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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让人备了马,大步往外面走,及至将军府门前,仆从牵马过来,他翻身而上。
“阿兄等等我!”后面传来嘉弥的轻唤。
长孙无忌讶然回头,便见她头戴幂篱,急匆匆地从家里跑出来,站在他跟前轻道:“阿兄,我跟你一起去!”
长孙无忌思索了一下,并未拒绝,伸手拉她上马,扬鞭而去。
路上,嘉弥心有不安:“阿兄,你觉得唐国公当真会为阿耶出头吗?他跟阿耶虽然同朝为官,但往来并不亲密。”
长孙无忌默了会儿才道:“唐公确实难说,但世民总不至于拒绝我。”
嘉弥沉吟片刻,心里仍觉得没底,却没再多言。
唐国公府门庭显赫,府外有带刀侍卫肃穆而立,因为长孙无忌常来,大家都认得他。
若是往常,侍卫会直接放他入内。
但今日,长孙无忌和嘉弥兄妹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长孙郎君,我家主人近日偶感风寒,二郎君在榻前侍疾,吩咐闭门谢客,还请长孙郎君择日再来。”侍卫神色恭敬,不卑不亢。
长孙无忌眸中闪过一抹惊讶,默了须臾,他礼貌开口:“我有急事要见你们二郎君,还望通传。”
侍卫仍说话强硬:“国公染病,二郎君近日衣不解带侍疾在榻,只怕没有精力接待长孙郎君。”
对方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长孙无忌抿唇片刻,还想再言什么,嘉弥扯了扯他的衣袖:“阿兄,咱们走吧。”
她今日回洛阳时,在大街上明明见过李世民,如今却说一直侍疾在榻,分明便是托词。既然人家不愿意见,多说也是无意,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另想他法。
长孙无忌却道:“再等等吧,这兴许是唐国公的意思,世民必然不会如此,他若知道我来,自会见我。”
嘉弥不知道兄长为何如此信任李世民,也不好多言什么,只能陪着阿兄等在国公府外。
约莫等了一刻钟,国公府倒是真的走出来个小厮,正是李世民跟前的李安。
李安笑盈盈对着长孙无忌拱手:“我家主人得知长孙郎君过来,特请入府。”
长孙无忌舒了口气,一直揪着的心也渐渐放下,看向妹妹:“看吧,世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嘉弥没说话,跟随阿兄入了唐国公府,被李安领着去往李世民所居跨院儿的书房,脱了靴履抬步入内。
“长孙郎君和小娘子请在书房稍候,我家主人晚些过来。”李安禀着,让人奉了茶水,默默退出去。
只剩下长孙无忌和嘉弥兄妹二人,嘉弥掀开幂篱打量这间书房。说是书房,却是并未存放多少书的,书橱里零零散散摆了一些,案上也有几本随意摊开着,此外再没有了。
房间倒是宽敞明亮,上好的金丝楠木家具,八马腾飞图案的镂空嵌珠屏风,东面整整齐齐摆着长刀和弓箭,擦得干净锃亮,不染纤尘。
窗前案上麒麟兽小香炉内烟雾缭绕,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都是有价无市的名人大作,别有几分雅致。
此外,还有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嘉弥先是愕然,随后上前仔细观摩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兰亭集序》竟是赝品,然而仿得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令人惊叹。
不经意垂眸,脚下的图舆更是令嘉弥怔愣半晌没缓过神儿来。
这图舆几乎铺满了室内的地砖,除了大隋地界,周边吐蕃、吐谷浑、突厥、高丽等地也都密密麻麻十分详尽。
嘉弥自认跟随阿耶见过不少世面,此时瞧见这样一幅精细至此的图舆,也不免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对李世民油然而生几分钦佩,心里却忍不住暗自嘀咕,他也没大自己几岁,这些东西他看得懂吗?
反正她自己是看得有些头大了。
嘉弥走至书案前,低头看了眼上面摊开的书卷,都是一些兵法韬略,其上有批注。她一时好奇,弯腰伸手去拿。
长孙无忌跪坐在案前的软垫上,见了嘉弥的举动,忙制止:“嘉弥。”
嘉弥疑惑地望向阿兄。
长孙无忌解释道:“他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书。”
嘉弥一愣,忙收了手,暗道自己险些惹了祸。
却忽听得门外传来朗笑:“辅机兄也太谨慎了,嘉弥是你妹妹,又算不得外人,她若喜欢,我送她也舍得,拿起来看看有什么妨碍?”
