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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策在忠勇侯为首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凝晖阁,听得吴六一躬身请安:“拜见皇后娘娘。”
他在众人的参拜声中抬眼望去,借助院中的薄纱灯,好似见那女人眼中闪烁着莹然的泪意。转瞬间,又见她声音平稳地道了声免礼,恭谨下拜,说来迟了。
“家宴而已,莫要讲那些礼数。”男人含笑回应。
忠勇侯赶紧接过话,躬身应诺,“陛下说的是,今夜家宴无外人,王郑两族皆盼着这一日呐。”见陛下颔首,率先迈入堂内坐在了首位。
他赶忙当然不让地坐在左下第一的位置,不忘暗中偷笑一番,这郑公的爵位比自己高,如今还不是要屈居第二,自己可是这大燕的国丈,无人能比。
王徽妍则由王郑两族的命妇以及家人陪着入了座。
看着满桌的佳肴,她竟然格外地想念阿弟买的小食,勉强夹起素宁布的菜,越想越食不知味。
王郑氏看着坐在上首的女儿,美貌之下不失端庄,再加上众人看向自己时艳羡的目光,虽然欣慰但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悲哀。
自从嫁入王家,生有二子一女,长子不幸夭折,所以她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一儿一女身上。夫君在府中养有两房妾室,侯府之外还有一房外室,以为她不知晓,只是她不愿破坏自己的名声才选择默默忍下。
作为女人,既然只能生存在内宅,改变不了夫君渐渐有了别人,并且为了那些女子与自己虚与委蛇,还不如去统领最贵不可言的后宫。既然做女人无法选择,那便去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些心里话她从未告诉女儿,但是从这次她回来省亲的言谈举止来看,她像是悟了。
看着眼前期待的场面,王郑氏却笑不出来。
原来,很多事情狠心做了,结果远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般简单,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身旁的小郑氏低声唤道:“姐姐,您都快要将面前的菌菇戳烂了。”王郑氏这才惊觉方才竟然走了神。她眼前突然一晃,一道熟悉的天青色身影快速从她眼前闪过,跑到了女儿身旁。
“阿姊,我命小厮去买柳婆婆家的猪脚,过会子给你送去,别让姐夫知道。”不等王徽妍说话,他便一溜烟跑回了男宾席。
王郑氏尴尬地笑道:“这孩子,越发地不成体统。”
众人赶忙打圆场,纷纷称赞姊弟情深。
素芸见自家娘娘终于露出了今日里最真挚的笑容,知晓这侯府里最令她牵挂的只有小郎君。
隔壁男宾群情激昂,越发凸显了女宾这边的窃窃私语。
王徽妍拈起绢帕拭了嘴角,“本宫乏了,想回去安置。请郡君帮本宫照顾好众亲朋。”
素芸二人将她扶起,在众人恭送声中离开了凝辉阁。
“娘娘,不必向陛下辞行么?”素芸忍不住问道。
“不必。”王徽妍的一颗心早已飞至猪脚那里。
男宾席不会早散,她此时若去辞行倒像是驱赶众人。那些王郑家有头有脸的人都是人精儿,听到她离开和她亲自前去辞行是两回事。他们此行前来定然有利可图,慕容策又何尝不是,她才懒得掺和其中。
回到缀星阁,果然见到仆人才刚送来的猪脚,还是温热的。
少女命素宁将门一关,立刻将自己弟弟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拿起猪脚给二人分食,“你们两个忙活了半日,莫要跟我客气。”
素宁二人道了声谢,每人拿起一个猪脚,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闺中时光。
少女斜靠在窗菱前享受般地品尝美味,心里的酒虫子爬了出来,要是再有一壶桂花酿就好了。想当初半夜偷偷饮酒,白日里怕被嬷嬷发现,恨不得将一盒零陵香全部洒在身上。
她转身看向院中星星点点的薄纱灯,感慨地想,苦中作乐的日子,才更加令人记忆犹新罢。
三人将一包猪脚啃完,心满意足地去盥洗。
此时,水榭旁的凝晖阁却依旧热闹非凡。
慕容策见仆人端上来一套银制器具,知晓是士族中人颇为盛行的“解散方”。父皇表面重视佛教,却暗中服用丹药,导致这种风气在士族圈内盛行。他才御极不久,这种风气要纠正却不能急于一时。
方才王郑两家同意带头捐银,他不会在此时提出制止服用丹药。反而拈起银勺将解散方撒入茶汤内,与众人一同服用。
接近子时,这场筵席才正式散场。
忠勇侯为了表示自己与皇帝女婿亲近,主动提出护送慕容策回凤来阁。
众人只能心中酸涩地叩拜请辞。
忠勇侯眼前逐渐出现幻觉,脑袋一热,忍不住拉扯脖颈上的盘扣,胡言乱语起来,“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慕容策虽然浑身燥热,好在他自控能力还不错,依旧是负手前行。
忠勇侯嘿嘿一笑:“娘娘的性子随了臣的发妻,虽然古板了些,但却是个持家能手。正妻么,要的就是牌面,谁家出了一位端庄守礼的发妻,是他祖上积德。解语花那是妾室才应该做的,并不冲突,您说是不是?”
