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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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吵。”徐蒙睡的正香，被他一扰，只感觉耳边飞了只蜜蜂，嗡嗡作响，转了个身继续睡。

顾延有些愣神，他没想到徐蒙会这般困。可等下去饭菜就要凉了，吃了容易受寒。

“蒙姨。”顾延提高声音，继续喊她，可徐蒙一点没有要醒的趋势，无奈下，他只好伸手去拉她胳膊。

徐蒙不堪其扰，眼皮动了动，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阿延……饭菜送来了。”她还没睡醒，声音有气无力。

“嗯，蒙姨，我把饭菜给你端过来吧。”顾延看她眼睛都睁不开，一副困惨了的样子，心中一动，提议道。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合规矩，板起小脸，红着耳根站在一边。

“不了，我这就起来，好久没和阿延一起吃饭了。”徐蒙狠狠掐了自己腰一下，痛的立刻清醒不少，随即支起胳膊撑起上身，慢悠悠爬了起来。

顾延听了她的话，耳根更红了，心道，其实他也想和蒙姨一起吃。

随手披了件外裳，徐蒙踱到桌边，看见上面摆着的饭菜，其中有一道肉沫茄子，汤汁浓郁，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她扯开椅子坐下，先给顾延盛了一碗饭，然后转身朝他招手。

“快过来，你不饿吗？”

她的动作随意，就像在唤一只小奶狗，顾延心中别扭，神情间浮现几分不自然，僵了一会，还是慢慢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多吃饭才能长个子。”徐蒙眯眼笑，给他碗里夹了根卤鸡腿，柔声道：“这道卤鸡做的不错，你尝尝。”

说完她往自己饭上浇了几勺肉沫茄子汁，搅拌均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看着碗里那颇为油腻的鸡腿，顾延微不可察皱了下眉，拿起筷子夹好，犹豫良久，才小口秀气地啃。

他心中早有准备，果然，吃了两口便觉得腻的慌，忙拿过一杯茶咽下，同时眼睛往旁边瞟，见徐蒙没察觉自己的不妥，放下心来，垂首继续与鸡腿斗争。

顾延对荤腥的恶感由来已久，他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三天两头吃不上饭是常事，往往一碗稀粥加点咸菜就算是美味。久而久之，身体形成习惯，不免对荤食有种本能的排斥。

倒也不是不能沾荤腥，只是要做的清淡，什么清蒸鱼啊清蒸鹅啊，他也能吃些。

这卤鸡实在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但鸡腿是徐蒙夹给他的，虽然不喜欢，顾延也想吃光。

一顿饭吃完，徐蒙幸福的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靠在椅子上。顾延却出了满头的汗，脸色苍白。

“阿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徐蒙看他脸色白的有些异常，起身走到他近前，满眼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我就是吃多了，撑的慌。”顾延勉强朝徐蒙露出个虚弱的笑，眼神笼上层雾气般，看不清情绪。

“这样，你站起来，刚吃完就坐着不利于消化，撑得更难受。”徐蒙想着自己的经验，拉着顾延站起来。

顾延从善如流，起身跟着徐蒙一起在屋子里来回绕圈。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徐蒙不时回头看顾延，真诚的建议道：“你现在还小，不知道散步的好处，你看蒙姨就知道了，胃口好，身板结实，这都是因为我爱运动，爱散步。你要是平日里多走走动动，准能长到一米八。”

一米八是多高顾延心有好奇，但没多问，想来比自己高就是了。

一会工夫身高问题就被拿出来说了两次，顾延再迟钝也感到有点不舒服，更别说他本就聪慧敏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果然细瘦。再想想自己的个头，平时没在意，似乎确实比旁人矮了些。

蒙姨是嫌弃他太矮了吗？顾延不由得想。

两人转了一刻钟，徐蒙绕的头晕，停下来坐在椅子上休息，顾延记着她刚才的话，多走多动，继续转圈。

“阿延，差不多了，停下我们去打水洗漱吧。”小少年面无表情地转来转去，徐蒙看着，感觉头更晕了。

“好。”顾延依言止住步子，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刚徐蒙说了什么，不由意识停摆，人怔在原地。

