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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鹰迟疑道:“我加入紫衣社,也不单单是因为想要干违法犯律的事。”
危兰道:“还因为什么?”
沙鹰道:“当年我父亲那场牢狱之灾,不但让他在出狱之后得了一场大病,连我的母亲也因为太过忧虑而病倒。那时我家穷得很,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请大夫,多亏了卢大人的资助,虽然我父亲还是没能救回来,但我母亲总算多撑了两年。那两年为了给我母亲买药而花的银子,全是卢大人送给我的。所以我母亲在临终之前,要我好好报答卢大人的恩情。”
正好那时,紫衣社刚刚成立不久,于是乎沙鹰便成了最早加入紫衣社的杀手之一。
他又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尽管卢大人如今把我当做叛徒,可是……可是我怎么能……”
方灵轻听得嗤笑一声,道:“不过就是两年的药钱,对卢通海来说,九牛一毛罢了,你真以为他是在大发善心,扶危济困吗?他不过就是想要你今后死心塌地为他做事,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笨,还真中了他的圈套,把他当做大恩人。”
正如造极峰中的诸位首领,他们平时干的也不全是杀人放火之类的恶事,他们偶尔也会给别人一些恩惠——对于他们而言随手就能做到的恩惠。
为的就是日后的回报。
这种手段,方灵轻最是清楚不过。
沙鹰道:“是啊,那点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母亲生我养我,对我的恩情不可谓不重,他的确救了我母亲的性命……况且,我答应过我母亲,一定要听卢大人的话……”
方灵轻这回闻言静默了微时,才道:“你娘知道紫衣社的事吗?”
沙鹰道:“她不知道。”
方灵轻笑道:“所以她做了卢通海的提线木偶,而你做了她和卢通海的提线木偶,你们都是一样的糊里糊涂……”
这笑声里也有几分隐约的嘲讽之意。
沙鹰只当如今轮到对方来讥笑自己了,他握紧拳头,默不作声,心潮起伏不定。
方灵轻压根就没看他,垂着眼眸,低下了头,阴暗的牢房角落里有一滩污水——大概是狱卒哪天不小心洒在地上的,还未来得及打扫,方灵轻借此看见了自己朦朦胧胧的的面容。
她又笑了。
——这十几年来,自己难道不糊涂吗?
危兰也瞧了方灵轻一会儿,随后才继续向沙鹰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叛变紫衣社?”
沙鹰道:“我没有叛变,我只是……”
危兰道:“只是离开了紫衣社。而在你离开之前,你为紫衣社的最后一项任务,是同冯丹瑶女侠一起到铜仁府调查倭寇来历——所以你的离开与此有关?”
她顿了顿,温声道:“你毕竟是中国之人,也不想看见外寇侵我国土,对吗?”
沙鹰仰头望天,只能望见漆黑的屋顶,他终于松开了自己握着的拳头,道:“你们一定都知道去年有五十三名倭寇侵犯大明国土之事,但你们恐怕不知道,那五十三名倭寇还有一个头头儿。”
杨栋道:“不,我们知道,我们已经听赵文元说过,那人的名字叫做角田煌,没错吧?”
