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深渊（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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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克皱起了眉。跟头发同样色泽枯黄的眉毛绞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吓人。

米西当然不会被吓到。他认真道：“是很重要的事。”

巴尔克思考了一下，终于点头。

“而且很着急。”米西说。

巴尔克于是皱着眉板着脸，严肃道：“你去找阿瑟。”

“好。”米西笑，往一边的树丛下跑去。

正在冥想的小骑士和不远处训练的小骑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朝他看过来。米西像往常一样的，朝他们眨了眨眼。

巴尔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他眼神冰冷地扫过其他小组的成员，然后又冷冷地看了带他们的两个骑士一眼。眼看着两个骑士整队，才回过头来，止住了自己学生这边的蠢蠢欲动：“继续冥想。”

小骑士们瞬间停止躁动，却也仍静不下心。

这个梦境里的时间是米西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此时小骑士们尚且年幼，就算是在最安静的时候冥想尚且会因为胡思乱想进不了状态，更何况此时明显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于是他们免不了地趁着巴尔克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撩起眼皮对望，挤眉弄眼地靠着眼神儿交流。

米西绕着他们往远处跑，跑过一段之后回头看，却恰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好真实。米西想。

如果不是他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梦境，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八九岁的年纪。

这样的梦境是怎么样被构建出来的呢？

这些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每一个神色都如此真实——是谁在控制着这一切呢？

“出什么事了，米西？”阿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魁梧的身体遮住了阳光，撒下一片阴影。

米西抬头：“哦，我希望能够把尽可能多的圣光教……尽可能多的教众聚集到一起。”

“为什么？”

“我有很重要的事。”米西说道。

阿瑟毫不迟疑地点头。跟巴尔克不一样，他对米西是绝对信任和服从的，尤其是在重要的事情上——这是他作为圣光骑士的义务。

“到这里吗？”他问道。

“都行——不，还是回城吧。”

“遵命。”阿瑟行了个骑士礼，安排了一个人先回圣安德城去通报消息，自己开始组织收队。

米西看了一会，慢慢地往伦农那边走过去。

伦农仍是记忆中的模样。看着米西往这边走过来，它也迎了过来。

米西看着熟悉的浅金色眼眸，不可抑制地忆起了诀别——或者称之为决裂的那一幕。

他们之间的契约已经中止了。

但，在梦里的这个时候还没有。

一个矛盾。米西有些好奇梦境会如何处理这样的矛盾，然后他听见伦农的声音自心底响起：“你今天有点奇怪。”

“确实。”米西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和伦农之间并没有之前曾经的契约存在，但伦农仍然可以对他说话。

梦境对这个矛盾的处理办法似乎就是，干脆不处理。并没有让米西产生契约依然存在的错觉，却依然维持了他们曾经的相处模式。

不过，这样的交流方式，倒是更接近于无梦他们那种灵魂之语了。只是灵魂之语的适用范围显然更广许多，不仅不需要契约，还可以同时对几个人说话。

“说起来，你知道灵魂之语吗？”米西问道。

“灵魂之语？”伦农有点莫名其妙，“我们这种算吗？灵魂之间的交流。”

“不，它不需要契约。”米西说。

“那怎么可能呢？”伦农说道，“没有契约的话，灵魂之间根本无法形成联系，怎么能互相传递信息。”

米西愣住。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词？”伦农问。

“啊，一只梦魇那里……”米西喃喃回答，突然明白了什么，“不过我懂了。”

“什么？”

米西突然联想起，无梦说了要教自己灵魂之语却没有教，还在自己说还没有入过梦的时候表现得极其惊讶、而且说如果不会入梦很难看到深渊的全貌。

“对于深渊中很多生物而言，梦境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种语言在深渊中很受欢迎。”

米西猜测，灵魂之语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可能正是依赖于梦境才存在的。更进一步说，它说不定正是与入梦这种能力、或者说神术有关系。

否则，这么方便的交流方式，不该只在深渊中流行。

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大家都依靠梦境交流，所以梦境才变得不可或缺。

而且这也确实具有可行性。梦境本就与灵魂、精神有着某些联系，在特定的情况下，人们也确实可以通过梦境交流——比如之前他、霍伊尔和奥蒂莉亚被暗夜神拉入同一个梦境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伦农问。

“没什么。”米西摇了摇头

“跟你要叫大家聚集到一起有关系？”

“……”米西默然，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吧。”他说，“并不完全是同一件事，但确实彼此关联。”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米西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他很好奇，当这些梦中人听说自己身处别人的梦中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也很好奇，他能否跟这些梦中人探讨有关梦境的各种问题。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万一说完之后梦境直接崩溃掉，他就又要开始没完没了的下坠之旅了。

所以，在说关于梦境的这件事之前，他至少想验证另一个问题——

他知道圣光教在圣安德城里有多少人，他也很清楚，当他要求尽可能多的圣光教成员聚集过来，那么所有人都会出现在他眼前。

但由于轮值等等因素，即使身为圣子，他不可能见过其中所有人。

米西很好奇，梦境会如何表现那些他并没有见过的、理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却并不存在于他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人。

顺便，他还准备跟那些他并不熟悉的人聊一聊，问问他们过去的经历。梦境会编造这些经历吗？如果编造不出来，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现象？

米西打定了主意，要试试看这个梦境到底能真实到什么程度。也打定了主意，要研究梦境到底怎么形成——其基础信息，就来源于他自己的记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其逻辑和事情发展完全取决于他的思维，还是另有其他什么控制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