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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匆匆看完信笺沉默片刻,眸中寒光一闪,将信笺扔进了风炉内,端起茶壶斟了一盏茶淡淡询道:“公主有没有想过,送信之人是何居心?”
慕容珺一颤,接过茶盏沉默不语。
自从蜀地回京后,与慕容策也有过多次面谈。若他想说,绝对不会拖延至今。想到年少时三人那般交好,如今因为身份变了,明明该顺理成章御极的人,却只能被迫囚禁于寺庙中。
慕容策这般做,她虽然可以理解,在情感上终究还是感到惶然和些许失望。想必那个地方暗卫云集,自己若贸然前去令他警觉,说不定还会影响二哥的性命。
“不管是何居心,若是真的,我断不会让二哥的性命受到威胁。”
慕容珺仰头饮尽茶汤,起身说道:“我入宫一趟,午膳莫要等我。”
裴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寒声制止,“你这冲动的性子,何时才能学着按捺?”
“按捺?”
慕容珺托着下颌,眯起双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见他一袭白色寝袍,墨发披在肩上,是那般丰神俊朗,此时却严肃无比,不由得轻笑起来,“我在裴郎面前何时按捺过?怎得你突然变了口味,”她哼了一声,“是不是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有了首尾?”
裴宣深吁了一口气,并不理会她故意粉饰太平的小把戏。
“此事关系重大,在没弄清挑拨之人是谁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
他嘴角带着一抹嘲弄,“不然,公主以前冲动之下做出的事,需要臣一桩桩一件件说给你听么?”
慕容珺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那不如先说说,你被灌醉后失|身与本公主的事迹罢。”
“你这女子!”裴宣点了点她的额头,却无法反驳她的话。
其实当时他并未醉酒,并且清楚地明白只有借助喝醉顺水推舟,才有了在一起的机会。这也是和她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允诺的原因所在。谁都不愿打破这得来不易的相聚,也都抱着过一日赚一日的想法每日腻在一起。
“我这般女子,世间少有哦……”慕容珺吧唧一口,亲在他的面颊上,“你放心,我进宫找皇后叙话,不去两仪殿。”
看着他唇角微扬,随即拉着他去了净房,“要不要尝试共浴?我好在皇后面前炫耀炫耀……”
裴宣看着她强压心事低声调笑的样子,默默回握她的手,含笑回应着她:“共浴可以,不得外传。”
*
清宁宫,寝殿。
“娘娘。”素宁关上了殿门,这才说道:“是飞霜殿的冬儿买通了龙首源的内侍,她们应该是算准了禁卫军交班的时间。”随后保证道:“婢子目送她们离开了龙首源,这才回来复命。那地方比较偏远,平日里应是少有人去。”
王徽妍摩挲着话本扉页,歪头想了想,“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安排,不让闲杂人靠近也未可知。”
素芸想到那日在大相佛寺见到慕容清致,恍然大悟道:“难不成娘娘认为是陛下在暗中关注萧贵妃?”
少女放下话本,拉着她的衣袖问道:“素芸,你喜欢的人,若他心里有别人,你还会选择默默关心他,帮助他么?”
慕容策知晓贵妃曾与前太子之间的事。看他见贵妃病了那般关心的模样,还真是让她意外。
素芸羞赧低下了头,“婢子并未有喜欢的人,也说不好……”
“哎,我这是强人所难了。这不怪你,连我都想不明白呢。”她嘁了声,“还是心如止水的好,破事儿少。”心里还有个疑点一直想不明白。她总觉得吴才人像是意有所指,但又找不到证据。
难道是吴才人见慕容策去飞霜殿探病,又宣召太医正亲自为她诊治。而她生病,狗男人却从未过问,从而引发她的嫉妒之心?知晓贵妃在龙首源,难道她每日都在关注贵妃的动向么。那自己今日会去太液池附近遇到她,怎得这般巧合?
