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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乡野处,一间破烂的庭院当中弥漫着浓浓的烟雾,月色稀薄,不知名的鸟儿停在夏意正浓的木槿树上,声声啼叫。
院子里围着三四个男子,年岁最大的那位胡子已经雪白,年岁最小的还是个半大点的萝卜丁。
请来的婆子端着一盆子血水从屋子里走出来,脚步匆匆的,围在外面的男子们想上前询问却又怕耽误了事,只是克制地看着婆子进进出出。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僵局,胡子雪白的老人刚坐下来,听见这一声啼哭又“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因为站起来的太猛,本就风烛残年的身板不禁晃了晃。
稳婆抱出来一个裹在襁褓中皱巴巴的婴儿,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对着围上来的男子们说道:“恭喜恭喜,是个女娃娃。”
女娃娃三个字让围上来的几个男子的嘴角沉了下去,只有那位老人满含笑意的将襁褓中的女婴从稳婆的手中接过来。
稳婆自然看出了几个男人脸上的僵硬和失望,脸上挂着笑意说了两句场面话,拿了钱后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院子里的闲杂人等走干净了之后,一个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痛苦地抱起头。
他是这个刚出生的女婴儿的父亲,却是满院子最不欢迎女婴降生的人,他表情痛苦烦躁,嘴里不停的恨恨道:“女娃娃,女娃娃,又是女娃娃!家里都快有上顿没下顿了,结果又生了个女娃!”
他们兄弟三个,只有老二家生了个男娃却还是个天生痴傻的,如今正值天灾,地里的庄稼被淹了大片,眼看家里就要吃不上饭了,为了不断夏家香火他这才让他娘们把孩子生下来,结果又是个女娃娃!
男人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的两个兄弟也是个个垂头丧气,此起彼伏的哀叹和婴儿的嚎哭让本就烦闷顶在嗓子眼的男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两眼充斥着血丝紧紧地盯着老人怀里的婴儿,腾地一声站起来快步朝那个婴儿走过去,伸手抢过老人怀里抱着的婴儿高高举起,咬牙切齿道:“你活下来也是受罪,不如我现在摔死你一了百了!”
其他人吓得赶紧去拦,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婴儿从新回到了老人的手里,男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女婴被吓得止不住地哭,老人一边哄也一边红了眼眶,嘴上道:“妞妞不哭,妞妞不哭,爷爷就是出去乞讨也不会让你饿死的。”
整个院子充斥着哀怨,哪里像是一个刚添孩子的家。
提前想好的名字都是男娃的自然不能用了,老人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木槿花,缓缓道:“妞妞以后就叫夏槿吧。”
夏槿,夏槿。
有老人护着,即使夏槿的出生不受家里很多人的待见但依旧好好的活了下来,可好景不长,就在夏槿三岁那年的冬日,本就风烛残年的老人终是没有熬过那场寒冬。
老人咽气的那一晚尚且年幼的夏槿哭得格外伤心,因为她知道这个家里唯一爱她护她的老人再也庇佑不了她了。
果然,老人去世的两年后,夏槿就被家里的大人卖进了一位富商的府里做小丫鬟,每日负责陪富商的小女儿玩乐。其实这样也好,吃穿不愁也不用受人白眼,日日被自己的父母嫌弃被叔叔婶婶们指着头骂。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夏槿看着被千娇百宠着的小女孩,心里会涌出别样的情绪,让她难受一整天。
那时年幼的她不知道这个情绪叫做嫉妒。
这个情绪随着小女孩越发富裕的生活和父母的百般宠爱而出现的更加频繁,日复一日,越演越烈。
直到一天清晨。
那个小女儿死了,溺水身亡,从湖水里捞出来的时候素来天真烂漫的脸庞被湖水泡的发白。
其实小女孩落水的那天夜里是夏槿喊着小女孩一起溜出院子的,落水时小女孩也不止一遍的向她求救。
身为丫鬟自然是要救自己的主子,可夏槿鬼使神差的就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平日里喜欢追着她叫她姐姐的小女孩死在自己眼前。
没有上前救人也没有喊人来帮忙救人。
她惊魂未定的溜回自己的屋子里,一夜未眠。
愧疚吗?
