确,宾客那边是交给陛下的亲卫的。”

她原本想的是这龙羽故意将人放进来,但连殷哲都如是说,倘若真的不是……

“殷哲,你去将陛下的亲卫全部召集过来。”

她一声令下,殷哲立即前去召人。景帝半睡半醒地爬起来,瞧她几人神色严肃,特别是龙羽等人还半跪在地上,揉着眼睛问:“老师,发生了何事啊?”

“你继续睡。”她命一个小宫女又把人带了回去。

景帝憋着嘴,嘟囔道:“凶巴巴。”

待将景帝的亲卫都带来之后,傅茗渊清点了人数,怎么数都少了那么一个。她心中隐隐一惊:如果不是这个人将刺客带走,就是这个人即是刺客。

可是……倘若刺客混在亲卫军中,那必定知晓跟着他们乘马车的并非真正的景帝,也完全可以在路上就杀了景帝,而不是大费周章地找刺客来杀他们,莫非……

她神色一凛,顷刻将人散了,只留下夏笙寒与殷哲二人,蹲在地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瞅着她。

“我觉得吧……”夏笙寒含糊不清道,“这人没准是奔你来的。”

殷哲亦点点头,嚼了两下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傅茗渊望着那毫无危机感的两人,不解道:“我无权无势,又没得罪过人,怎么会有人想杀我?”

“王爷,果核不可以乱扔。”

“哎扔到傅大人手上就更不行了!”

“傅大人你快跑吧王爷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傅茗渊的问题没得到解答,就先被夏笙寒追着跑回了房间里,要死要活地想把那个苹果核送给她。

被这么一搅和,她也忘了方才想要作甚了,瞧着天色已晚,遂倒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待她走后,殷哲默不作声地随同夏笙寒行至回廊,忽然道:“王爷,要我……去追么?”

“不必了。”他摆摆手,从袖子里取出先前的那支信笺,“你去查一下,这里面说的东西是从何而来。”

***

是夜,飞驰的骏马径直出了城。两马并行,一人是个年轻男子,另一人则是个年迈老人,直至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才停下。

林中风声簌簌,依稀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沉声问:“成功了么?”

那年迈老者仓皇跪下,摇头道:“没有……不过、不过问到了傅首辅的家乡所在,是在江都。”

“这个本王早就知道,要你何用?”那人怒一拂袖,身边之人顷刻会意,一刀闪下,老者呜咽一声便断了气。

“江都……”他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声,嫌弃地摆摆手,翻身上马。

***

入春之后,初雪消融,傅茗渊回京不久就下达了整改,采用了左丞相提议的分级制度,将五省学府中的学生分为了五个等次,教授不一样的内容,越级须得通过考试。

由于只有五省,此举亦不困难,短短一个月不到便整改完毕,少了不读书占位子的闲人,开销也大大下降。但此等规模的学府终归不可能普及整个延国,是以便暂时等待这一年的科举,看看较之往年是否有所成效,再定夺是废除还是延续。

回朝之后,她暗中调查了这一年来可能与她有过过节的官员,连老首辅的对头都摸了个清,却想不出有谁会想要夺她性命。

在这朝中,看似她与景帝离得最近,实则却是最没实权的那个,无论是她的决断还是景帝自己的决断,都须得拿到早朝上让百官同意,其中分量最重的就属左右丞相,一旦否决,直接毙掉。当年老首辅能在朝中站稳脚步,也是因为先帝的提拔,再者他任人唯贤又德高望重,百官自然不得不服。

如此一来,又有什么人会想杀她?

她将这个想法与阿尘说了之后,阿尘只耸耸肩,面无表情道:“你若是害怕,我就在屋子里备一箱火药。”

诚然傅茗渊很感动:“还是……算了罢。”

听闻定襄侯与陆子期的队伍在月末回朝,留下两名将军镇守边疆。檀国地势险要,虽处在延国的薄弱位置,但终究势力单薄,没准骑马到半路就被风沙给卷走了,总的来说不足为惧。

傅茗渊休整了几日没去早朝,百官的口号又变回了“首辅拽啊!”她却没怎么在意,倒是夏笙寒某天跑了过来,一边剥橘子一边道:“你要不要学点防身术?”