“还有几日是清明?”她想了想询道。
素宁翻查了日历,“还有两日日就到了寒食节,转日就是清明了。”
王徽妍颔首,“慕容清致的生辰我有印象,应该就在清明前这几日。当年定亲合八字时,王嬷嬷曾和母亲说过,先皇曾因他的生辰断过八字,不仅大赦天下,还命人做了很多补命的法事。”
素宁恍然大悟,“难怪贵妃要今日烧纸。若陛下真的知晓,那……”
“这个问题我需要找机会请教高人。”少女撇撇嘴,起身说道:“走,去飞霜殿看望贵妃。今日我去了龙首源,若有人暗中窥视,我身为后宫之主,也难以独善其身。”
“可是陛下……”素芸想起那日在飞霜殿时陛下说过的话,不愿娘娘因为贵妃与陛下产生隔阂。
王徽妍坐在妆奁前,无谓地说道:“不怕,去与不去都能被他找到借口诟病。这件事总感觉透着古怪,还是去一趟求得心安。再说了,我也不希望贵妃有事。”
她乜了一眼两名女官,“我如何不知你们两个也有着一颗八卦的心,当然也包括我。”
素芸二人听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娘娘总是一针见血,并且丝毫不掩饰她们几个的恶习。
*
飞霜殿,前庭。
皇后驾到十分突然,庭前劳作的宫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下跪叩首。萧贵妃的近身女官听到声音,赶忙迈出殿门行了一个宫礼,“婢子参见皇后娘娘。”
王徽妍命起身,记得她就是素宁口中的冬儿,边走边询道:“贵妃可好些了?”萧萦心肯定不会出来迎接,想必此时应在床榻上装睡。
冬儿只得躬身回禀:“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还是老样子,经常昏睡就是一整日。”说罢,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太医正如何说?”
王徽妍迈入殿内,见床榻间幔帐低垂,隐隐见到有个女人高卧在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那般。
冬儿放低声音回道:“太医正依旧找不到娘娘那日晕倒的根由,汤药都换了两副。贵妃娘娘的病症依旧没有得到改善,还是老样子。”
她见皇后站在床榻前,赶忙搬来一个春凳,“皇后娘娘您请坐,婢子命人为您斟茶。”
王徽妍嗯了一声。
素芸想了想,笑着追上冬儿说道:“皇后娘娘最近几日肠胃不适,贵妃娘娘这里可有老君眉,麻烦妹妹了……”
少女见她贴心地支走冬儿,唤了声:“贵妃?”见她身着寝衣背身而眠,一动不动。
从素宁回来复命粗略估算,也就过了半个多时辰而已。论装睡,谁能有她使用的频次高……想到每次都被狗男人识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不服。
她起身走至榻前,一是想要看清楚一些。二来也是想要制造一种紧迫感,若萧萦心真的装睡,不可能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不由得再次走神,狗男人是怎么发现她装睡的呢……
王徽妍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睡着时还蹙着眉头,干裂的嘴唇偶尔翕动着,却并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发现被角边缘露出半块玉佩,从色泽上看很像慕容策的那块,少女刚要拈起被角,就听到素宁轻咳一声,想是听到了脚步声。
她赶忙坐回春凳。果然,片刻后就听到了素芸和冬儿说话的声音。
冬儿焦急地看了一眼皇后和自家娘娘,见还是来时那般,这才放下了心。
王徽妍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缓缓说道:“既然贵妃还在入睡,那本宫改时间再来探望她。飞霜殿若短了什么,就派人去清宁宫报备。”
冬儿感激应诺,恭敬地将皇后等人送至辇车旁。
王徽妍进入辇车后赶紧问道:“陛下这几日有没有佩戴玉佩?我为何没有印象了。”
素芸看着自家娘娘蹙眉深思的模样,明白她定然是发现了疑点才突然这般问。
她回想了下,摇摇头,“若婢子没记错,陛下昨日只是佩戴了蹀躞七事,并未带玉佩。”
“原来如此。”
少女突然想起慕容策在飞霜殿时命她离开,也许就是那时将玉佩留给了贵妃。
既然那般重视,为何不临幸?
虽然自己因尚未临幸而感到庆幸,但是,难道他……不举?
她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可怜狗男人。
回到清宁宫后,她在仪门旁见到了慕容珺的车辇,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欢喜。
素芸见娘娘听闻长公主来了,眼睛亮闪闪的,走路的步伐都比往常略大些。心中不由得感慨,若是听闻陛下在等,能有这般的欢喜,那就好了。
王徽妍看向手拿秘色瓷的宫装女子笑道:“长姊何时来的?”
慕容珺放下瓷器,也含笑迎上前来,福了福,“才来不久,就听闻娘娘出去了。臣还自嘲来的真不是时候。”
“贵妃患病,本宫去瞧了瞧。”少女伸出手让座,想起寝衣问道:“本宫送你的衣物可还喜欢?”
