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是全世界最好的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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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这一睡,就过去了整整两日。

路西法和摩西一起在院落里守着，整整两日，谁也没有提到圣神沉睡的原因。

这个话题说起来过于沉重,毕竟创造了世界的、坚不可摧的神明，神力正在消退，这意味着什么，说出来谁都无法承受。

“殿下，外面七丘城的保罗和缇亚,带来了浆果和羔羊,献给圣神。”摩西放下嘴里叼着的小竹篮,里面有一整篮果子。

红通通的果子，已经被晒成了果干，放了满满一篮，在篮子里还压着一章纸莎草,娟秀漂亮的罗马文字,一看便知,是保罗的手笔。

致以我最最崇敬以及敬爱的圣神耶和华，

请原谅我只能以这样粗浅的文字,来表达对您的敬畏。

感谢您对人间的庇护，谢谢您的圣恩。

您的子民将牢牢记在心里，时时不忘您的恩典。

您永远的臣民：保罗。

“圣神说他不吃自己创造的生灵,所以我自作主张,只把果子提回来了。羔羊让他带回去养着，或者送给需要的人。”

路西法“嗯”了一声，“三日后，圣神就要在迦南降雨，弥赛亚和米迦勒安排好人手了吗？”

站在桌上的知更鸟“咕咕”地点了两下脑袋,说：“我刚才去七丘城见了以诺殿下，说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弥赛亚亲自在圣城搜索，米迦勒殿下带了百万天使军团时刻待命，到时若真有阿玛拉的踪迹，可能会有一场大战。”

路西法点点头，手上拿着篮子里的果干，转头望着主宅的方向。

“殿下，还有一天就要去圣城降雨了，七丘城内，还有二百多人积压在大圣堂，等着圣神的救赎，要不要把圣神叫醒？”摩西犹豫着开口。

路西法勾勾手指，就将篮子提在了手里：“我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进了主宅。

为了保持整个主宅的光线，让圣神能够沐浴到白天的阳光，路西法没有将窗口封住，好让阳光能够照常照进屋子。

他还用术法给宅子做了保暖，并在壁炉里多添了好几把木柴。

现在一进门，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恍惚间，竟有了几分胜春的味道。尤其是，圣神的光明之力在一点点恢复之后，又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渗出，连身下的木床都长出新芽来。

路西法提了篮子坐到床上。

已经生出的绿色藤蔓，在自由地疯长，但都乖乖避开了圣神。因为受到神的恩泽，有几支藤蔓都长出了小小的花苞，洁白的小花含苞待放。

而躺在这藤蔓与花枝当中的圣神，像是童话里需要被吻醒的落难神明。

真好看。

圣神不管睡着还是醒着，都真好看。

路西法心想。

他手指轻轻扫过上帝额上的创世金纹，一股强大的圣光之力，在金纹下滚滚得涌动。知道神的力量恢复了，这才拍拍他的脸颊，用半哄的语气说：“雅威，醒醒，起床了。再不起床，要错过给迦南的降雨了，当心别人说您言而无信。”

上帝眼睛动了动，嘴唇咂摸了几下，抬手拍掉脸上的爪子。

“不会……吾是圣神，吾言出必行……”

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路西法：……

您还知道您是圣神啊！言出必行那是在您有自我约束的情况下好吗，您现在很明显，就一点自我约束力都没有啊！

为了不让上帝因为睡过头而被生灵嫌弃，路西法锲而不舍地挠挠他的脖子，俯身凑到他耳朵尖儿上，轻轻柔柔地哄：“醒醒了，雅威……到时间了。”

也是哭笑不得：他俩到底谁才是崽崽？神每天早上起不来也睡不醒的毛病，到底能不能好了。

路西法整个趴在上帝身上，摇着他的肩膀准备用暴力把人给弄醒。还没动手，就听见他家圣神睫毛颤了好几颤，抿抿嘴唇喃喃地说：“到时间……路西会叫吾的。”