嘉弥循声看去,但见一少年跨门槛而入,绯色长袍,腰束玉带,气质矜贵,阔步走来时昂首挺胸,足下生风,带着几分恣意傲然。
至于相貌,嘉弥戴着幂篱瞧不真切,听声音约莫是俊俏的。
而他的腰间,此时挂着一把金刀,隐约瞧着像是今日在街上嘉弥见过的那把。
嘉弥愣愣地瞧着,失神间李世民已走至她跟前。
他个头高她很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默了会儿,他低头,哄小孩子的语气:“别听你阿兄的,这些书你若喜欢就随便看。”
他说话间凑她很近,有热气喷在幂篱上,薄纱轻轻摇曳,些许温热洒在嘉弥脸上,她一怔,不自在地后退两步,颔首行了礼,未曾出声。
见她突然腼腆起来,全然没了今日在街上见到时的伶牙俐齿,恍惚间李世民觉得早上见到的人不是她。
李世民想听听她的声音确认一下,弯腰与她平视,隔着轻纱望过去,语调慵懒:“观音婢,怎么不喊人呢?依照我和你阿兄的关系,你该叫——哥哥。”
嘉弥抿了抿唇,薄唇翕动几下,哥哥没喊出来,规规矩矩唤了声:“李二郎君。”
跟上午一模一样的声音,稚嫩清脆,很是灵动。
李世民笑笑,没再逗她,径自去案前坐下。
谈及正事,他没了方才的散漫,神色严肃不少,对长孙无忌道:“长孙将军的事,不是我父亲不愿帮忙,只是这事我们家实在不好出头。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坊间流传一首童谣,其中一句‘杨花落,李花开’传入圣耳,死了不少李姓族人,陛下对我父亲也同样生了忌惮,而今哪里还有在陛下跟前说话的份儿?”
这些长孙无忌自然知晓,只是依然心存几分希望罢了,如今李世民坦白说出来,他叹了口气,面露忧色:“若唐公都救不了我父亲,我还能去求谁呢?”
李世民道:“莫说我父亲去求情了,即便是陛下心腹大臣,宇文述和宇文化及父子去求情,也于事无补。”
长孙无忌拧眉思索良久,最后道:“实在不行,我就散尽家财,抹下脸面,求得满朝文武一起为我父亲说情。”
李世民摇头:“长孙将军反对陛下东征高丽,本就是触了逆鳞。陛下多疑,你若拉拢满朝文武为长孙将军请命,只怕弄巧成拙,更会惹陛下猜忌,若怀疑你父亲结党营私,意图谋逆,那罪名可就更大了。”
听了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宛若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顷刻间没了主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父亲当真救不出来了?
李世民望他一眼,斟了茶水给他,安抚道:“你也不用太过着急,长孙将军神勇无双,吉人自有天相。”
“对了,”李世民突然道,“我记得令尊箭术了得,曾经出使突厥时,发一箭而射双雕,沙钵略可汗钦佩不已,曾让突厥贵族子弟向令尊学习,从此便有了‘一箭双雕’的美名。这几年,令尊分裂突厥,经略北疆,颇得草原人敬畏,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故而还有了‘霹雳堂’的称号。放眼整个大隋,能让突厥这般臣服的,除了你父亲想必再无第二人。”
听着李世民这些话,长孙无忌心情没好多少,反而有了物是人非之感:“我父亲再英勇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身处囹圄,生死掌握在陛下一念之间。”
见长孙无忌没懂自己话中之意,李世民笑着摇头,正欲解释,旁边的嘉弥难得开了口:“我知道了!”
长孙无忌侧目看过去。
嘉弥道:“突厥一直是我中原心腹大患,阿耶最了解突厥,也唯有阿耶能震慑突厥,若阿耶不在,突厥便成我中原一大隐患。所以,陛下不会杀阿耶的!何况,阿耶刚出使突厥归来就被定罪问斩,也会寒了文武百官的心。所以陛下关押阿耶,不过是小施惩戒,好让人知道皇命不可违,并无杀戮之心。”
看着长孙无忌旁边的小女孩,李世民扬眉笑了:“还挺聪明。”
他又看向长孙无忌,调侃道,“嘉弥不愧是长孙将军亲自带大的,把你这兄长都比下去了。”
长孙无忌对他的揶揄不以为然,反正是他亲妹妹,他很骄傲呢。
此时想通了这一点,长孙无忌也松了口气,只是仍有忧虑:“即便陛下不会下诛杀令,却不知要关阿耶到何时。若是放人,总还是需要个由头的,陛下会寻什么由头放阿耶出狱?”
