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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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元羲缩在这处小小的别庄,过得安逸而舒心。她是懂得享乐之人，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性子，什么都爱玩,什么都玩得起，如今又有沈珏这男狐狸精时不时过来同她寻欢作乐,两人荒唐起来便不管不顾,幕天席地都是家常便饭。

那老桃树下落英缤纷，桃花瓣落在元羲唇上、身上,衬得她红唇愈艳，而肤色越显莹白如玉。桃花靡丽绝艳，公主殿下却更胜桃花三分。狭促劲上来时，人前君子端方的沈珏都会被她弄得略显狼狈。

来而不往非礼也。有一回沈珏用一支刚开锋的狼毫，亦把元羲弄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然而即使是那样的时刻，公主殿下也是不讨饶的。她只会变本加厉报复回来，不扳回一局便不罢休。

沈珏原以为得手之后心便会淡一些,未成想这样有来有往,反而叫人兴味更甚,一时半会儿倒丢不开手了。

那一日沈珏又来，结果被四喜拦住了。

“殿下说,她现在不方便，沈大人请回吧。”那在武术一道颇有造诣的侍女红着脸低声道。

他来过几回,这么被侍女拦着却还是第一回。她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

他沉吟片刻，告了辞,走在回去的路上，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又折了回来。青年身形颀长，白衣胜雪,走了一半，却回了头。

顾祎带着顾幼澄来看元羲，元羲自然好生招待他们。

阿姐这日子过得必是十分惬意，脸色红润，眉眼带笑，原先因畏寒而略有些萎靡的精神亦一扫而空，如今看不出哪里有不爽利的样子。顾幼澄看着她，心中如是想着。

她雀跃着跑上前拉着元羲的手上上下下看着，嘴里念叨着：“这温泉当真养人，阿姐气色好了许多，人也更好看了。”

元羲觑她一眼道：“多日不见，你也长进了不少，这嘴巴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顾祎比她们两个端庄许多，见了元羲只是点头道：“幼澄在家待得无聊，非要过来，拦都拦不住。”

顾幼澄听了立马转头冲兄长道：“哥哥说的什么话，难道只我一个担心阿姐吗？哥哥便不关心阿姐的身体吗？明明也是关心的，非得拿我说事。”

顾祎被她抢白的有些尴尬，元羲是了解他的，忙笑道：“知道你们都关心我，这不，我在这儿过得好好的。原先身上有的一些小毛病在这儿也都没了，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还胖了不少。”

顾幼澄仔细端详了她的脸，摇头道：“如今是刚刚好，皮肤看着也更好了。先前折腾太过，都瘦了。”

元羲于是笑：“是吗？说起来要过冬就该养膘，今日你们过来，我们便弄个汤锅涮肉吃，好好养一养膘。”

顾幼澄抚掌欢呼，顾祎客随主便。

于是很快便架起了汤锅，底下用炉子热着，一旁是各式各样清洗好装在盘中的肉食蔬菜，想吃什么，便加什么。

顾幼澄叽叽喳喳同元羲说些帝都发生的趣事，元羲在一旁捧场，顾祎兢兢业业涮着肉，涮好的肉给元羲和顾幼澄分别装上，自己倒没怎么吃。

顾幼澄说了前几天的冬狩会上顾祎拔得头筹之事，元羲便亲自倒了酒同他道贺道：“听说表哥技惊四座，可惜当时我不在，未见当日风采，只能在此以这杯薄酒贺一贺表哥了。”

那冬狩会是大殷军府的一大盛事，各州军府选出一人来帝都参加冬狩会，冬授会结束之后便是鹰扬宴。鹰扬宴乃皇帝特设嘉奖勇士的宴会，得了名次的将士不但有物质上的奖励，更可得帝王召见近前说上几句话，这是无上的荣耀，回去之后加官进爵更是不在少数。这鹰扬宴便同那琼林宴并称大殷文武两大盛宴。

顾祎看了那杯酒一眼，道：“殿下还是别喝酒了，你的心意我心领就是。”

一旁双鹤听了赶紧上前把元羲手上的酒拿下来。

其实最近公主跟沈大人混在一处，兴致来了喝过几回，放浪形骸得不成样子。双鹤真担心她今日高兴又喝酒，弄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来。

元羲略有些遗憾地看着美酒远离自己而去，忍不住抱怨道：“我身边这些人，怎么尽听表哥的话。”

这事上顾幼澄有发言权，直道：“大约哥哥比阿姐看着严厉一些。她们欺软怕硬，便不听阿姐听哥哥了。”

顾祎听了点了点头道：“幼澄真是时刻不忘给我上眼药。既说到我严厉，今日我便严厉一回。殿下这些年疏于锻炼，身体才这般不济。先前在宫里舞剑那一回，便见生疏。我想也该捡起从前的功课，多多锻炼了。”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幼澄也是。”