路西法：……

那也要你能分清楚，到底是不是你的路西在叫你啊！

你家路西到底是什么样的？是我不够路西，所以叫不醒你吗？明明就是你自己贪睡，为什么要强行甩锅！

心里默默吐槽，躺着的人……眼皮又动了动，就艰难地睁开了半只眼。

好不容易睁开，又给合上……

明明就是眼皮一动就能睁开的事，上帝却像是在做什么超常的体力运动一样，需要有人在旁边喊一二三加油那种，可把他给艰难死了。

于是，路西法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就看这人上下两个眼皮，足足睁了十秒才彻底睁开。

然后，浅金色的眼瞳里映出额前生出的花枝，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在瞳孔里形成风暴一样的惊愕。

下一秒，这个人突然坐起来，险些把路西法给掀翻过去。

“为何吾的床上长了藤枝？吾是不是又睡了几百年！路西！创世之书？”

这惊慌失措的模样，路西法确认自己清清楚楚在他眼里看见了无数问号，比如：邪气好了吗？阿玛拉封印了吗？我的世界还在不在了？是不是没有了！我的路西呢？我的创世之书去了哪里？

路西法突然就很想逗逗自家一脸懵的圣神。

他坐在上帝身后，抬手就轻轻得捏在了他的下颌，往自己这边偏过头来。

“您可算是醒了，您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刚睡醒的上帝显然还未有反应过来，抿抿嘴唇，又呆滞地咂摸了两下嘴唇，一双浅金色的眼，迷迷蒙蒙得朝他看过来。

“多……久？”仔细听听，还有一点点的发颤。

路西法心里偷笑：这是吓死了吗？

他故作深沉地深吸一口气，严肃郑重地看向上帝：“都过去三百多年了，您这一觉睡的可够久的。现在整个世界，就剩这一片净土了……其他地方，都被阿玛拉占领了，我和米迦勒废了好大力气，才守住您……”

路西法发誓，他绝对看见了上帝骤然放大的瞳孔。

“三……三百多年！”上帝猛地缩了缩放在床上的两条腿，连音量都没控制住。

路西法强忍住心里的憋笑，正想着再怎么忽悠他几句，突然一本棕青的古书对着他肩膀一拍，就插到了两人之间。

金色书页翻开，以圣光凝成的金色羽毛笔刷刷刷地就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今日，弥赛亚诞生纪年，31年！

然后，几乎把书页怼到上帝面前，刷刷又补上一句：七丘城降雨后第二日！

眼看这上帝的表情从错愕到羞恼，路西法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两只胳膊抱上他的肩膀，脑袋就抵在了他胸口。

“您，哈哈哈，怎么这么傻啊……五千多年前，刚睡醒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表情？”

那时候的圣神，也不知当时平复了多久，才能保持那副淡然的样子，对他说那一句“有没有想吾”。

想到那个画面，路西法就止不住地想笑，声音带着笑声的频率，顺着两人想贴的地方，传进上帝的胸口。

上帝一巴掌就把他给推了出去，转身收拾好表情，又是那个清冷冷的圣神。

路西法看看创世之书，纸页上写出的文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看不出，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啊？”

这一摸不要紧，顺着书页往上，就看见了另一句话：明天就从天堂出去吗？我觉得您这个决定……

剩下的半句话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书页就被啪一声合上。

这速度太快，甚至连用来写字的羽毛笔都“咯吱”一声发出断裂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还隐约听见一声难受的“叽”。

再一晃神，棕青的古书已经被上帝完整握在手上，迎面看过去，就撞上他家圣神清冷淡漠的脸。

路西法舔舔下唇，抬手还想戳戳上帝手里的创世之书，被上帝手上一抬，落了个空。

“圣神……我觉得祂好像有点疼。”路西法说。

上帝：“没有，吾不觉得。”

