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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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准时到达了军营。

已经很晚了，门禁早过了，好在军官总有特权，娜塔莎刷卡进了宿舍。

米歇尔缩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热潮在他的皮肤上涌动，欲.望在他的脑子里生长。在最后一丝理智还未被焚烧殆尽之前，米歇尔抓住了娜塔莎的袖子。

抑制omega的发情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体内成结，永久标记；第二种是alpha将信息素打进omega的脖颈内，临时标记。

娜塔莎现在没到发情期，她没法用信息素给他做临时标记。

而米歇尔宁可死，都不愿意臣服在另一个alpha的身下。

“娜塔莎，你杀了我吧。”

娜塔莎没有回应，她扳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目光：“米歇尔，你要信我。”

她的眼睛仿佛温柔沉静的夜空，米歇尔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娜塔莎将他安置在宿舍的行军床上，卷起袖管，拉开书桌的抽屉，然后将其中一支药剂打进了胳膊。

米歇尔顿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你在干什么？”

“催化剂。”娜塔莎简明意赅。

既然没到发情期，那就强行催化发情期，借此分泌相应的信息素。

米歇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疯了？”

这太过冒险，强行催化发情期，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是一次巨大的身体伤害。

娜塔莎没有说话，耐心地等着发情期的热潮蔓延身体，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走上前，摁住米歇尔的肩膀，将嘴唇贴上他的腺体。

“会很疼，忍着点。”

米歇尔还没反应过来，后颈便传来尖锐的疼痛。牛奶、巧克力和香草的甜味在鼻尖蔓延开来，仿佛一场天降盛宴，他似乎能在齿间咬到融化的甜食。

原本想要推开她的米歇尔不得不放弃了抵抗。

她太甜了。

没有人能拒绝如此甜美的信息素，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诱惑，一个装潢甜蜜的陷阱。

他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有来无回。

*

第二天，娜塔莎从大厅里的折叠沙发上爬起来，有条不紊地穿衣洗漱，然后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一个畸形的不明物体。

光靠外形很难判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娜塔莎用光脑扫描了三遍才确定这玩意儿是由过油的火腿，煎糊的面包和煮烂的生菜组成——这是一个哪怕文学教授也难以用词汇形容的东西。

娜塔莎：“……”

这是谁的恶作剧？

她捏着这团不明物体去找垃圾箱，路上碰到了从她的房间里出来的米歇尔，后者有了她的临时标记，显然已经恢复了精神。

他欲盖弥彰地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娜塔，昨晚睡得怎么样？”

说实话，糟糕透了。

娜塔莎整个晚上都在回味着齿间的那一点甜丝丝的凉意，清凉、干净、仿佛夏季的傍晚，她为之沉迷，但又痛苦而清晰地意识到米歇尔不会爱上她。

哪怕他现在成了omega。

但她也得做做样子，于是欲盖弥彰地答：“好极了。”

米歇尔盯着她手里的不明物体：“你不吃早饭吗，娜塔？”

娜塔莎恍然大悟。

——原来这坨疑似外星球移民的排泄物是米歇尔给她做的早饭。

娜塔莎：“……”

每天一个失恋小技巧。

米歇尔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尴尬地咳嗽：“咳，我不会做饭，这已经是我能弄出来的最好成品了。”

娜塔莎点点头，很少有alpha会做饭，这很正常。

但是为了不抹米歇尔的面子，她还是强行逼着自己咬了一口那块不明物体，呕……

最后还是米歇尔强行从她的嘴里抠出来那坨东西，他骂道：“你疯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必再这么对我，娜塔，我已经不是上将了。”

他甚至都不是个alpha，他彻底地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娜塔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想说她没有把他当做上将，她想说这没有什么所谓的惺惺相惜战友情，她想说这里面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私心。