愧疚,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小女孩没死,担心小女孩被人救起来之后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自己,为何不救她。
小女孩是真的死了,第二天清晨被下人打捞出来后,小女孩那个素来威严稳重又爱干净的父亲抱着小女孩泡的发白的尸体嚎啕大哭,小女孩的母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以为是小女孩自己贪玩溜出来失足落水身亡。
伺候小女孩的所有仆人嬷嬷都被打的打,卖的卖,整个府里都因为小女孩的离去而充斥着哀怨。
夏槿没想到小女孩死了,自己依然会涌起那股让她难受的情绪。
夏槿并没有挨打,因为小女孩平日里最喜欢粘着她,跟她玩,失去孩子的母亲见到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终是心软了。
小女孩的父亲怕小女孩的母亲看着夏槿勾起伤心事,将她送到了其他富商的府邸。
后来,兜兜转转几年,夏槿被送进了威武将军府,改名叫作迎夏,伺候跟她差不多大的将军府长嫡,聂怜。
聂怜跟那个小女孩相似又不同,聂怜生母早逝,性格敏感又脆弱,远不如小女孩天真活泼,但她们都是那么的娇生惯养,那么的金尊玉贵。
本就在心里滋生的恶意再次被唤醒,改名叫迎夏的夏槿疯了一般的开始嫉妒聂怜的养尊处优,聂怜的花容月貌,聂怜父亲对其的百依百顺。
聂怜越信赖她,她就越嫉妒。就这么一个分不清人心是黑是白的愚蠢之人凭什么拥有如此美好的一切,老天爷当真是不公平。
她嫉妒的发疯却又不得不对聂怜阿谀奉承。
所以当有人对她抛出橄榄枝的那一刻,迎夏内心狂喜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因为嫉妒导致她太想摧毁聂怜,太想看到聂怜这朵被精心灌溉的娇花落入尘埃被人碾碎。
“你生如草芥,却又自命不凡,倒不如听从我主子的差遣,只要事情办得好,事成之后金银首饰,身份地位样样都不会少你。”男子和她保持着距离,垂着头面容温和憨厚,说出的话却像是贴在耳边的勾引,明目张胆:“你日日看着聂怜,看着同样身为女子只因出身比你高贵就能高高在上做你主子的人,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嫉妒吗?毁了她,不正是你日思夜想的吗。”
就如同一个饿了许久的人闻到了山珍海味飘来的香气,迎夏那张小脸露出满足的笑容,却又因激动而更显怪异。
画面停留在这一刻。
聂怜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丰满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一层薄汗。
月色透过窗纸浅浅地洒在未燃烛火的房间里,聂怜一只手撑着床铺,大口喘气,心跳得极快。
今晚守夜的是春晓,她听见动静走了过来,趁着月光看到床幔下隐隐约约的身影忙走上前来,掀开床幔道:“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她回身将屋内的烛台点燃了几柄,又倒了一杯茶端给聂怜:“小姐,先喝点水压压惊吧。”
屋内燃起的烛火驱散了几分寒意,聂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接过春晓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直达心肺,这才缓解了身子的僵硬,头脑也清醒了些。
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春晓接过空茶盏,一边帮聂怜顺着背一边关切道:“小姐,可要再用些茶水吗”
聂怜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下去吧。”
春晓拿着茶盏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聂怜。
聂怜道:“我无事,只是做了些噩梦吓着了,现下已经好多了。”
春晓这才退下了。
将春晓打发走之后,聂怜躺回床上,脑子里闪烁的全是那场让她惊醒的梦境,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场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
真实到让她怀疑在现实中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不知过了何时,床边的蜡烛将要燃尽,夜色已逝,晨光熹微,第一缕明光透过清晨的薄雾撒了下来,院子里慢慢响起了动静。
聂怜坐起来,掀开床幔:“春晓,什么时辰了。”
春晓走了进来:“寅时不久,小姐怎么醒这么早。”
聂怜闻言露出一抹苦笑,她哪里是醒这么早,她是自梦中惊醒后就再未睡着。
无心多说这些,聂怜道:“春晓,去把聂塘叫来。”
“现在吗?”春晓有些错愕:“这个时辰怕是二公子还没有起身呢。”
“是,就现在。跟他说我有要事,让他快些过来。”顿了顿,聂怜又道:“谨慎点别让旁人看见了,若是看见了你就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春晓虽不解,但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奴婢先出去唤旁人给小姐梳妆,然后就去叫二公子。”
“迎春呢?”聂怜问道。
“迎春姐姐在外面呢,我帮小姐叫来?”春晓试探道。
聂怜点头:“让迎春给我梳妆吧。”
春晓闻言道了声好,转身出去唤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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