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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自听了丈夫转达的上意之后,一直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也因此格外关注他,这才叫她窥见了蛛丝马迹。
此事无异于晴天霹雳,对这位为儿子婚事操碎心的慈母打击巨大。
“圣贤书上都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母亲又何必因此发怒。”沈珏这会儿却还火上浇油回了一嘴。
“你别拿这些圣人之言来堵我,你读了这么多书,书上就叫你这般顶撞母亲?”秦氏反驳了一句,又接着训斥道:“便是人之大欲,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去招惹她做什么?当真连前途都不要了吗?”
沈珏摸了摸鼻子道:“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我……”
秦氏被他这话噎了一噎,忍不住道:“她来招惹你,你不好绕着她走吗?非得巴巴贴上去!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没这个心,她能把你绑了去?韶卿啊韶卿,你当真是昏了头了。”
她越想越气,按了按额角,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沉声道:“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你父亲回来,我看你怎么向他交代!你先好好反省反省。”秦氏说完,便立刻叫了人,把沈珏严加看管起来。
说是看管,自不是五花大绑,只叫人把沈珏“送”回他自己房中,一干供应皆不缺,只是无法离开半步而已。
镇国公回府,秦氏当即支开身边人,同他说了今日发生之事。
“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与那位,竟已暗通曲款。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秦氏见了家中顶梁柱,终是卸下维持了一下午的镇定,忍不住惶急起来。
“他人呢?”
“关在房中闭门思过呢。此事无人知晓,只我身边跟着我多年的秦妈知道。”秦氏说完,忍不住絮叨起来:“自知晓了陛下的安排,我便见他一直坐在书案前,坐了半饷,方才出门。你知道,他那书案平日是不叫旁人碰的,都是他自己收拾。我今日好奇,忍不住帮他收拾一下,方才叫我翻出这等……秽书!”
秦氏连看那《玉锦春》一眼都觉得眼疼,这会儿却要把那证物,拿到丈夫面前。
“我心中着急,想当面质问他,便追踪到了翠微山不远处那座土地庙,又眼看着他从那佛像后头走出来。那一处的密道,早已封禁,却不知他何时又找人打通了。”
镇国公听完,拿起那名声在外的话本却到底没有翻开,只面皮一动,冷笑道:“这个混帐,真是长能耐了!”
说罢,便大步走向儿子所在之处,秦氏提了衣裙急急跟在身后。
镇国公一脚踹开房门,见儿子正坐在书案之后写着什么,气定神闲,哪有半分闭门思过的样子。
书册携着风势被扔到了案上,撞到了砚台,墨汁晃荡飞溅出来,正正好落在封皮上。“锦春”之上的那个“玉”字,已被墨汁糊个彻底,再不见原先模样。
有小小的墨点落在他手上,沈珏搁下笔,抬头看向来势汹汹的父母。
“你胆子越发大了,竟做出这等丑事来!”父亲问责的话随后而至。
沈珏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父亲母亲在上,儿子不孝,叫二老受惊了。”
认得倒快,看样子这丑事是真的做下了。秦氏原还心存侥幸,这会儿见他认下,心中只剩一片尘埃落定的寂然。其实听他先前的说辞她已心中有数,说到底还是不愿相信罢了。经了一个下午的冷静思考,她却是明白木已成舟,心中再不愿接受也不行。
好在此事不是陛下先发现。秦氏这会儿甚至还能自我安慰。
沈南英伸出手指,指着躬身行礼的儿子,怒声道:“你翅膀硬了,当我管不了你了?将你老子的军,可是心中得意?”
“儿子不敢。”
“不敢?!不敢你做什么故意叫你母亲发现你的丑事?你有本事做,有本事瞒得滴水不漏,叫我们永远发现不了!不愿娶荆州望族之女,你有骨气自去回了陛下便是,何必折腾你母亲?”