打水，洗漱。

他一个男孩，怎么好和蒙姨在一处洗漱。

顾延还在纠结时，水已经送过来了。

出门在外，徐蒙也不讲究，她只要能洗个脸就满足了。

所幸青城客栈银子不是白收的，服务很是周到。送来了两大桶水，一桶温热，一桶滚烫，想必是让客人自己兑着用。

这样人性化的服务，徐蒙内心很是满意。她调好水温，自己洗完脸后，还贴心地给顾延换了盆清水。调的不冷不热，又滴了两滴自己带来的玫瑰香露，唤顾延过来洗。

顾延内心复杂，慢慢挪了过来。

徐蒙取出一条新面巾递给他，催促道:“阿延，你快点洗，过会我们一起泡个脚。”

一起泡脚……

这一瞬间，顾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他路过荷塘，折了支荷叶，看见了碧色的青蛙跃进水中。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徐蒙现下做的，就让他感到“本该如此”。这种他以前求而不得的温情，现在却日日可见，唾手可得了。

忍不住笑意，顾延用润湿的面巾覆上脸，三两下洗干净，而后被幽幽的玫瑰花香刺激的打了两个喷嚏，苍白的小脸泛上红晕。

徐蒙已经准备好泡脚了。

青城客栈的泡脚盆是特制的，比一般的深一些，盆底别出心裁的设了凸起，格外适合按摩脚底。

徐蒙将酸软的小腿放进水中，舒服的直叹气。

顾延坐在一旁的梅花式凳上，犹豫片刻，咬牙将裤腿卷到膝上，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然后又陷入了纠结。

徐蒙瞥他一眼，见他耳根烧红，就知道孩子又别扭起来，再看他小腿白白嫩嫩，藕段一般可爱，忍不住起了些捉弄的心思。

趁他不注意，飞快伸手挠了下他的脚心。

脚下又麻又痒，顾延忍不住笑了出来，墨玉般漂亮的眼睛望向徐蒙，带着茫茫雾色。

徐蒙愣住，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出种深藏的委屈与责备，赶紧停下手。

顾延这才止住笑，不再矜持，腿伸到木盆里，与徐蒙一起泡起了脚。

因着年纪尚小，他的脚和人一样白皙秀气，倒比徐蒙的看起来更像女孩子些。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

顾延和徐蒙一同泡了脚，可谓是打开心门，真正把她当成了亲人，还是最亲且唯一的那个。

所以同塌而眠，在亲人间，也不是什么逾矩失礼的事了。

只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床，徐蒙让顾延睡里面，然后将宽大松软的棉被三七分，自己占三，顾延占七。

“睡吧。”徐蒙上下眼皮打架，强撑着给顾延拢好被角，而后自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

两人之间隔了不过两寸，近到呼吸声都在耳边。

顾延手放在胸口，微红着脸，规规矩矩地闭上眼。

许是困了，片刻就陷入了梦乡。

顾延是被勒醒的，身子像是被藤蔓绞住，闷的喘不过气。他勉强睁眼，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底，距离实在太近，吓的他立刻往后躲。

只是胳膊被抱住，怎么也移不开。

徐蒙睡相极差，原本三七分的被子被她搅成了九一分，大半被子都越过床榻，几乎垂到地上。她的身子斜过来，两手抱住顾延胳膊，就像搂着家中的小熊抱枕，脸上带着一抹笑。她是睡得香甜惬意，却苦了顾延。

顾延不忍心扰了徐蒙好梦，动作极轻微地推了下她。

徐蒙毫无反应，只身子略微移了下，反倒将他胳膊搂的更紧。

这下顾延彻底不敢动了，僵着身子，呆呆地望着床顶那绣了竹叶纹的青色帘帐。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与他比起来，蒙姨似乎更像个孩子，可她却一直照顾着他。

他要快点长大啊，如此才能保护身边这个人。无比柔弱的，又无比强大的，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