李世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陛下下令将长孙将军下狱时,想必是在气头上,没想那么多。此时消了气,怎么放长孙将军出来这事,说不定他比你还着急。”
“你的意思是,什么也不做,等着上头主动放人?”长孙无忌不放心,“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牢狱里可是不好待的,何况我阿耶年纪也大了,早年征伐战场落下一身病,只怕禁不住。”
李世民抿了口茶水,抬眸:“若你想长孙将军早些出狱,那就主动去给陛下递台阶。”
“递台阶……”长孙嘉弥琢磨着李世民的话,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扯住阿兄的袖子,言语激动,眸色星亮,“我知道怎么做了!”
长孙无忌还没明白,人已经被嘉弥扯了起来径自往外面走。
及至门口,嘉弥停下来望向里面的李世民,恭谨行了一礼,温声开口:“多谢李……二哥哥提点。”
李世民盘腿坐在案前,腰间的金刀被他拿在手上把玩,骤然听见嘉弥的话,他动作停顿下来,抬眸笑道:“不客气。”
语毕,他随手一掷,手中金刀飞向长孙无忌和嘉弥兄妹,稳稳扎在门框上。
李世民扬眉,笑意更深:“既然唤我一声哥哥,这刀就送你了,二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嘉弥想到街上失手那一幕,幂篱下神色微囧,正要推辞,长孙无忌把金刀拔下来,打量一会儿抬头:“二郎,这可是你的珍爱物,从不离身,舍得赠我家嘉弥?”
李世民坦荡扔了刀鞘过去。
长孙无忌伸手一接,刀鞘稳稳落在掌中,他顺势将金刀入鞘,递给身边的妹妹,见她推却,长孙无忌道:“都喊哥哥了,不要见面礼你多亏?收下吧,反正他好东西多,不差这一件。”
“……”嘉弥只得双手接过,对着不远处的李世民颔首,以作答谢。
——
从国公府出来,门外多备了一匹马,明显是李世民准备的。
嘉弥率先翻身上马,看向长孙无忌:“阿兄先行回家,别让阿娘担心。”
长孙无忌看向她,拧眉:“你想一个人入宫面圣?”
此时长孙无忌也已经想明白了,陛下需要台阶下,自然就需要有人出面为父亲求情。拉拢文武百官为父亲说话容易引起猜忌,加大父亲罪状,那么最好的法子是他们自己去求情。
嘉弥年幼,不过是个孩子,说错了话陛下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若讨了帝王欢心,陛下顺势放阿耶出狱,既是给了长孙家恩典,也保全了皇家颜面,皆大欢喜。
不过,此举还是有些冒险的,毕竟世民的分析虽然有理,但自古君心难测,当今圣上更是深沉多疑,难以捉摸,万一世民猜错了呢?
若陛下动了杀机,并无意放父亲出狱,那么嘉弥此次入宫,便是凶多吉少,说不定触怒龙颜,父亲死得更快。
“我跟你一起去。”长孙无忌越想越不放心,出声道。
嘉弥见了笑道:“阿兄不必担忧,我会无碍的,你先行回家禀明母亲,让她莫要挂念才是正经。”
她说完不给长孙无忌机会,扔了手中金刀给他,直接策马扬鞭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皇城紫微宫位于洛阳城西北隅,嘉弥策马至宫门口,翻身而下,但见城墙高耸,楼宇巍峨。雨后天空湛蓝如洗,正午的太阳照在头顶,金光流泻而下,为眼前的富丽皇城更添几分奢靡。
宫门外是巡逻的带刀侍卫,身披寒光铠甲,肃穆威严,神色凛凛。
嘉弥甫一出现,便被侍卫发现,拔刀而至,将其团团围住。
“何人敢擅闯宫闱,速速离去!”侍卫声音严厉,很不客气。
嘉弥翻身下马,对侍卫头领欠身:“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长孙嘉弥,求见天子,还望通禀。”
官员家眷,若无传召不得入宫,这事搁在平时,守卫们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将人驱逐了事。
然而今日不同,圣上跟前的黄内侍方才来传过话,若是右骁卫将军府有家眷前来,需要禀明圣上。
是以侍卫们不敢造次,只说让嘉弥稍候,派人前去通传。
嘉弥笔直站立,静候在宫门外,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通传的侍卫跑回来,领她入宫。
皇城之内,自是另一番富丽堂皇,巧夺天工。白玉为阶,琉璃做瓦,宫阙楼台飞檐斗拱,偶有池水相依,浮萍满地,青葱绿柳掩映之间,巍峨亭台与峥嵘山石交错。
嘉弥被人领着入了御花园,穿过流水小桥,绕过九曲回廊,再穿越花丛走上百步,最终来到一处雅致小亭。
抬眸而望,她瞧见了亭下四扇仙鹤腾云图案的金丝楠木屏风前,内监宫女簇拥环绕着的赭色龙袍男人,隋朝第二位皇帝,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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