沙鹰点点头道:“紫衣社最初和角田煌有过合作,那是因为我们都以为角田煌与别的倭贼一样,来到大明,只是想要劫掠百姓财物而已,谁知道后来他的手下攻城掠地,似乎别有目的。你说得对,我们的确都不想干卖国的事儿,但角田煌心思缜密,早已把和他有过联系的官员的名字与证据都写在了一本册子上,我们找不到他的人,也找不到那本册子。”
“直到杨林桥之战,他的手下终于被全部歼灭之后,听说参与杨林桥之战的女侠冯丹瑶得到了一点线索,知道角田煌去了何处。于是,紫衣社派我冒充一名心怀大义的江湖侠客,想办法跟在冯女侠的身边。”
“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在江湖上混的汉子,我们一起出发,通过冯女侠查到的线索,追到了铜仁府,还真的找到了角田煌的下落。”
“然而那五十三名倭寇的武功都那般厉害,他们的头儿岂是寻常之辈?我们都不敢贸然与之交手。但冯女侠有两项别人都不会的绝技,一是她会东瀛语,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参加杨桥林之战的江湖侠客也不少,唯有她得到了角田煌下落线索的原因;二则是她的轻功称得上绝顶,这点你们应该都晓得,她以前还是一名侠盗,所以她决定趁着深夜角田煌熟睡之时,一个人去翻翻对方的包袱里有什么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
“我们在客栈里等了她一晚,终于在第二天等到她回来,她还带着两本册子,随后告诉我们:当她到达角田煌所居住的地方的时候,角田煌还没睡觉,正在与另一个人用东瀛话交谈。那人好像是在问他,来铜仁府做什么,为什么不按计划行动。他回答说,他和他手下练的武功似乎有些蹊跷,他要在铜仁府查明白这件事,那计划只能暂时放一放。而再接着,这两个人就产生了争执。”
“好不容易那人和他吵完之后离开,夜更深了,又过了一会儿,角田煌这才睡下。冯女侠便等到他睡得极熟之际,跃窗进屋,翻找半晌,翻出两本册子。一本记载着与角田煌勾结的官员的名字和证据,一本记载许多极其博大精深的武功。”
“她信任我们,所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们。按理说,冯女侠的武功高强,连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她,所以我既得到了这个消息,就应该立刻传信回紫衣社,但是紫衣社一旦再派人出手,冯女侠就只有死,我那时却……却有些佩服她,不忍她送了性命,所以便一方面传信,一方面跟着她说,那本名册上连南京知府和徽州知府的名字都有,那两人可都是大官,我们不一定斗得过他们。”
“我是希望她因此害怕,最好不要管这件事了,谁知她闻言反而骂了我一顿,还对我有了戒备。”
危兰和方灵轻听到这儿,登时了然。
难怪当初铜仁府客栈里的店伙计会在无意中听到包括冯丹瑶在内的客人们的争吵声,提到了南京与徽州这两个地方的知府。
沙鹰继续喟然道:“不过我在与她说这番话之前,就已经将消息传回了紫衣社,所以紫衣社还是很快派了人来,杀光了她所有的同伴,偏偏她的武功要比别人高许多,我们与她斗了许久,一路追杀,一直追到了永顺司,她终于身受重伤,谁料中途突然冒出一个杜铁镜把她给救了……”
“杜铁镜的武功比冯女侠还要厉害得多,首领担心就算我们紫衣社倾巢出动,也不能杀了他,反而会暴露紫衣社秘密,因此派人悄悄告诉江湖上各种邪魔歪道的组织:杜铁镜身怀绝世秘籍,练了这本秘籍,武功就能像那五十三名倭寇一般出神入化——希望那些人因为贪念而围杀杜铁镜,我们再来个黄雀在后。”
“事情就是这样了。”他最后再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危兰和方灵轻听罢沉思一阵,对视一眼。
旋即方灵轻笑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没有告诉我们。”
危兰道:“阁下究竟为何要离开紫衣社?”
沙鹰阖上双目,右手摸着额头,神情十分复杂,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从那件事以后,我若是再执行任务,再出手杀人,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冯女侠重伤时的眼神,还有我父亲临终时的眼神……”
方灵轻奇道:“冯女侠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沙鹰道:“没关系,他们当然没关系,可是……可是他们的眼神很像……”
同样的充满遗憾不甘,壮志未酬的眼神。
令沙鹰心悸不已。
甚至感受到了隐隐的恐惧。
他苦笑道:“我觉得我没法再做任何任务。可是已经加入了紫衣社的成员,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走的,我只有在私下逃跑,逃回了老家,卢大人却以为我叛变了紫衣社……好了,我现在说出来之后,倒也轻松多了。”
又问了沙鹰几个问题之后,危兰与方灵轻离开大牢。
杨栋等锦衣卫留在牢中,处理别的事情。
走出大牢门口的那一瞬间,天穹金乌的光芒蓦地照向了她们的眼睛。
危兰眨了眨眼睛,待重新适应了光明之后,一边在阳光之下缓步慢行,一边思考沙鹰适才的那段话,沉吟道:“据沙鹰转述冯女侠之言,冯女侠曾听到角田煌说过,他和他手下练的武功似乎有些蹊跷,所以他要在铜仁府查明白这件事——假如这个武功指的就是《六合真经》里的武功,那么恐怕角田煌起初并不知道这《六合真经》只练一卷,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所以他要在铜仁府查的事,难道是其余真经的下落……轻轻你说,我们现在去铜仁府,还能不能找到这个角田煌?”