顾幼澄顿时觉得眼前的肉不香了，她就不该多嘴的。

元羲却觉得表哥说得对，她毕竟是想长命百岁的，是该多多锻炼。当下便道：“表哥所言极是，我定加倍锻炼，绝不辜负表哥的好意。”

顾祎点了点头，觉得元羲在这件事上总算肯顺着他的意，便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她道：“这是一套拳法，早起睡前各打一遍，有强健体魄之效。”

顾幼澄目瞪口呆，哥哥今日竟然是有备而来。

元羲接了过来，看了看，收下之后又谢过，话题便转到别的上面了。

这会儿帝都最大的话题便是恩科之事，毕竟是头一遭，大多数人还是持消极态度的。天子又临时加了两个副主考官，显然极为看重此事，倒叫一些人又持了观望态度。

“加了沈珏之后，国子监那边着实跳了起来，一个九川先生再加一个沈探花，文脉气韵全往那恩科引，对这些学子打击实在太大。”顾幼澄吃着花生，嘴上飞快说着这些事。

元羲听了笑道：“国子监监生都是天子骄子，不必经秋闱便可参加春闱贡试，这朝廷对他们方便之门开得太大，见了旁人好一些便要闹。”

顾祎叹道：“科举毕竟牵扯到自家前程，没有不上心的。且说起来这恩科出来的以后都算是九川先生的门生，听着便荣耀。而这回陛下又加了沈珏，以沈家的能力抬举几个门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端看沈珏乐不乐意了。叫这些他们看不起的贱籍子弟名和利都双收了，他们自然不服。”

元羲“唔”了一声，道：“不服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骂几句本宫。”

她说得漫不经心，显然对这些是不放在心上的。

“听说又有好些人行卷行到你这里来了？”顾祎似想起什么来，开口问道。

元羲点了点头，道：“大约是觉得我这边门路好走，便都往我这儿挤。”

顾祎问道：“可有中意的？”

元羲想了想，才道：“再没有苏彦周这样好的苗子了，大多文采平平，倒是向上爬的心不比苏彦周差。”

顾祎笑道：“苏彦周可不止是文采斐然，胆识魄力更是惊人。这样的人，说是百里挑一都不为过。”

元羲笑道：“可不是，此子非池中之物，幸好他选的是我。”

闲聊间，三人吃得也都差不多了。元羲带着表哥和表妹在庄子里逛了一圈，便当饭后消食。

走到汤池附近时，顾幼澄看到了那桃花满枝的老桃树道：“这儿可真有趣，桃花逆时而开，实在是奇景。”

元羲看着这桃树，表情微妙，沉默不语。

顾幼澄兴冲冲跑过去，折了一枝桃花，转过身来手持桃花指着元羲道：“阿姐，请多指教。”

元羲见了，笑了起来。她脱下身上穿着的织锦斗篷，亦上前折了一枝桃花，持着桃枝护在身前，淡笑道：“好说。”

两人便拿着桃枝这般比斗起来。这两人习的是一路功夫，都十分粗浅，比花拳绣腿高明不了多少。只是两位娇美女子这般拿着桃枝比斗，却也十分赏心悦目。

瓣瓣桃花飘零，女儿家窈窕轻盈的身姿比桃花更为好看。

到底顾幼澄方才吃肉吃得多些，很快便落于下风。

她打到一半，便丢了桃枝投降道：“不打啦，不打啦。我认输！”

顾祎听了摇了摇头，捡起被她扔下的桃枝，对元羲道：“那就让我向殿下讨教几招。”

这回换元羲投降了。她跟澄儿那三脚猫的功夫还都是表哥教的，对上师父，徒弟可不是只有投降的份儿。

“不战而降，这可不像你。你方才已同幼澄打了一场，我便让你一只手，前三十招内绝不还手，之后所用招式也都是你学过的。你道如何？”

都让到这份上了，元羲自然应战。

顾祎加入，元羲态度都端正了许多。表妹是只软柿子，表哥却是个硬茬，她不说讨不到半分便宜，不输得太过难看就是幸事了。

前面还尚可，毕竟对方不能还手，只能招架，到后头便有些疲于应付了。

然而元羲却也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竟是咬着牙不认输。顾祎亦想看看她现在的水平，便也未喊停，两人打得十分投入，叫顾幼澄看得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沈珏远远看过去，便是表兄妹两个打得难分难解。

师出同门的剑法，动作都相仿。一刚一柔，合着奇怪的韵律，竟不像是切磋剑法，倒像是在双人舞剑一般。

桃枝如剑，却并不是真的剑，最是和气多情不过，伤不了人。因了他二人差不多的动作，带出了些绵绵的情致来。

元羲到底不敌顾祎太多，力有不逮，脚下一滑，差点便跌入一旁的温泉汤池中。

幸而顾祎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用了他承诺不用的那只手。

他看着元羲，道：“你赢了。”说罢把她拉了回来。

元羲抿唇不语，顾幼澄上前急急忙忙问她哪里有受伤。她回过神来道没事。

这时她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到了不远处的沈珏。

他也在看着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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