慕容珺大方回道:“裴郎很是喜欢,臣也爱不释手。是织造局今春的式样么,臣也命人照着这个样式再多做几件。”
素宁噗嗤一笑,忍不住炫耀道:“长公主有所不知,这件寝衣是皇后娘娘亲手所做。”
慕容珺惊讶地看向皇后,听得她笑斥:“招摇什么。”端起了茶盏,挑眉说道:“臣要是有这手艺,定然得让上京城内全部知晓。”
“娘娘心灵手巧,陛下真是有福。不像我,整日里就是吃喝玩乐,先皇后在世时,曾经说我是个懒姑娘,还真让她老人家说中了。”她提到先皇后,自然想起了慕容清致。为了掩饰心中的惦念,只得就着手中的茶盏轻啜一口茶汤。
王徽妍只顾得盘算着如何请教她方才的问题,起身说道:“这些绣活算不得什么,承蒙你不嫌弃,习惯就好。长姊,咱们去寝殿叙话。”
慕容珺放下茶盏,起身应诺。
她很是感谢皇后在她想进宫时及时送来了赐物,这样一来她便有了入宫谢恩的理由,也不会落得刻意。
“长姊,若你知晓喜欢的人心有所属,你还会喜欢他吗?”
王徽妍指着罗汉床上的话本说道:“我看了一个故事,有些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慕容珺第一反应,陛下心里还有别人??
她满打满算慕容策接触过的适龄女子就没几个,怎么也想不到皇后说的人是谁。赶忙安慰道:“陛下不是滥情之人,娘娘莫要想多了。”
“长姊,”少女皱眉再次声明:“都说了,是话本上的故事引发的思考而已。”
那是你有了别人?
这句话慕容珺没敢问出来,违心地说:“既然知晓他心里有别人,自然果断选择身边更加值得喜欢的人。”自嘲道:“别像我,森林这么大,竟然找不到肯让我吊死的一棵树。”
她见皇后一脸歉意,摇摇头说道:“最近总梦见母后,想找个时间去趟大相佛寺为她老人家添一些供奉。”
王徽妍听到她提到大相佛寺,起身亲自去拿放有蜜饯的银盘,淡淡说道:“再过两日就是清明了,陛下是要安排祭祀,还用跑那般远。”
她将银盘放置在慕容珺身侧的桌几上,“长姊尝尝,本宫觉得味道不错。”
“臣一个泼出去的水,又进不得奉先殿。”慕容珺摆摆手道:“太不虔诚了。”
王徽妍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不要去触霉头。有些事撞破了纯给自己找麻烦。
心急之下,她只得说道:“长姊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罢,到时咱们商量一个宜出行适合祭拜的日子,本宫也想为几名先人添一些供奉。”拖延之计先用着,若她真的想去,届时慕容策若是知道了,势必不会同意。
慕容珺欢喜地说:“好呀,那臣回去之后就命人看看日子。”她命人将进献的托盘端了上来,指着琳琅满目地瓶罐说道:“盒中的香膏,上次娘娘几乎全部见到了。臣要与娘娘礼尚往来。”
王徽妍一眼便瞧见袖珍的小瓶罐。尴尬地说不要也不是,收了也不是。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素宁接过,送入了库房。
慕容珺见她看了眼那个小瓶罐,颇有深意地说道:“陛下遇事喜欢藏在心里,不善于表达。娘娘莫要领会错他的想法。就比如,他很讨厌声色犬马,很不喜欢说话发嗲喜欢撒娇的女人。娘娘端庄大方,很得陛下欢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她是真心希望眼前的少女,能尽早发觉三弟对她的在意。
王徽妍垂眸片刻,笑道:“多谢长姊提醒,本宫会牢牢记住的。”
慕容珺满意地起身说道:“那臣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娘娘。”她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回家去等宣召了。
王徽妍虽然有些惜别,也只好起身与她见礼,让她没事就来清宁宫做客。
送走慕容珺后,经过一番盘算,她觉得今晚需要做的事情有些多。
*
入夜后,清宁宫。
随着内侍的一声唱喏,“陛下驾到。”慕容策下了御辇,悄悄整理了衣袍,这才捻着手串走进清宁宫。
男人刚撩袍迈入正殿,就听得一声娇软地呼唤:“陛……下。”声音拉的如此之长,成功引起他的注意。
“皇后嗓子坏了?只要不是脑子坏了,都能治好。”
王徽妍:“……”
一定是刚练习还不是很有效果,所以他不满意。
少女忍着尴尬上前揽住他的手臂,更加卖力地矫揉造作,“臣妾脑子好着呐,都记得您爱吃什么……呢。”