方灵轻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听她说话的时候随口“嗯”了两声,过了一阵,她们路过一条小溪。
溪流边是一排排青翠可爱的杨柳,溪水清澈透明如琉璃,映着骄阳的光辉,也映着方灵轻的脸颊,甚是清晰。
不再像大牢角落里那一滩污水那般,只能将自己的面容照得模模糊糊。
方灵轻在溪水里看着自己的眼睛,突然道:“我不想再回造极峰。”
危兰一愣。
方灵轻笑道:“你说得没错,我想要做一些出自我本心的事,我应该做一些出自我本心的事。”
危兰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倏然只听风中响起“铮”的一声。
一把宝剑已出鞘。
危兰将出鞘的长剑递到了方灵轻的手里。
剑的剑鞘为乌木,颜色古旧,颇有沉着气质,可是这把剑的剑刃却是寒光凛凛,锐不可当。
犹如危兰的为人。
方灵轻奇道:“兰姐姐,你什么意思?”
危兰道:“这把剑,送给你。”
方灵轻闻言大感惊疑,道:“你知不知道,对于大部分剑客来说,一把用得顺手的宝剑可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你干嘛要送我这个?”
危兰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把它送给你。”
她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道:“不管你的决定会让以后发生什么,不管你身边有多少枷锁,前路有多少荆棘,我愿陪你一起斩断它们。”
说完这句话,她又把剑鞘也一同交到方灵轻的手里。
剑鞘上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方灵轻愣愣地看了会儿危兰,又愣愣地看了会手中剑,在短短一刹那间竟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太奇怪了。
从前她遇到过那么多难过的不开心的事,她都从来不曾想过哭泣。
而此刻她明明很欢喜。
她当即低下头,掩饰住了自己眼中隐约的泪光,道:“这把剑有名字吗?”
危兰举目向四周望去,林间几只飞鸟掠向苍穹,她想了一想,微笑道:“这是好些年前我第一次独自闯荡江湖,在临出门时,请一位铸剑大师为我铸造的,本应该由我取名,但我当时想不到什么中意的好名字,这取名的事就搁置了下来。不过现在……我倒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方灵轻道:“什么名字?”
危兰道:“无拘。它叫无拘,好不好?”
这也是她给方灵轻的祝愿。
方灵轻笑着点点头,刚要继续说话,只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
马上的是锦衣卫中的一名青年,在这段日子与危兰相处得不错,下马之后就唤了一声“危姑娘”,随即拿出怀里一封信,道:“你的信。”
方灵轻把长剑重新收回剑鞘,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它。
危兰接过信笺,拆开一看,秀眉微微蹙了蹙。
方灵轻这才问道:“兰姐姐,你怎么了,是谁的信?”
危兰道:“是危门的几个师弟师妹,他们和我说……我二叔很快要来找我。”
方灵轻挑眉道:“危蕴尘?”
危兰道:“是。”
方灵轻道:“他不是危门的现任门主吗?居然离开危门总舵来找你,你们危门发生大事了?”
危兰摇首道:“轻轻,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跟踪尹朝,结果在樊口的紫衣社联络据点遇到了杨兄他们的事吧?而我们与杨兄离开樊口之前,我有请危门分舵的几个兄弟与锦衣卫们继续在那处据点守着,他们当时不知那些人就是锦衣卫,可是时间长了……我二叔应该就是为了此事来找我的。”
自从折剑行动之事过后,侠道盟与锦衣卫可谓是势不两立。
危兰此举,的确是犯了大忌。
她的身边周围,枷锁也从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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