傅茗渊怕了他:“……不必。臣是文官。”

“那你不怕被砍死?”

“那只能说——命由天定……”

她话未说完,就被夏笙寒拽着拉了出去,完全不理会她的不情愿与反抗。殷哲早早地在门外候着了,举着两把□□,见人来了,就将其中一把往她面前一掷。

傅茗渊吓得跳了起来,眼见着那支□□狠狠地砸在她面前,“咣当”一声,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惨无人道。

殷哲这才意识到她根本拿不动这柄枪,颇为歉疚地小跑过来,将枪拿了起来,尴尬道:“傅大人,我以为……你能接住的。”

“……”傅茗渊咳了咳,“没把我砸死就不错了。”

是以,这日夏笙寒造访之后,她便一直在练习如何拿起这柄银枪,无奈她生得瘦小,根本没什么力气,举了半天也只能抬起其中一端。

阿尘坐在边上一边吃瓜子一边耐心瞧着;几个小书童也前来围观,感叹这首辅大人惹上了疯子,真是太倒霉了。殷哲在陪她练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放弃了她,转身走过去与阿尘分了点瓜子开始嗑。

傍晚,前来视察的夏笙寒见到这一幕,摇头啧了啧;身后跟着的严吉惋惜道:“傅大人……不行啊。”

筋疲力尽的傅茗渊早就没了发火的力气,只问:“你们怎么来了?”

夏笙寒答道:“串门。”

傅茗渊没再理他,只吩咐安珞前来上茶。几人坐在庭院里久不发话,阿尘便前去厨房准备做些菜来当晚饭。殷哲放弃她后自个儿耍起了□□,博书斋里种的花花草草不少,银枪飞舞,带起一阵柳絮纷飞,边喝茶边瞧去倒真是一番美好的景致。

她自然没忘记她身边坐着的是个疯子,指不定就要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头一偏却瞧见夏笙寒正一手撑在脑后,闭目养神,神情算不上痛苦倒也显得有那么些不自在。

她记得景帝曾说过,夏笙寒小时候曾磕破了脑袋,伤得很重,是以才留下疯病这个后遗症。她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对方却似乎没有听到,最后还是只能转向严吉。

“王爷一到这个季节就会头疼,过一会儿就好了。”

傅茗渊点头应着,想起先前景帝曾说的,关于慧王磕坏了脑袋。虽说是第一次看到这主仆二人犯难的模样,此刻倒没了取笑的心思,伸出手去想在夏笙寒的背上拍一拍,却见他蓦地睁开眼睛,不似方才的难受,目光中闪烁着不可思议:“傅大人想摸本王?”

“我呸……”她一瞬收起了怜悯之意,闷头继续喝茶。夏笙寒笑意更甚,起身前去与殷哲说话。傅茗渊的身边只剩下严吉一个,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却见眼前的老者一副歉疚之色。

“傅大人你别介意,王爷素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当然不会同一个疯子介意。”她摆摆手,“你有去太医院给他开药么?”

严吉不答,侧首看向庭院中的夏笙寒,默了默:“王爷乃是宠妃之子,又是最小的一个皇子,儿时看似光鲜,其实吃的苦不比别人少。老奴看着他长大,十四岁那年脑袋被撞出了一个窟窿,你说人撞到柱子上怎么会有窟窿?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呢。”

傅茗渊静静听着。的确,夏氏从开国初始内部就矛盾不断,能存活下来的皇子们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战斗力,从湘王那里就可以看出。如此强大的气场,大约是从小就练就的。

不过,夏笙寒是个疯子,这是他的金钟罩。

“他的童年……很不幸么?”

严吉点头道:“是啊,王爷小时候若不是有湘王殿下护着,怕也撑不到现在。”

……什么?

“湘王?”傅茗渊不可思议地瞧着他,确定自己没听错。那个眼睛能发闪电的……湘王?

严吉再次点头,这回反而有些纳闷:“你不知道么?湘王殿下与王爷乃是一母所生,同胞兄弟啊。”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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