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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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一出门就把手中的蛋糕扔给亚瑟，然后自己在那边默默的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但其实他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当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桌前，呆呆的看着家里的机械手臂们在亚瑟的安排下热火朝天的拿出东西装饰房间。

斐然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已经换好的衣服，“……”

别说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好衣服的了。

这样的装饰已经是亚瑟布置的第十回了，就连一根彩，一个气球都没有任何变化。对于亚瑟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挑战，几乎是逼着眼睛就能完成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要在布置多少回，亚瑟的内心难得的有些沧桑，另外老妇人他们一家要搬走了，明年的蛋糕应该怎么办啊……

亚瑟的内心一阵忧愁，未雨绸缪的立马分出一部分代码去查询周围和老妇人的手艺店面最像的地方。

时间飞快的流逝，天空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下来，今天按照设定并没有开启智能感应灯，整个屋子都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些机械手臂摆放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亚瑟回头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家主人竟然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的坐到了现在，他这个主人优点并不算多，但是这耐心可绝对算是一个。

房间恰着点布置完成，亚瑟飞到斐然的身边，声音突然变得机械起来，“叮咚——斐然小主人，你好。现在是星历3010年9月26日凌晨零点，祝您16岁生日快乐。您的家人因为有事无法亲自到来，特地录了一段视频作为歉意，请问是否播放。”

斐然身体动了动，这才宛如活过来一般有了生息，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表情冷漠，声音沙哑，缓慢但却坚定的说道，“播放。”

房间内灯突然全部打开、投影设施自动开始运行，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位置。两人都看上去都很年轻，但其实他们当时都已经有八十多岁了，算是处于事业的高峰期，平日里本来就非常的忙，所以也不怪他们不能赶回来。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赶车回家可不是什么跨省的事情，那可是跨越几个星球、星系的事情！

斐爸长的就跟个奶油小生似的，儒雅俊秀，皮肤白皙，头发如墨，此时的他满脸的歉意，低着头看着斐然的方向，但是视线的落脚点却比斐然的身高要矮一些。

斐爸：“果宝子，真的是对不起啊。我们现在这个项目正处在关键时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一旁的斐妈有着棕色的长发，看上去简直精致的就跟个洋娃娃一般，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翠绿色的就宛如阳光下的新鲜嫩叶一般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斐妈：“呜呜呜，我的小宝子啊，真的是非常对不起。我们之前太忙了，当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飞船票早就已经卖完了。呜呜呜，是我这个当妈的太不负责任了。”

整个时候又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出现，他们是斐然的哥哥和姐姐，他们的年纪比斐然都大了不少，两人虽然不是什么天才，但也是顺利的从还不错的高等学府毕业。他们也没有什么非要自己创业实现自己梦想的什么伟大理想，早早的就跑到父母那边‘继承’他们的工作当一个混吃等死的‘职二代’了。

斐哥长的像妈，此时身着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模样，他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斐然，“好了，爸妈。你们别在那里磨磨唧唧的了，斐然都多大了，哪有那么矫情。不就一个生日嘛，还非要我们过去不成。”

“闭嘴。”斐姐剪了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是标准的女汉子，她曾经倒是希望能成为一名军人，不过可惜为人太过懒散，也实在是吃不了那份苦。

斐姐直接一巴掌拍到斐哥的背上，斐哥一个踉跄，差点没被拍吐血。

斐姐无视了斐哥控诉的目光，看向斐然的方向，“小然，坚强点。男子汉不要哭！虽然我们无法回去，但是该有的仪式我们可是一个都不会少的。”

斐姐踹了自家的老爸老哥衣角，然后温柔的戳了戳老妈。

斐爸斐哥：“……”

四人一起开始唱起了生日歌，除了斐妈之外，其他人三人要多没有感情就没有感情，真的是比亚瑟还要亚瑟。

斐哥唱完之后一脸终于得救的表情，指了指房间的某个地方，“虽然我们没法来，但是礼物我们可都是准备好了。”

哪里的确堆着几个零星的礼物，当年要更多，都是斐家人提前寄过来的，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些可怜斐然遭遇的邻居还会送了一两个了。

斐妈来到斐然的身边，伸手开始拆起蛋糕盒子。机械手臂悄然但是伸出与斐妈的手臂融合。

当年这个蛋糕是他们亲自下单在老妇人一家定制的，就连外包装盒子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所有机械手臂可以和斐妈的动作完全一致的拆开包装盒。

斐妈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蜡烛给蛋糕插上，“我的小宝子……”

其他几人也来到了斐妈的身后，大家一起低头看着斐然，眼里包含着宠爱和喜欢，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温柔的笑容，大家一起齐声说道，“祝你生日快来！快来许愿吧！”

斐然看着众人表情分外的平静，低头看了眼默默燃烧的蜡烛，闭上眼睛，许下了自己千八百年都没有变化的愿望。

求求你赐给我一个系统吧。一个能给我巨大金手指，让我轻易的就能成为在历史上留名的科学家、明星的系统。

一个能让我成为那种能让家人哪怕在地下都骄傲的人物的系统，一个能让我成为那种……亲人出事时，国家不会那么轻言放弃，敷衍寻找的人物的系统。

“砰！！”