慕容策想到今日长姊来访,闭了闭眼,这女人想是被长姊忽悠了还不自知。
他伸出手摸了摸鼻尖,决定顺着长姊的思路,将计就计下去,看看这女人如何作妖。
王徽妍见他蹙眉寒着一张脸,心里越发笃定长姊方才的提点是对的。
哼,果然是个有话不直接说的,看你能忍到何时。
她干脆咬咬牙,扭身坐在了狗男人身侧,殷勤地为他布菜,冲他抛个媚眼,“陛下,您多吃点……呦。”
慕容策忍住笑意,见盘中的全部是不爱吃的绿叶菜,还未等拿起箸,就见一双象牙箸夹着一团草送至他嘴边。
始怂恿者一脸媚笑,“陛下您张嘴,臣妾喂您……呀。”
他身旁的吴六一瞪大了眼睛,瞟了眼同样不解地两名女官,心中直打突。这大晚上的皇后娘娘今日别回是冲克了什么神灵,犹如狐狸精附体。
慕容策先是厌恶地躲着她手中的象牙箸,而后表现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张口将那一团他并不抗拒的绿叶菜吃了下去,询道:“皇后怎么不吃?”
王徽妍靠近他,想起长姊挂住裴宣的脖颈,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只得眨眨眼顾做欢喜道:“陛下你真……好。臣妾晚膳用过了,听闻陛下晚膳进的不香,这才命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食物送来。好吃……吗?”
少女又夹起旁边一道素藕,像填鸭子般喂他吃了进去。这些都是她从来不吃的东西,看着狗男人皱眉吃入肚中,心情大好。
她将桌上的菜喂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咂摸出一些古怪,为何不爱吃都吃了?暂时没时间想那么多,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做。她迅速低垂着双眸,睃向他的腰间……
果然没发现那枚玉佩。
少女抬眸,刚好对上男人打量的目光,无比娇媚地说道:“臣妾今日闲来无事,想起陛下的玉佩络子有些旧了。就亲手为您重新打了一个。”她示意素芸将络子拿来给陛下过目。
慕容策见是一条明黄色的络子,上面的纹路打的十分齐整,一看就是巧手之人的活计。
他满意地拿在手中,命道:“吴六一,去两仪殿将朕的玉佩拿来。”
王徽妍心中一惊,玉佩在两仪殿??!
那她今日在飞霜殿看到的是谁的?
脑中灵光一闪,啊啊啊!难道是慕容清致的……
她的心情瞬间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
慕容策边洗手,边观察着她的神情,“怎么变脸如此之快,是因为朕未佩戴玉佩么?”
王徽妍挤出一抹笑意,继续细声细气地晃了晃他的手臂,说道:“怎么会呢。臣妾只要见到陛下前来,心里就非常欢喜。恨不得陛下日日留宿才好呢。”说完这段话以后,给她自己恶心的不行,太上头了!
“既如此,朕就勉强看在你表现差强人意的份上,每日前来清宁宫留宿。若表现不好,朕绝是绝对不会忍耐迁就的。”他起身说道:“朕去盥洗,今日早些就寝。”转身后带着一抹笑意,去了净房。
留下没反应过来的少女,琢磨着这场戏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当她不情愿地换上樱粉色的寝衣爬上床榻时,哀怨地睃了眼靠在床榻外侧看书的男人。方才那一番恶心人的行为,怎么还到令他早早上了床,这没道理啊!
他也表现出厌恶了,也说自己不会忍耐,可这算什么……
慕容策见她一脸怔忪,担心她这般聪明迟早发现端倪,迅速起身灭了灯盏,说了句:“睡罢。”为了配合她演戏,刻意没有将她揽至怀中。
男人听到身边女人逐渐平稳的呼吸,转过头打量着她。昨晚自己疯狂的举动,今日回想起来仍旧觉得过于孟浪。自小到大,他几乎没有自控力失常的时候,不知为何,昨晚却不知为何,顺着脑子里的想法做了那些事。
今日还在想如何面对她,谁知道这女人又玩儿出了新花样,到是无形中帮他化解了心中的尴尬。
“陛下,你为何还不临幸臣妾。臣妾想要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策:媳妇你终于开窍了!
王徽妍:你在说什么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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