但她保持了沉默。

现在的米歇尔已经不同于往日，他是一个omega。

这让娜塔莎感到疑惑。因为她昨晚给他做临时标记的时候，有一口咬下去的强烈冲动，她想征服他、占有他、在他的体内成结，把他打上印记，狗牌上刻着她的名字。

可她不应该喜欢的是alpha吗？

为什么在面对成为omega的米歇尔，她仍然有那么强烈的冲动？

娜塔莎对自己的感情不确定了起来，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喜欢米歇尔究竟是凭着中二时期在电视台上的惊鸿一眼，还是这么多年以来的一腔执念，还是alpha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本能？

她不知道，于是她只能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慌慌张张赶来上班打卡的莉莉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啊，长官，请您务必听我解释……咦，什么味道？”

米歇尔的发情期还没过，临时标记毕竟比不上体内成结，所以空气中仍然残留着信息素的味道。

莉莉丝抽动着鼻子，这才意识到娜塔莎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咦，你就是长官喜欢的那个人？等等，长官，你这是把他带回军团过夜了吗？”

米歇尔被革职后，星球撤掉并销毁了他的所有海报、新闻照片和个人写真，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彻头彻尾地抹杀。

娜塔莎继位之后也从没主动提到过他，于是米歇尔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但莉莉丝毕竟也是参了好几年的军，虽然疯狂的夜生活让她有一瞬间的脑筋搭错，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且比意识到自己见到娜塔莎的爱人时更加惊讶：“米歇尔上将？！”

米歇尔的表情略为不自然：“不再是了。”

“嗨，您不必感到愧疚。说实话，您为星球征战了这么些年，不能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全盘否定您的功绩！”莉莉丝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并且热切地走上前，搭上了他的肩膀，“说实话，我可崇拜您了……话说回来，这里是不是有omega的信息素？”

米歇尔的脸色变了变，他快速地和她拉开了距离：“你闻错了吧？”

莉莉丝对他的质疑感到不满：“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虽然比不上娜塔莎上将那么五感灵敏，但我好歹也是有过一个连的omega情人呢！”

娜塔莎：“……”一定要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吗？

她试图打圆场，但莉莉丝的嘴比脑子还快：“不得不说，米歇尔上将，我觉得您闻起来就像一个发了情omega，而长官，她闻起来就像一个发了情的alpha，我说这也太凑巧了吧哈哈哈……”

莉莉丝笑了起来，然而米歇尔和娜塔莎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于是她的笑容在他们的注视下越来越淡，直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声终于戛然而止。

娜塔莎看了她一眼：“你要闲得没事干就去把新兵入伍的名单核对一遍。”

莉莉丝不敢说话，飞奔而去。

然后娜塔莎才看向米歇尔：“她是新来的中将莉莉丝，人其实不坏。这几天你就待在我这儿吧，等发情期过去我就把你送回去，我会想办法给你弄来抑制剂的。”

米歇尔没有说话，他胡乱地点了头：“多谢你。”

娜塔莎踌躇了一下：“那，我回办公室了，等下我会把午餐送来宿舍。”

米歇尔仍旧点头：“好。”

顿了顿，他又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哈？”

娜塔莎一惊，过了半晌才意识到是莉莉丝这个大嘴巴，她干巴巴地回应道：“……是啊。”

米歇尔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娜塔莎点了点头，转头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莉莉丝就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

“长官，你们……”

娜塔莎板着脸：“米歇尔来国都旅游，在我这住几天，有问题吗？”

莉莉丝闻言，睁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问题很大”。

娜塔莎盯着莉莉丝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冷声问：“那你还想问些什么？”

莉莉丝悄悄地从光子屏幕后面看她，没敢说话。

娜塔莎耐心道：“我不发火。”

“可是那里的信息素闻起来真的真的真的很像是长官你们两个alpha另外带了一个omega回来过夜玩np的样子！”

莉莉丝的语速飞快，她刚说完又觉得后悔，因为米歇尔和娜塔莎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她才比较像。

娜塔莎的语气平板：“不要乱想。”

莉莉丝松了一口气：“我也这么觉得，长官你那么正直，肯定不可能的啦。”

娜塔莎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发现她仍然还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怎么了？”