慕容策算是听懂了,忠勇侯这意思还得让他知道感恩。看着凤来阁窗内的亮光,他又想起那双悲意未消的双眸。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并未回答,只是说:“国丈请回罢。”
忠勇侯赶忙拱手应诺,看着身着龙袍之人渐渐走远,挠挠脖颈问身旁的管家,“我方才说的没毛病罢?”
管家听得心里直哆嗦,方才壮着胆子觑了眼陛下,见他白皙的面容微红,面容上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老爷糊涂惯了,就算告诉他说的有毛病,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搀扶着他敷衍道:“您说的没毛病。”
“那是,本侯说话何时有过问题……”
*
吴六一拼命忍住笑,跟随在皇帝身后迈入阁中。
还未看清屋内的格局,就听得一声命令:“你下去罢,朕自行盥洗。”
“这……”从未有过的事儿。
吴六一下意识伸脖往内寝看去,却见皇帝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他只好带着无法消灭的好奇心躬身离开阁内。
慕容策在珠帘外,透过屏风见到床榻上半躺着身材曼妙的人,怎么不再是蚕蛹了?这姿势绝对不似平日里她在清宁宫那般模样。
难道是在熟悉的家中,渐渐放开了自己。
他迈入内寝,略显生疏地收拾好一切,脱了外袍,这才掀开鲛纱帘上了床。
锦衾之下的女子身着薄如蝉翼的寝衣,面向里侧。
念起凝辉阁门前那双悲意未消的双眸,令他鬼使神差地地唤了声:“皇后。”
“陛下,妾不是皇后娘娘。”娇软的声音令他迅速转头,看向那张陌生的脸,瞬间明白了一切。
暴怒之下,男人摔帘起身,“若不想死无全尸,即刻将主使之人说出来!”
郑二娘子听闻要将她献给皇帝本就忐忑,见皇帝生的仪表堂堂也就心存幻想。谁知情况和她想的大相径庭,听到这句恶狠狠的命令,早已吓得跪在床榻上含泪叩首,哭着说道:“是娘亲和姨母……郡君,求陛下开恩。”
果然荥阳郑氏也想在后宫之中分一杯羹。
慕容策冷笑一声,穿着中衣愤然打开门,示意吴六一看好屋内的人。
“皇后在哪里?”命院落里簌簌发抖的仆人带路。
解散方早已发挥着效用,他在寒冷的深夜中行走,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心中的怒气越发炽烈,王郑两家暂且无法收拾,这女人必然知晓这层安排,找她算账并不为过。
守在外间的素宁和素芸刚要入睡,就听到院门内出现一阵脚步,随即出现推门的声音。
素宁壮着胆子问了句,“是谁。”
一声阴沉的回应,“是朕。”将她二人吓得腿软,慌张将门打开,赶忙下跪叩拜。
慕容策冷着脸走进屋内,命道:“滚出去。”随即关上了门,上了锁。
王徽妍吃多了猪脚,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时辰后刚睡着,就被推门声惊醒。听到慕容策的声音,她悄悄翻身面部朝向里侧。
傻子都知道此时必须装睡,难不成要她起身跪在床前挨骂么?
听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不由得紧紧篡住锦衾,内心慌乱无比,该不是表妹侍候的不尽兴,他……
随着一阵凉风袭来,锦衾倏地被掀开,她被一双手环住腰身,猛然拽至滚烫的怀中!
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混合着陌生的药味,少女的内心慌乱无比。
慕容策,趁人之危的事也能做出,请你做个人!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皇后,装睡有意思么?”男人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陌生的酥痒感在她耳边环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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