周围的突然爆发出礼花炮的声音，彩纸洋洋洒洒的飘满整个房间。

斐然依旧闭着眼睛真诚的许愿。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并且他也有个习惯，他每次都会把自己的愿望认认真真的描述一遍，各种条例列举的特别清楚，就仿佛生怕要是有朝一日愿望能够实现却因为自己太过粗简的描述而白白浪费。

斐然缓缓睁眼，再次看向众人。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但是没当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却又非常的认真。

斐妈四人突然大笑起来，蹦蹦跳跳的来到门口。

斐爸：“哈哈哈，果宝是不是伤心的哭鼻子了？”

斐哥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模样，“斐然最在意这些仪式性的东西了。这成年礼我们都没去，肯定会在哪里哭的把家里都淹了的。”

斐妈捂着嘴偷笑：“小宝子可是我们全家的最亲爱的宝啊，我们可是早就答应过你一定要过来陪你庆祝生日的。你看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斐姐看着斐然，满脸神秘的说道，“哈哈哈，你被骗了吧！另外今天还会有另外一个礼物哦~”

四人让开大门的位置，齐齐伸出手，“现在就让我们来给你送上最后一份惊喜！当当当当！”

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影像戛然而止，房内的灯光也迅速熄灭。只剩下斐然面前蛋糕上的烛火还在轻微的摇曳。

斐然微微垂眸，盯着烛火半响，然后探头将所有的蜡烛吹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一如当年一般。

当时按照斐家人的设定，他们会赶上最后一班飞船，掐着点抵达家里，然后在刚才那一句话之后打开家门，迎接自己委屈的哭鼻子的小儿子，然后一家快快乐乐的吃蛋糕拆礼物庆祝自家小儿子的成年礼。

前提是他们坐上的那最后一班飞船不是星跃489号飞行船。

十年前的今天，斐然的确是和他们所想的那样因为家人的不能到场而委屈的差点哭鼻子。当影像说出那番话之后，小小的斐然满怀希望的看着门口，但是迎来的却是十年里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黑暗。

当时小斐然在哪里等待了良久，最后只以为自己是被家人再次耍了，愤怒的跑去睡觉，还在哪里想着自己第二天到底要如何找家人算账，但是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斐然接到的却是家里人全部失踪的消息。

斐爸斐妈四人还有专门一起乘飞船想要过来给小侄子过生日的舅舅。斐爸斐妈都是孤儿，从小和斐然的舅舅一起相依为命长大，结果没想到最后斐爸却勾搭走了自家的姐姐，当时舅舅气的差点想要和斐爸决斗。

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家里的最小家人的成年礼，所有人都想赶来给他一个惊喜，所有人都想给斐然送上最好的祝福和礼物。所以他们都坐上了那趟飞船，所以他们都失踪了。国家找了四年，没有任何音讯，四年之后判定飞船上所有人死亡，给了其家属巨额的赔偿金。

而全家都在其列的斐然获得的赔偿金更是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这是斐爸斐妈这一辈子拼命工作都不敢想象的数额，这是他们这一辈子拼命奋斗，做梦都想要追寻的数额。现在，他们用自己的‘死亡’给自己的小儿子带来了。

斐然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一刻不在想自己此生到底是带着多大的罪恶降生才会让他所有的至亲至爱都因为对于他的爱而死，才会让他们致死都要用自己的死亡来保证他的未来能够安枕无忧，能够哪怕一辈子不工作都能活的幸福。

斐然坐在那里静静的盯着门口没有动，从哪以后他每一年的今天都会盯着大门直到天亮。或者说在哪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在夜晚安眠，他都会这样盯着大门直到天亮。他永远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某一个夜晚，会有忙忙碌碌的一家人骂骂咧咧的推开家门与他相拥，抱怨这一路上赶路的艰辛，抱怨为了这个小儿子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然后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斐然都这么看着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失望、悲伤、痛苦、绝望等情绪所吞没，他放任甚至是期待的让自己在这些孤寂绝望之中离现实越来越远，放任自己被这些宛如硫酸的情感腐蚀的千疮百孔。

斐然无法允许自己主动去放弃这依靠着家人的死亡才能存活至今的生命，但是他却也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着有什么能够来带走这噙满了家人血液，恬不知耻的吞吃这家人血肉喜爱的生命。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斐然身周的气息更加的阴森黑暗，眼神也更加的死寂。

亚瑟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只是一如过去的每个十年的这一天一样提醒道，“斐然主人，现在已经是上午七点二十分，您应该去睡觉了。”

斐然僵硬的身体动了动，宛如一只彻底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爬上了床。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他觉得好累啊，好痛苦啊……

斐然机械的躺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神情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要靠什么才能熬下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活下——

‘想要体会生命的意义吗？’

斐然：“……”

斐然：“？？？”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