莉莉丝犹豫了一下，她小心地觑着娜塔莎的脸色，轻声道：“所以我还猜，米歇尔上将其实是omega，他是您的秘密情人之类的，咳，我瞎猜的啦哈哈哈……”

她笑起来，但笑了一阵后她发现娜塔莎正盯着她看，她没有反驳，若有所思的。

莉莉丝：“……”

不是吧，她这个乌鸦嘴命中率这么高的吗？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逐渐苦涩起来，从军生涯从未如此一片灰暗过。

然而娜塔莎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却垂下了目光：“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瞎猜了。”

莉莉丝的心里咯噔一声，她发现娜塔莎并没有反驳米歇尔的性别。

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米歇尔上将会是一个omega？”

娜塔莎的目光沉了沉：“只是一场下作的报复罢了，米歇尔放弃了抵抗，于是他们就得逞了。”

莉莉丝讶然，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得到娜塔莎的答案。

谁知娜塔莎的下一句话就阴森森地响起来：“如果你透露出去，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亲爱的中将。”

莉莉丝：“……”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问都问了，她索性抱着“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不如当个副船长”的念头，继续追问：“所以您标记了米歇尔上将？”

娜塔莎头痛于自己从前怎么没发现莉莉丝这么八卦：“只是临时标记，不要乱想。”

但莉莉丝毕竟是泡过一个连omega的alpha，她太熟悉娜塔莎此刻暗下去的眼神了，那意味着“爱你在心口难开”“想要承认却没有勇气”“很想告白但措辞很初级”。

……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她拖着办公椅坐到娜塔莎的身边：“长官，您该不会是……喜欢米歇尔上将吧？”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可惜娜塔莎没有接茬，她敲了敲桌子：“你要闲着没事干就去把从军政务的条例更新一遍。”

莉莉丝试图垂死挣扎：“长官，假如单身能发光，您都可以照亮整片伽马星系了。您也不想以后我来参加您的葬礼时，所发表的悼唁是关于您母胎单身的内容吧？”

这小嘴真甜，跟抹了氯化钠似的。

娜塔莎沉默许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沉声道：“我喜欢的是alpha。”

第一秒，莉莉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第二秒，莉莉丝悄悄地捂住了衣领。

“我从前对omega不感兴趣，直到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米歇尔，我喜欢上了他。”娜塔莎低垂着目光，似乎在回忆着某些遥远的往事。

从那一天起，她发现自己就没有正眼看过哪怕一个omega。

“但他现在变成了omega。”

娜塔莎为自己的性取向开始感到困惑，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于米歇尔仍然有感觉——想要亲吻他、拥抱他、抚摸他。

所以，她其实并不是纯粹地喜欢alpha。

但如果她不喜欢alpha，那么从前对于米歇尔那些感情又该怎么算呢？

莉莉丝：“……”

处a就是处a，这种东西还要纠结个半天。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长官，你既然说你是同性恋，你也从没喜欢过omega，那么，你有没有喜欢过除米歇尔之外的alpha呢？”

娜塔莎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莉莉丝点头：“所以说啊，长官你不要那么纠结。你的性取向不是omega，也不是alpha，就这么简单。你的性取向，是只有米歇尔一个人。无论他是a是o是b，无论他是健康还是疾病，无论他是富贵还是贫穷，他就是唯一，您都认定他了。”

听完莉莉丝的分析，娜塔莎微微一怔。

唯一……吗？

标准的一对一，莉莉丝忧心地想，娜塔莎完蛋了。

她这辈子打算吊死在一棵树上，只咬这么一个鱼饵了。

但问题在于，根据她的观察：米歇尔是一个钢铁直a，娜塔莎也是，两个人都沉迷战争与工作，是战争疯子和工作狂魔，更要命的是，米歇尔不懂感情，娜塔莎不懂如何表达感情，到时候他们的墓志铭就会是“世界上唯二的两个处a”。

这也太悲惨了吧！

然而娜塔莎不为所动：“专心工作，中将。”

莉莉丝悻悻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