“老爷……”秦氏看向怒发冲冠的丈夫,又看看站得稍远些的儿子,心中惊疑不定。
“这小兔崽子只怕是想当驸马爷了!”沈南英说完,猛的解下系在腰间的金印紫绶,朝着沈珏砸了过去:“你不要前程,索性把我的官一并除了去。”
金印紫绶,乃是宰辅相国的身份象征,那么大块沉甸甸的印章,拖曳着紫色绶带,砸在了沈珏脸上,留下好大的一块红印。
金印咕噜噜滚了一圈,掉在了沈珏的脚边。
片刻,那白玉似的面皮上便沁出一层薄薄的血珠来。秦氏立时便心疼了。
她忙走过去,摸出锦帕在那伤口上按了按,那帕子上瞬间便染上了殷红之色。秦氏见了,不免埋怨:“老爷,好好说话,怎就动起手来?砸在脸上,破相了怎么办。”
“你就惯着他!这才叫他无法无天。索性破了相,也不至于叫他仗着这张脸为所欲为,连公主都敢……”到底是说不出口,他生生转了话道:“比起娶荆州望族之女你竟想要尚主。一旦尚主,你这辈子的前程就到头了!等我死了就直接承袭爵位,做个富贵闲人。你读了那么多书,就只想庸碌一生,吃一辈子软饭?”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名门望族若要保持高阔门楣,必要每一代都有人入朝为官,否则,只怕再大的家业也传不过五代。
沈珏蹲下身,捡起那金银紫绶掂了掂,道:“父亲的官印,不该这般糟蹋。我仔细想过了,当初我爱舞刀弄剑,父亲却叫我弃武从文,说乱世已终,沈家的人不便留在军中。我听了父亲的话,努力读书,却并未放弃习武,最终也不负父亲所望。这一次是我娶妻,我想听自己一回。”
镇国公愣了愣,道:“读书习武,两者是可兼得,可你尚公主,却是必须要放弃前程的。再说,便是你愿尚主,你可知公主愿嫁你?”
沈珏笑了笑,脸上红痕格外刺目,他轻声道:“我想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当真年少轻狂,没吃过苦头。
秦氏心中一叹,道:“昭宁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你这般失了心智。”
沈珏却同她道:“母亲,我若不尚公主,便须得接受陛下安排,娶荆州望族之女,如此自然不可避免牵涉进荆州之局中,成为陛下的马前卒,同顾家相争。这于我们家又有何益?不若急流勇退,来日方长,再作计较。”
“你一旦尚主,哪还有什么来日方长之说……”秦氏到底不忍心自己儿子满腹才学却无用武之地。
镇国公却似有所觉,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道:“你不必找借口,荆州之局你若不愿掺合,我们家还有御赐的丹书铁券,帮你抗一次圣命免一次罪却也不难。”
天子登位后与开国功臣们有约,只要不是谋逆这样的杀无赦之罪,可免功臣后世子孙一罪。这约定便以丹砂书于铁券之上,由天子赐予功臣,以此为信,以示君臣亲厚。
沈珏笑笑道:“丹书铁券是家族的保命符,只可用一次,如何能浪费在我身上。”
镇国公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了压自己的脾气,道:“你再好好想想,冷静冷静,等吃了晚饭,我再与你谈一谈。”
送别父母之后,沈珏又坐回原位,重又铺了凝光纸,开始作起画来。
不久,有小厮送茶水进来,见沈珏在作画,行礼躬身道:“少爷走后,那头很快封了密道。”
沈珏置若罔闻,那小厮便也很快行礼告退了。
秦氏出了儿子的房门,忍不住念了声佛。
“韶卿这桃花劫,果真是应了。我明日便去大慈恩寺找荣枯大师,求他赐个破解之法。”
镇国公却摆手道:“你别见风就是雨了。那老和尚同圣上关系匪浅,你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秦氏只得作罢。
“把韶卿身边的人都好好问一遍,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羽翼已丰,与我玩起了花样。”
翠微山庄,潇湘居。
元羲卧在榻上,手上握着书卷,却并不如何翻动,她脑中尽是白日里沈珏的反常之言。
他说的话,可太冒进了。这样毫无技巧可言的挑拨,只会适得其反。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毛遂自荐想当她的盟友?他到底什么意思?
元羲百思不得其解,站起身来走了几圈。
双鹤隔着帘子,轻声禀道:“殿下,整个山庄都仔细搜过了一遍,只那一个密道口,如今已被封住了。”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今日送上来的蔬菜中夹了一卷画和一枚金瓜子。”
金瓜子?
元羲踱步的动作顿住了。她沉吟片刻,问道:“什么画?送菜的人怎么说?”
“送菜的人说他并不知情,那画卷用油纸包好了藏在蔬菜之中,还是卸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元羲想了想,心中有些隐约的猜测,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她轻咳一声道:“拿上来。”
双鹤捧了画卷,恭恭敬敬呈给元羲。
画卷缓缓打开,待看清里头画的内容,公主殿下却是一愣。
那画卷上的人,面目并不真切,只看得出是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子递出去一朵开得正好的粉色牡丹,女子伸出去的手指堪堪触摸到花瓣。
原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了这一递一触的动作而产生了某些联系,似乎这一刻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连那模糊的面容,都蓦然变得生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是个不喜欢被皇权摆布的伪·世家子,是野性难驯的兽类,是看似完美接受了世间的规则也做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本质离经叛道的狐狸精。
前一章的扣1、2、3还有效,我就是想了解下读者的口味,作为写作的参考,但是并不绝对。以及这些都只是故事阶段性走向,不是结局,不要有负担。感谢在2020-11-2401:03:52~2020-11-2423:3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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