路西法：……

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听起来，有点儿异常啊。

还想再纠缠一番，银发的神祇已经转身推门，手里的创世之书也被收回了虚空里。

“走了路西，随吾去七丘城内的圣堂。”他说。

路西法咂摸了几下嘴唇，眼珠又转过几转，懒懒地应了。

*

两人一同涉水，出了台伯河的结界。

一道河流，将这里分成两个世界。

正是盛冬时节，前些日子上帝压住罗马的寒气，将温度提升了好几度，这才降了七天大雨。大雨停歇之后，整个罗马半岛也跟着降温。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路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都是前几天未能及时消退的圣泉水，阳光照在上面，能隐约看见一层圣光。

“以诺将圣泉水冻在了土地表面，先前降下的圣泉水，已经进到土地，若是阿玛拉藏在地底下，可以将她逼走。土地又被冻住，圣光之力可时时驱散城内的邪气，以诺的这种做法很好。”上帝认真地说。

明显的夸奖。

然后，幽幽地瞥了路西法一眼，不无怨念地说：“你就只会给吾惹事。”

路西法：……

心里一哽，怎么就又怪到他头上了？

虽然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任性吧，现在也确实没能帮上忙。

还被阿玛拉那个恶毒的女人干扰，一天天的只想抱他的圣神。

……

如此算起里，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一无是处……

内心为自己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弱。

顿时，变成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狼犬。

闷闷地走在上帝身后。

*

上帝走在路西法前面，听见路西法突然没了声音，再转头，看见小崽子默默地跟着，嘴巴撅的，几乎能挂上个油灯。

脚下的步子缓缓停下，他牵牵小崽崽的衣袖，就弯起了眉眼。

“难过了啊？吾只是随口开的玩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路西法撇嘴：“本来就是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才堕天的……”他说着，展开自己一对儿黑翅膀，嫌弃地捏了捏：“我的白翅膀都不知道找谁赔。”

然后又缕缕自己的头发：“还有浅金色的头发，也没有了。”

上帝也是忍俊不禁：“这你也要怪吾吗？”

指尖轻轻拂过他长长的头发：“吾可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将你的头发创造成圣光的颜色。”说完，又拂过他黑色的眸子，“还有这双风青色的眼睛……”

上帝喃喃低语，说话时，目光认真注视着路西法的眸子，像是从这里，看向久远的过去。

那时草木刚生，日月才起。

自天上望去，能看见风的颜色……

那是风在草叶、枝杈、天空和海洋路过之时，留下的一抹盛青之色。

他望着生生不息的世界，心中被触动，而后才将这色彩绘于脑海之中。

“吾那时在想，这样好看的颜色，一定很适合吾的路西。”

路西法握上圣神的手腕，在他清澈的目光里，缓缓上移，将他整个手都包进了手心。

“那我现在的样子，您还会喜欢吗？”他轻声问。

上帝整只手都被他握着，已经长大的小狼崽崽，不知为何就突然严肃起来。手腕动作时，带动手链上的铃铛，发出一声叮铃铃的声响。

他抿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微微得偏移了视线，声音轻缓地说：“路西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吾的路西，当然是都喜欢的。”

毕竟，是自家养大的崽崽，怎么会嫌弃？

话音落下，耳边响起一声轻浅的笑，攥着他手掌的人，另一只手就勾在了他的下颌，一身黑暗的气息，越靠越近，几乎蹭到他的脸上。

“那神为什么不看我呢？”他听见路西法叹息一般的声音，很是有些垂头丧气。

然后，就被小崽子勾着下巴，转脸过去。再一眨眼，就撞进了一片星辰般的黑眸。

“我可是很喜欢您的，堕天之前喜欢，堕天之后也喜欢……虽然这样做，可能会令阿玛拉得逞，可是……”

路西法说着，在上帝茫然的眼神中，凑上了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吾的路西，是全世界最好的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